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在林中闪过,一片绿竹轻晃,洛愁春收功站定,喝道:“倒!”只听啪啦一阵响动,连着三个竹子折断倒落。王子骆看得惊异,瞪大眼道:“你武功怎么变得如此高了?”一口气击倒三根竹子,对王子骆来说倒也不难,但洛愁春内力不强,全力施为倒是能打断一根,要像方才如此却是万万不能。

    洛愁春嘿嘿一笑,说道:“柳暗花明诀果然神奇,我才练至三重便有这般威力。”

    王子骆闻言挑眉,他身负洗髓经、阴阳龙两种内功,加上黎訫的口诀,轻易便将柳暗花明诀练至七重,却也未觉有何神奇。便问道:“你怎么用的啊?”

    洛愁春道:“我是先运转柳暗花明诀,出手时转为洛家心法,柳暗花明诀一旦运转真气便会顺流不息,我一掌打完真气又回到柳暗花明诀上,这时回气加快,又能打出第二掌了。就如同你骑马时跃至地面奔跑一段,而马随着你一同疾驰,你力竭时又能轻易回到马上。”

    王子骆略一思忖,很快想通其中道理,不由惊叹道:“那这样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洛愁春摇头道:“只是如此你内力负荷加重,一击便几乎抽空了体内真气。咦,你小子内力深不可测,岂不是可以随意施为?”

    王子骆闻言一愣,细细一想,洛愁春说的也有道理,正跃跃欲试,却见洛愁春猛地捂住小腹弯下腰来,脸色涨红,继而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立刻变得苍白,人也委顿地蜷缩在地。王子骆大惊,忙扶住洛愁春,在他体内渡入一道真气。真气如体,王子骆只觉洛愁春体内真气混乱,只怕是经络也受了不小损伤。王子骆接连渡入三道真气,洛愁春才脸色稍好,无力地摆摆手示意王子骆收功。王子骆扶住他道:“你到底怎么了?”

    洛愁春瞑目半响,叹气道:“柳暗花明诀有问题。”

    王子骆吃了一惊,说道:“你是说黎訫给我们的指点有误。”

    洛愁春摇摇头,费力道:“柳暗花明诀的内功和我洛家的内功冲突了。”

    王子骆闻言皱眉,心头一动,笃地想起当日洛妍说过柳暗花明诀与斟寻掌的矛盾所在,脱口道:“这柳暗花明诀和斟寻掌运功法门不同,不能同时使用。”

    洛愁春却不答话,闭上眼睛运功数息,脸色微微红润几分,他睁开眼缓缓道:“只怕不仅是斟寻掌,这柳暗花明诀恐怕和绝大多数内功心法都是相冲的。”

    王子骆想了想道:“那你只用柳暗花明诀使用斟寻掌的招式不也能连续出招么?”

    洛愁春苦笑道:“那样打出来的掌法还有威力么?”他闭眼想了想,续道:“看来黎门还有几套武功是配合柳暗花明诀的。”

    王子骆想起黎流水出招,不由地点头认同。

    洛愁春摇头道:“没想到你我辛苦两个月,却得到了一根鸡肋。”

    王子骆笑道:“什么是鸡肋?”

    洛愁春道:“什么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哎,今晚如果是吃鸡你可得看好了。”语罢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笑过一阵,王子骆收起笑道:“那此事便算告一段落,愁春,你没发觉近来你我二人为了这柳暗花明诀忽视了许多事么?大长老未见到,封尘和黎公子伤势不明,这些倒也罢,不过你我南下不就是来找寻妍姐和凌烟么,现在这二人半点音讯也无。”

    洛愁春闻言也笑容褪去,咬唇思索一阵,挣起身道:“走罢,我们先去见见老黎。”他刚站起便一个踉跄,幸好王子骆眼疾手快,将他扶住,说道:“你不要紧吧,我看你伤及经络,恐怕要修养一阵。”

    洛愁春摆摆手道:“我这是内伤,不动真气便好,行动无碍。”

    二人略一合计,便沿小路往中堂走去。走出两里,一条岔道上却有两个弟子守卫,拦住二人道:“两位请回。”

    洛愁春挑眉道:“这还真把我们当囚犯了。”

    王子骆低声道:“怎么办?硬来么?”

    洛愁春摇摇头道:“这是黎门,硬来讨不了好,得想个办法见到老黎。”

    忽闻一个声音道:“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前面荫翳中走出一人,却是黎越穹。

    王子骆见他忙道:“黎越穹,带我们去见黎流水吧。”

    黎越穹闻言眉头微蹙,摆摆手,那两弟子便后退让开,放二人过去。黎越穹道:“跟我来。”转身便走。王、洛二人忙迈步跟上。

    黎越穹带他们去的地方是处僻静的小屋,还未走近便有一股药味传出。

    三人推门进去,一股热浪涌来。红炉火烧着正旺,黑亮的药罐分外显眼。一旁黎流水半躺床上,数月不见他面容消瘦了不少,眼眶凹陷。明亮的炉火照在他的脸上,显得煞白。见二人入内,黎流水微微笑道:“二位在黎门住得可好?”洛愁春皱眉道:“老黎,你这是?”

    黎越穹道:“三哥,你们慢聊,我还有门主交待的事务处理,先走了。”

    黎流水微一点头,黎越穹便转身离去。

    洛愁春上前几步,皱眉道:“怎么回事,你竟伤重如斯。”

    黎流水淡淡道:“伤势无妨,只是腿有些不好,恐怕以后须得依靠轮椅了。”他说得轻描淡写,洛愁春却听得颇不是滋味,涩声道:“老黎你是为我而伤,今后若有吩咐,我自当赴汤蹈火。”黎流水大好年纪便双腿残疾,武功自然也大打折扣,日后在江湖上更会有诸多不便。

    黎流水道:“无妨,有轮椅代步行动倒也无甚影响,现在武功对我点用也无,怕就怕日后相亲人家姑娘看不上我。“

    洛愁春闻言咧嘴苦笑,说道:”放心,我来说媒定叫你娶到心仪的姑娘。”

    黎流水莞尔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二人走小屋出来,王子骆叹道:“这黎公子真是半点锐气也无了。”

    洛愁春嘴角微扬,说道:“这小屋说僻静却也不难找到,这么半遮半掩不外乎是想透露给黎家老大:黎流水伤重未愈,萎靡不振,好消除其戒心罢了。可见其野心未泯。”

    王子骆闻言惊道:“你是说他的腿也是装的?”

    洛愁春摇头道:“我看他神色倒也不似作伪。他那日中了袁水清的寒月刀可是实实在在的。”

    王子骆挠挠头道:“那我们怎么办?”

    洛愁春道:“黎家的家事我们本不该搀和,但如果黎流水真有心去争门主之位,我难以袖手旁观。”

    王子骆略一沉默,说道:“愁春,你希望黎公子称为黎门之主么?”

    洛愁春道:“他能顺利登上门主的位置自然最好,一来算是遂了他桩心愿,二来我们到时候便有黎门这个强援,难道不好?”

    王子骆道:“你忘了你说过黎门各方势力掣肘,不会扩展势力,以防盛极转衰吗?”

    洛愁春道:“这是姐姐说的,可不是我说的。不过,你明白其中的意思么?”

    王子骆摇摇头。

    洛愁春笑道:“我也没想明白。其一,即便以黎流水的才干,也不能保证黎门就能迅速发展,其二,何为物极必反?莫非为了防止这个就不得不驻足不前么?那大唐为何又不断有新政调节民生?何况,若真能做到天下第一,哪怕是一瞬,也够了。”

    王子骆道:“那我们现在究竟该如何是好?”

    洛愁春道:“静观其变。”

    过得一日,王子骆再去林中找小醇却没见着人,之后两日也不见其踪影。黎訫随洛愁春在溪边打闹一日,也说有要事要办,余下几日都不得空。故接下一段日子二人都甚为清闲,时不时便去看望黎流水,几人聊起一些江湖逸事,偶尔下两盘棋,倒也容易打发时间,如此一来黎流水的面色倒是较先前好了不少。这日王子骆出门挑水,留下洛愁春与黎流水对弈,黎流水棋艺高绝,洛愁春一不留神又被杀得片甲不留,不由丢了棋子摇头道:“输了输了,我和子骆下久了,这棋艺退步了不少。”黎流水莞尔道:“其实王兄弟想法独特,只是疏于技巧。”

    洛愁春看了黎流水一眼道:“老黎你气色好转不少啊。”

    黎流水道:“多亏二位常来陪我谈天下棋解闷。”

    洛愁春道:“你……近来不打算搬出去了么?”

    黎流水看向洛愁春,见他目光灼灼,知道他话中有话,垂眸道:“腿伤虽无法治愈,但留在此处或许可以治好别的伤口。”

    洛愁春漫不经心道:“听说昨日你请教子骆武功了?”

    黎流水道:“我想问问看有无内功心法可以重塑经脉。”

    洛愁春身子微微前探道:“子骆的内功极为特别,习练者都死得差不多了。我就怕老黎你那样非但治不好腿,反而丢了性命。”

    黎流水微微颔首。

    洛愁春续道:“其实,很多事都是如此,既然已成定局,强行去改变,只怕会招来祸患。”

    黎流水闻言微微一笑,端起旁边一壶茶轻轻抿下,说道:“听越穹说大长老近来身体有所好转。”

    洛愁春咧嘴扯出一个微笑,转头看了看窗外,站起身道:“算来子骆也该挑水回来了,我出去看看。”说完便出了屋子,留下黎流水仰头看着门外,神色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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