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骆上到甲板,避开水手,往南面走去,南面守卫武功较另外两处略次,现在又正值疲乏之际,王子骆一掌将他打晕,未发出丁点声响。放倒守卫,王子骆从腰间抽出一根金刚索,抛到船下,此时幽烛正在马背沿着河岸与船齐速前进,觑见飞索落下,将身一跃,抓住飞索扶摇直上。待他落到甲板,王子骆将罗帷的纸条塞给他,幽烛接过纸条,借着月色,见是楼船内的构造图以及目标的位置。他抬头对王子骆微微颔首,身子一转,已消失在桅杆之后。

    过得一刻,便见罗帷穿着幽烛的黑衣走来。王子骆背起罗帷,跃船而下,落到岸上,王子骆忽觉脊背一凉,他转头看去,只见漆黑的夜色中楼船如同幽灵,静默诡异。一转眼天边却已泛起鱼肚白,天空如被一张大手缓缓揭开帷幕,船帆渐渐暴露在光亮中,但继而船中爆出一阵火光,将整片天空都照得黯淡,只听“轰”的一声,伴随一阵热浪袭来。王子骆猛然意识到情况有变,不由惊呼道:“幽烛!”,一踏步便往船上跃去。却听后面有人叫道:“静岳,保护罗帷!”但王子骆已然踏着船侧板纵上,一上甲板,只见四面火光,惨叫声、怒吼声从各处传来,忽见斜里窜来一人,正是幽烛。幽烛一副火夫打扮,衣衫毡帽俱有烧痕,脸上也漆黑一片,身上还要点点血迹,模样甚是狼狈,他提着长刀,步履蹒跚朝着王子骆走来,王子骆一把提住他的肩头跃下船去。二人落入水中,溅起一朵水花。王子骆清晰地听到后方一阵爆鸣,水波也一阵颤抖。他运转纳川刀心法,寻到幽烛,将他拉到岸上。

    一上岸边,王子骆便吃了一惊,只见前方不远处躺着几具尸体,俱是黑衣蒙面扮相,过去几步却是森然倒在血泊之中,不知死活,肩头一个血洞鲜血汨汨流出。王子骆抬头看去,只见四个蒙面人正往林中奔去,其中一人腋下还提着罗帷。王子骆忙丢下幽烛,冲将上去,尚未走到,边听“咻”的一声,一个蒙面人倒飞出一丈,只见他头顶插着一只棕翎羽箭。接着又是两声破空声,那三个蒙面人各自闪避,一只羽箭落了空,另一只却在那提着罗帷的蒙面人脸上划过,那人被箭矢带着一个踉跄,手臂一松,罗帷滚倒在地上,那人却顾不上罗帷,伸手一摸脸侧,只觉一个手掌都被浸湿了,竟是被那一箭射掉了只耳朵。

    有这一阵耽误,王子骆已赶了上来,刀刃一侧,朝那两个蒙面人划去。长刀过处,伴随火舌之声,周遭空气氤氲,温度骤升,正是无常刀中的燃木一门。那二人被王子骆气势逼得连连后退,但退而不乱,防守有度,王子骆一时也拿二人无可奈何。林中忽地接连响起利刃破空之声,两发箭矢贴着王子骆身侧飞过,正中那二人小腿,两人均是一个踉跄跪倒在地,王子骆趁机挥出两刀,二人只觉掌心一痛,手中长刀飞出。而手心则各多了条两寸灼痕。

    这时草木响动,林中走出一人,正是隐霆。隐霆将弓箭背在背上,快步走到森然前连点他胸口大穴,肩头血流骤止。隐霆起身盯着王子骆,说道:“为何不保护罗帷之风,身为静岳,忘了自己职责吗?”他声音低沉,有如山石滚下。王子骆道:“我见情况有变,担心幽烛他……”

    “哼”隐霆冷哼一声,冷冷道:“静岳只需保护罗帷之风,幽烛自当由我接应,你的疏忽导致森然险些丧命。”

    王子骆张口想要辩解,却听隐霆低喝道:“别动!”王子骆吓得一动不动,却见隐霆转向先那断耳之人,冷冷道:“不想死就不要动。”

    那人正要逃离,闻言只觉寒毛竖起,一动也不敢动。

    “杀了他。”隐霆对王子骆说道。

    王子骆看着那断耳之人,许是因为剧痛,那人脸颊微微发颤,但因为隐霆方才的话,又不敢妄动。

    王子骆微微抬起长刀,看了眼刀,又看了眼前方的人,忽地将手垂下,摇头道:“我杀不了。”

    隐霆带着面具,看不出喜怒。面具上画的是阴森的雷霆,望之令人生畏。

    二人沉默片刻,王子骆刚想张口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见隐霆右臂一伸,尚不见他有何动作,两只羽箭已向后飞出,将正在逃跑的两个蒙面人击毙。

    与此同时,那断耳的蒙面人却已拾起地上长刀,朝着罗帷奔去,王子骆反应过来,挥刀上前,但那人的刀却更快,眼看已经要劈中罗帷,王子骆目眦欲裂,心中悔恨万分。他本该保护罗帷,却接连两次疏忽,若是罗帷出了意外,他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忽闻“嗖”的一声,蒙面人手臂一抖,刀势一缓,王子骆的刀已经赶上,宛如奔雷在那人颈部划过。蒙面人一下子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周围草木摇曳。

    蒙面人嘴巴微微张开,忽地颈部血液如井喷而出,他仰面倒下。

    “好快的刀。”沿河岸走来一个男子,依旧是带着面具,但王子骆却从未见过。

    王子骆愣愣地看着蒙面人,心潮起伏。过得半晌,他才看到蒙面人刀刃上的缺口,心中一动,抬头说道:“你是黎门的?”

    男子身形一滞,抬头望着隐霆道:“雏鸟?”

    隐霆却未回答,他走过去将森然扶起,淡淡道:“这是天璇宫的生意,开阳宫插手可不符合规矩。”

    男子哈哈大笑,笑得两下骤然而至,目不转睛地盯着隐霆,虽隔着面具,王子骆也能感觉到他脸色的阴冷。

    “可我们领到的生意是在这宋州一带,到底是谁不符规矩。”男子说着走到幽烛前,对着幽烛打量片刻,探手从幽烛怀中取出一张信笺。他盯着信笺看了一会儿,似是颇为满意,将其塞入怀中,道:“这封信我取走了,权当是你们越界的补偿。”话音一落人已奔出丈外。

    隐霆喝道:“静岳,追上他,取回那封信。”

    王子骆不假思索道:“好。”纵身追在男子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沿着河道奔行,那人轻功较王子骆要高,但他有意戏弄王子骆,眼见距离拉开了忽又缓下来,如此二人一直奔出了五十里,眼见朝阳升起,阳光透过云霞射到男子脸上。男子微微侧脸避开此言的霞光,忽地有些烦躁。他的内力已渐渐不足,速度也缓了下来,但后面王子骆仍咬紧不放。男子手一扬,掷出两枚石子。王子骆见两枚石子各自划出一道弧线朝自己飞来,不由心中一凛,挥刀将石子打落,暗道:柳暗花明诀,果然是黎门的人。男子见自己暗器无功,不由眉头一凝,正欲再出手,忽觉身边人影一闪,却是王子骆一提气赶上来将他拦住。男子指尖一颤,两粒石子滑入手中,但王子骆的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王子骆道:“把信给我。”

    男子道:“不给你会杀了我吗?”

    王子骆深吸口气道:“我已经杀了一个了。”

    男子道:“可是我是七宫的人,杀我可不符合规矩。”

    王子骆摇头道:“我是雏鸟,不懂规矩。”

    男子闻言一滞,没想到王子骆会用他说的话来反驳自己。他略一思忖,从怀中取出信笺,对着王子骆摇了摇,道:“你想知道里面写的什么吗?”

    王子骆摇摇头。这个规矩他还说明白的。

    男子将信拆开,王子骆怒道:“你做什么!”

    男子道:“你以为这信是你们的?”

    王子骆点点头,他并不知这信的来历和作用,但隐隐觉得十分重要。

    男子道:“我们这次的主要生意便是这封信。”

    王子骆道:“你们?”

    男子道:“听说过开阳宫么?”

    王子骆一怔,道:“开阳宫武曲?”他从森然那里听过这个字眼,却未问明含义。

    男子道:“不错,我是开阳宫闪电。”他说着将面具取下,他相貌平平,双目却炯炯有神,看样子有三旬年纪。

    王子骆略一沉默,也将面具取下,说道:“我是王……静岳。”

    闪电点点头,七宫中人若是以真面目相示,则算是示好之举。他道:“我们任务在八月初八至初十,但此为红绸买卖。”王子骆闻言微微皱眉,所谓红绸买卖便是指极为仓促的任务,因为交待任务的绸缎为红色,故得此名。

    却听闪电续道:“我们在三日前接到任务,就连夜赶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王子骆道:“你是说楼船失火吗,那不是你们做的?”

    闪电摇摇头,盯着王子骆道:“你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对否?七宫内是不会安排两个宫的人同一地方的。”

    王子骆闻言语塞。

    闪电淡淡一笑,取信略一过目,脸色却倏然一变,眼中阴晴不定,他抬头看了王子骆一眼,将信塞给他道:“你不是要信吗?给你。”

    王子骆接过信,觉得颇为讶异。闪电笑道:“就算你欠我个人情吧。”说完身子一纵,已沿着河岸跑远了。

    王子骆扯直书信,只见上面写道:

    齐王殿下,吾已召集少林、罗门、南宫、黎门、独孤、大雁于腊月初一召开武林大会,届时吾自当于会上发出消息,届时江湖俊彦将广聚齐州,为殿下所用。

    落款为藏锋。

    王子骆看得皱眉,不知藏锋是谁,竟能召集这么多门派召开武林大会,这和齐王又有什么关系。按说江湖庙堂是互不干涉才对。王子骆心中疑惑,但又隐隐觉得不妙,朝阳已然完全跃出了水面,丝丝光芒从远方平野射来,刺得王子骆眯起了眼,天空却并不晴朗,北面的天空一片浓云有如淡墨涌动。并非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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