一阵香气入鼻,王子骆爬起身,只觉腹内空空,这种感觉却是他进入分光境界后再未有过的。他转眼看过去,只见桌前洛愁春背对着他啃着一只烧鹅。王子骆看得不自觉咽下一口唾沫。大约是这声音太响,竟令洛愁春转过头来。见他醒来,洛愁春笑道:“这么快就醒了,来吃东西。”

    王子骆走过去,见旁边还有一盘,也无顾忌,拿起便啃,三拳两掌便啃了个干净。洛愁春在一旁看得好笑,说道:“你这模样真是饿死鬼投胎。”

    王子骆哈哈一笑,道:“你何时醒的?”

    洛愁春道:“先你一个时辰吧。”

    王子骆道:“我们在哪里,昏了多久了?”他真怕如同上次在漕船之上,一觉醒来已然沧海桑田。

    洛愁春道:“一天一夜而已。我不过是力气用尽,休息一日便好了,倒是你,本来受伤不轻,没想到这会儿便醒来了。”

    王子骆也知自己当时伤势颇重,想来能这么快恢复多是洗髓经或混元功的功劳。

    王子骆道:“那这里是何处?幽烛他们呢?”

    洛愁春道:“你放心,天璇的人都平安离开了山庄,此为一处客栈,名为胜景,在虎潭山庄东五里。”

    王子骆道:“那洛拙呢?”

    “死了。”

    “死了!”王子骆惊呼一声,他看着洛愁春,心中五味陈杂,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忽闻门外三声门响,不疾不徐。王子骆微微吃惊,看向洛愁春。洛愁春做个噤音的手势,低声道:“是隔壁莲儿的房间。”

    王子骆吃惊道:“莲儿也在!”

    洛愁春走到门口道:“这是自然,就是她送我们来这里的。”说罢将门推开一条缝隙,透过缝隙见得敲门的是个女子。

    绝色女子。

    只见她鹅蛋小脸,眉如柳叶,目若凤凰,薄唇红而不艳,脸颊白而不苍。身似皎月,皓腕如雪,纤纤细步,精妙无双。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秀发却盘在脑后成云朵髻。

    洛愁春乍见这女子,如遭雷殛,目不转睛盯着人家,似是痴了一般。

    王子骆朝外面看了一眼,问道:“她是谁啊?”

    洛愁春如若未闻,眼睛却一直落在那女子身上,眼见莲儿出来,二人说了两句,各披上件银白斗篷,挽着手离去,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一屁股坐在地上,宛若失了魂一般。

    王子骆拍拍他道:“你还好吗?”

    洛愁春喃喃道:“没想到世间还有比姐姐更美的女子。”

    王子骆挠挠头,他倒不觉那女子比洛妍好看,但对其来历有些好奇,便又追问道:“她究竟是谁?”

    洛愁春道:“还能是谁?南宫家的沈瑜,与姐姐一南一北并称江湖两大美人。”

    王子骆闻言恍然,既然是南宫家的人,出现在此处也不足为奇了。

    洛愁春忽地一骨碌爬起来,就要往外跑去,王子骆忙拉住他道:“你上哪儿去?”

    洛愁春道:“去看看她们俩干什么去?”

    王子骆道:“你可小心了,现在各门各派高手都在这里。”

    洛愁春道:“放心好了,那些人还在虎潭山庄商议事情,三五天都未必有结果。行了,不和你多讲了。”他挣开王子骆就推门离去了。

    王子骆颇为无奈地看着洛愁春背影,原本他还担心洛愁春因为洛拙一事而难过,现在看来却是自己多虑了。

    莲儿与沈瑜走在街道上,年关将近,街上倒是颇为热闹。

    沈瑜道:“这几日我在屋内都闷坏了。”

    莲儿道:“明公这几日忙于武林大事,现在又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只怕还会更加劳碌。”

    沈瑜道:“多亏莲儿你忙里偷闲,陪我出来逛逛,嗯,却不知这城内有什么好玩的。”

    忽闻后面一个声音道:“两位姐姐要向导,找我就对了。”

    二人都吓了一跳,转头只见洛愁春嬉皮笑脸地招手。

    沈瑜奇道:“你是何人?”

    洛愁春道:“我是……我是莲儿总管的随从,叫做小洛。”

    沈瑜闻言不悦道:“一个下人怎的没规没距。”

    洛愁春道:“姐姐莫怪,方才我无意中听姐姐说要寻处好玩的,在下虽然不才,但常年经商在此,对齐州风土人情也熟悉三分,若是不嫌,不如我做个向导带姐姐好好逛逛这万泉之城?”

    沈瑜道:“你莫要一口一个姐姐的叫,你既是莲儿的随从,自该叫我夫人才是。”

    洛愁春道:“可是我看姐姐风华绝代,美若天仙,看起来不过双十年纪,叫夫人只怕叫得老了,我看叫妹妹才合适呢。”

    沈瑜闻言脸色通红,娇叱道:“真是放肆!”心中却有些高兴,看洛愁春也觉顺眼了些。她定定神道:“嗯,你方才说这万泉之城,是怎么个来历。你若是说得好就恕你无过,否则我告到明公那里你可得吃顿板子。”

    洛愁春抽出折扇娓娓说道:“《春秋》有载为:十有八年春王正月,公会齐侯于泺。《水经注》中又言:泺水出历县故城西南,泉源上奋,水涌若轮。这泺水之源乃处泉眼,名为瀑流。以瀑流泉为首,玉虎、金线、柳絮泉、卧牛、漱玉、马跑、湛露泉、满井泉、登州泉、杜康、望水、珍珠、散水、溪亭、琵琶等大小百出泉水不胜枚举,泉源觱沸,三窟突起,雪涛数尺。可谓揽尽天下之泉,这万泉之城可是副实?”

    沈瑜听得心驰神往,莲儿也颇为吃惊,她素知洛愁春聪颖,但方才这番话行云流水,如数家珍,便是齐州当地文人也未必能做到,她不由对洛愁春高看了一眼。却不知洛愁春之前一月早将齐州打探了个遍,无论是书籍经纶还是野史秘辛早都熟记脑中。

    洛愁春见二女模样,看来是被方才自己这番高谈阔论给震撼住了,不由颇为自得,折扇摇得大开大合,头也不自觉昂起三分。

    沈瑜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道:“没想到你还真有几分才学。”

    洛愁春得意道:“那是自然,本少……本随从不说学富五车,但去考秀才明经少说也是上等文章。”

    沈瑜捂嘴笑道:“你这人好不谦逊。不过看你有些本事,就姑且让你做回向导,若能让我满意,便不罚你。”

    她这一笑宛若春风拂面,洛愁春痴痴地看着她,竟忘了说话。

    沈瑜见洛愁春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脸色微红,侧过头去道:“还不快去前面带路。”又转头低声对莲儿道:“

    莲儿我们就一起随他去看看好不好。”

    洛愁春闻言忙对着莲儿使眼色,莲儿含笑看了他一眼,说道:“好啊,久闻齐州人杰地灵,早想游览一番,难得有人带路。”

    洛愁春闻言心中失落,却听沈瑜道:“你愣在这里干嘛,还不带路?”洛愁春咧嘴一笑道:“好嘞!”抬步往前走去。

    傍晚王子骆正在房内运功疗伤,洛愁春推门进来,直挺挺地倒在床上,长长地叹了口气。过得一阵他又是“唉”地一声长叹。王子骆睁眼道:“怎么,今日不顺么?”

    洛愁春望着横梁发了会儿呆,忽地一骨碌爬起身对王子骆道:“嘿嘿,没想到这位沈大美人不似我想象中的那么高不可攀,倒是亲近可人,温婉善良。我们一同去游了瀑流泉,美人美景,好生惬意。”他闭目摇头晃脑,似在回味,忽地脸色一改,睁眼恨恨道:“可恨那莲儿竟然阻在我们之间,哼,真是可恶至极。子骆,明日我们去游历山,你也同去。”

    王子骆道:“你们去玩,我就不便去了吧。”

    洛愁春过去坐到王子骆床头道:“要的要的,你去把莲儿带走,咱们各玩各的。”

    王子骆想了一会儿,这才明白洛愁春的用意,点头道:“那好,明天我找莲儿去玩,让你和沈瑜好好相处,早日将她娶进门做老婆。”

    洛愁春闻言一窘,说道:“若能俘获佳人芳心自然是好的,只是娶她过门……嘿嘿,你是不知道,这沈瑜已为人妇了。”

    王子骆吃惊道:“什么!她是有夫之妇!”

    洛愁春苦笑道:“你知道他的丈夫是谁么?便是南宫家的家主南宫然。”

    王子骆目瞪口呆道:“可……可南宫然我看他少说也有四旬年纪,足以作沈瑜的父亲了。”

    洛愁春道:“老夫少妻的例子古来有之,秦孝文王长华阳夫三旬;汉武帝花甲之年娶了未及双十的钩弋夫人,南宫然贵为南宫世家家主,娶了沈瑜也不稀奇。”

    王子骆道:“可是人家是有夫之妇,你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合礼法。”

    洛愁春怒道:“去他的狗屁礼数,只要郎有情妾有意,世俗教条统统是狗屁!”

    王子骆也不知如何开口,只得讪讪挠头,屋内陷入沉默。过得一阵,洛愁春开口道:“你会帮我的,对吗?我们是好朋友,你一定会帮我的。”

    王子骆岔开话题道:“也不知森然他们怎样了,我看不如联系上他们,早日离开齐州这个是非之地。”

    洛愁春摇头道:“就算要离开也不急在这几日,森然那里我自会去说,我们就随南宫家的一同离去便是。”

    王子骆惊道:“可是风忆认得我们。”

    洛愁春道:“还有易容术呢。”

    王子骆见他态度坚决,只好暗叹口气,继续闭目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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