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青山又带二人去到药房。所谓药房并非用于治病,而是培育各类草药。药房周围一片种着各类毒草,这一带树木尤为高大,隔绝阳光。入时黎青山递过两枚丹药,说道:“里面有瘴气,这丹药有辟毒之效。”

    一边走黎青山一边介绍两边的毒草,两侧各有十余弟子蹲着采集、研究。洛愁春说道:“青山兄为何不用服药?”

    黎青山笑道:“我身负柳暗花明诀,短时间内不用换气。”

    洛愁春看着那些弟子道:“他们也是喽?”

    黎青山点头道:“我们黎门弟子每年都会有人来此收集草药,同时可以习练柳暗花明诀和百辟掌。”

    洛愁春看着这那些弟子,只见有的人带着手套,有的却是赤手,便道:“那些不带手套的便是练的百辟掌?”

    黎青山点头道:“百辟掌使用时可封住手上经络,防止毒素浸入。不过我们黎门弟子因为常年习练暗器,手掌老茧较厚,一般不会被暗器割伤,而像越穹那样的奇才手法拿捏极为准确,更难被割伤,是故往往放暗器时不会使用百辟掌。其实这也是因为百辟掌用时手掌经络闭塞,不及平日那么灵便。”

    洛愁春道:“暗器上淬的毒都是致命的么?”

    黎青山道:“很少,一般是使人麻痹的,不过生死相搏,任意一方中了毒也算是致命了。”洛愁春点点头,不由感概黎越穹的艺高人胆大,换做自己绝对要带上手套施放。

    “还有,越穹一般暗器上不淬毒,他说用毒胜之不武。”黎青山补充道。

    洛愁春闻言笑道:“这黎越穹还是个妙人,有趣。不过青山兄告诉我们这么多不怕我们说出去么?”

    黎青山轻笑道:“这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何况我看二位也不似多嘴之人。这本非见不得人之事,又何必藏着掖着?”

    洛愁春哈哈大笑,搂住黎青山肩道:“好,够爽快。”心中却想,这黎青山也是自来熟,相识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就带着把黎门的机要地方逛个遍。想来在黎门内也是勾心斗角多年,难得来两个说得上话的人,自然令他大为兴奋。想到此处不由看了黎青山一眼,初始面色淡然的他已然有些眉飞色舞,洛愁春心中觉得好笑,心道这黎门门风古朴,又久居山林,门内弟子大都心思单纯,虽有派系之争,但远不如外界尔虞我诈那番厉害。但他脑海却浮现出黎流水的面容,不由摇头苦笑:这样的宗门竟然出了黎流水这个心计高绝,城府极深的人,真是不可思议。不过回想当年的黎忘机,江湖人称“南天之柱”,智计冠绝江湖,现在的黎流水不也和他一样么?想必黎门总是会培养出一个出类拔萃的人来支撑宗门,可惜只起辅佐之用,终究无法登上门主位置一言九鼎。

    洛愁春正想得入神,忽觉脚下一凉,却是一脚踏进了溪水,他四下环顾,发现不知不觉已到了当日他与黎訫玩耍的地方。只听黎青山说道:“此溪名为金水,自山顶天工阁流下,溪水的对岸是本门禁地,两位切莫深入。”

    洛愁春抬头望去,对岸一片浓密的树林,不由问道:“里面有什么?”

    黎青山道:“听说是有猛兽,不过要命的却是毒虫。”

    “黎门豢养的?”

    “不是”黎青山摇摇头“我们用的毒只来自毒草,从不会以毒虫炼药,这是从风疏公开始就定下的规矩。”

    洛愁春道:“那里为何会有不少毒虫?”

    黎青山道:“你猜?”

    洛愁春想想道:“回风拂柳?”

    黎青山哈哈笑道:“事关黎门机密,我可不能多说。”拍拍洛愁春肩头,道:“我带你们去别处看看。”

    洛愁春听他这么一说,更确定是回风拂柳无疑。心中也甚为好奇,颇想见识见识这天下第一的**的威力。

    之后几日,都由黎青山带着游览巫峡风光。巫山十二峰各有特色,子骆愁春二人迷于山水之中,倒将诸多烦恼抛在脑后。

    这日清晨,黎青山又找上门来,王子骆拉开门道:“黎公子,今天又去哪座山?”

    黎青山道:“今日不去游玩。”他看着王子骆道:“大长老要见你。”

    大长老所在的屋子名为幽居,坐落于黎门西北幽林子,甚为隐蔽。屋内并无想象中的药味,反有丝丝墨香。虽是清晨,外面却林木蔽日,加之窗户开得小,鲜有光亮透进,屋内昏暗一片。

    “呼”的一声轻响,大长老点燃一根蜡烛,轻轻移到桌子中央,呵呵笑道:“黎门的幽暗,王小兄不大习惯吧。”

    王子骆正盯着烛台看,闻言随口应了一声,抬头看着大长老。

    数年不见,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显得更为苍老,满脸皱褶如同皲裂的土地。此时大长老也打量着王子骆。二人对视片刻,大长老浑浊的目光闪动,慢慢收回手,轻笑声道:“老朽倒是看走了眼,想必你已经到分光境界了吧。”

    王子骆点点头。

    大长老身子微微后仰,说道:“算来你未及弱冠便到了分光,放眼天下也极为少见。越穹算是天赋异禀,又醉心武学,也是二十又二才达到的。“南刀”罗啸和我兄长烟云在十九岁时达到,比起你仍有所不及;罗无双十七岁时到分光,倒是相差不多;唯有罗敖,十五岁便到了这境界,呵呵,只怕前后三百年也再难有人能与之比肩。”

    王子骆听得震惊不已,他一路耳濡目染,也知分光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境界,寻常武人终其一生也难迈入门槛,自己也是机缘巧合获了灰衣僧的功力,又以蛊毒为契机才突破的,没想到罗敖十五岁便以一己之力达到,真可谓天纵奇才。

    大长老微笑着打量王子骆,说道:“老朽虽深居山林,也对王小兄的境遇有所耳闻,但不知是否翔实,不知王小兄可否告知一二?”

    王子骆道:“那我从金娥镇之后说起吧。”

    王子骆本来心中也有诸多疑惑,希望得到大长老的指点,故说得十分详细。大长老捧了壶茶在手中,目不转睛看着王子骆,听得甚为认真。当听王子骆说到灰衣僧在阳光之下化作舍利,大长老手中茶盏一晃,随即扶稳,却已然有滚烫茶水流出滴到腿上,王子骆忙起身道:“大长老你没事吧。”大长老抬手止住王子骆,将茶盏放到桌上,说道:“无妨,无妨。”

    王子骆坐回座位,默默看着他用袖子将茶水擦去。大长老抖抖袖,长叹口气道:“了贪求仁得仁,立地成佛,也该无憾矣。”

    王子骆惊道:“大长老您认识灰衣僧。”

    大长老目露追忆,轻笑道:“怎么会不认识,当年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那时候我出门游历,遇上了也刚下山游历的了贪和了定,这二人都是当时方丈觉尘大师的弟子,但性格却是迥异。觉尘举止从容,淡泊宁静,虽对人和蔼周到,但总感觉他难以融入这尘世;了贪却不一样,他为人豪爽痛快,对武学一道颇为痴迷。他临行前将少林诸多绝技记在心中,一路上还在不断习练。那时了贪不过二十五六,但武功已然高得出奇,我们一路走来,从汴州到咸阳,他将关中的门派都挑了一个遍。了贪志得意满,决意南下拜会罗门,却正好遇上北上的罗敖。那时南武林各俊彦的威名都被我三哥黎烟云压下,故对罗敖我们并不甚了解,在我看来,他不过是一个罗门狂妄的公子而已。了贪一路听说无常八刀的威名,一直心痒难耐,一见罗敖便忍不住上前切磋。那时罗敖才二十上下,我们都劝说了贪手下留情,谁知过招之下,了贪竟占不了半点便宜。这二人都是习武成痴的人,又武功像近,故惺惺相惜,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而我也开始注意起这个弱冠的罗门英才。

    “这二人白日便切磋武功,夜晚又秉烛夜谈,呵呵,倒是留下我和了定整日无事在房内对弈。然而罗敖的武功日进千里,了贪虽有精进却远不及罗敖成长得迅速。渐渐了贪开始被罗敖压制,到最后终于完全败在了罗敖手下。了贪不肯服输,夜以继日地练功,握石掌练完又练开叶手,澄静指练好还要练摩柯指,然而罗敖仅凭一套吟风刀,便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了贪练得更勤,目光中已有了癫狂之象。但要知禅门武功需保持禅心不动,了贪越急于求胜,武功威力越难以发挥,与罗敖差距则越来越大。我看得不忍,偷偷劝阻罗敖,希望他能佯败一场,解去了贪心结。但罗敖却说:‘想让我败,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武功胜过我。不过我罗敖,从未败过,现在不会败,以后也不可能会败。’想来这后半句话被了贪听去了,大约是觉得罗敖瞧不起他,心中便生出了芥蒂。之后二人貌合神离,终于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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