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妍道:“此事却也怨不得他,水宁你们也见了,他将陇山以西追来的豪杰杀了个遍,整个武林都震动了,洛拙以为这便是我的依仗,故想方设法也要将我杀死。”

    洛愁春忙道:“后来怎么了?你们可有遇上?”

    洛妍道“遇上了。”

    洛愁春心中打个突,却听洛妍道:“我这么不是没事么。”

    洛愁春道:“这么多好手,加上洛拙,独孤意,你怎么逃脱的?”

    洛妍道:“我们出了西山镇很快就遇到了水宁,水宁虽说当日受伤不轻,但他自愈能力远胜常人,又有叶音助其疗伤,故很快便恢复了元气。”

    洛愁春怪道:“这叶音不是在和独孤意纠缠吗?”

    洛妍道:“你忘了叶音的本事了?他擅长用风,轻功举世无双,与独孤意交手想打就打想走便走。独孤意也是无可奈何。”

    洛愁春想象着独孤意吃瘪的模样,不由哈哈大笑。

    洛妍续道:“在青海,这二人布了一个龙子九变阵,将洛拙独孤意引来一网打尽”

    洛愁春心中一跳道:“洛拙输了?”

    洛妍微微颔首。

    洛愁春心中一沉,倏尔升起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他虽与洛拙为敌,但想起水、叶二人的手段,仍觉后脊发凉。他咽下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洛拙和独孤意,死了?”

    洛妍下巴微微抬起,说道:“地支食客无一幸免,天干食客仅存一人,独孤意死了,另外三位高手只有秋过隙活了下来,但断了双臂。洛拙,逃了。”

    洛愁春靠在椅子上,脸色发白,喃喃道:“这么说……洛家也算完了。”洛家论及门中弟子实力,比起黎门尚有不足,之所以在江湖中地位显赫,一是因为其财力庞大,二则是这十位天干食客。

    洛妍似是微微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王子骆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洛妍道:“就在洛拙他们要全军覆没之际,赶到一人,他布下潜龙勿用大阵对抗龙子九变,二人不敌,逃离开去。”

    王子骆惊道:“叶音水宁的阵法将洛拙那行人都尽数击溃,竟打不过一个人,这个人又该有多厉害?”

    洛愁春摇头道:“我想那二人多半是将洛拙等人阴了,至于后来这人,却是因为水、叶二人大战后内力不济,捡了便宜。”

    洛妍道:“人家如此壮举,就被你贬得一文不值。”

    洛愁春道:“不是我贬低他,因为如果都照子骆那么想,那出来那人岂不是天下无敌了。不过我想这人即便不是天下第一,也该是那四句真言中的一位了。”

    王子骆奇道:“什么四句真言。”

    洛愁春道:“你没听过么‘南刀纵横,北剑弄星,昆仑西出,雪山巍巍’,天下除了这五个高手,我可想不出还有谁了。”他说着心中一阵苦恼,虽然洛妍一开始就说这人不可能是罗无双,但自己亲口说出又觉心中失落,加上之前洛家的噩耗,洛愁春一阵心灰意冷,坐到角落中不做声了。

    王子骆心忖道:南刀北剑,昆仑陆吾总管,雪山之主,天下五大高手我见了四个,只有‘北剑’我没见过。不由脱口道:“莫不是‘北剑’?”

    他一开口三人目光都转向他,王子骆被看得有些窘迫,挠头道:“我只是随口一说。”

    洛妍莞尔道:“你怎么会想到是他?”

    王子骆怪道:“我在中原那四位高手的事都有听说,唯独北剑没什么人提到。”

    洛妍道:“我对北剑也知之甚少,只听说他生活在塞外,对中原的事极少插手,曾经和南刀比过两场,一胜一负。”

    王子骆闻言恍然,一个人若常在塞外,有关他的消息自然很少,但与罗啸的一胜一负足以让他与四大高手相提并论了。

    屋内沉默一阵,王子骆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洛妍道:“随我去雪山。”

    三人闻言都神色一变,角落里兴致不高的洛愁春也诧异地看过来。

    洛妍道:“如今中原形势不定,水宁和叶音不知去向,你们随我去雪山避过一阵再说。”

    一个酒杯,绿光莹莹,质地光洁,触之欲滴,宛如翡翠。酒杯轻旋,杯中甘露荡漾,宛若琼浆,透过蛋壳般的杯璧,如皓月映射,熠熠发光。

    摇动杯子的是个俊朗少年,弱冠出头,头罩厚实大头布帽,穿件金边暗红开襟衫,俨然一副本地人的打扮,但长得却剑眉星目,一看便是中原男子。在他旁边还有二女一男,这两个女子俱是中原人士打扮,都带了斗笠罗幕遮脸,看不清相貌,另外一个男子与他年纪打扮相仿,也是个中原人。

    那俊朗少年一昂头将酒杯喝干,摇头晃脑道:“夜光常满杯,蒲陶琼玉浆,古之人诚不欺我也。”

    那二女帽帷轻晃,似是在发笑,忽地门口帷幕掀开,风声骤起,却是一队商人走进。

    高昌地区风沙甚大,商人来客栈休整歇脚是极为平常的。

    这队商人有五个,陆续进入,待最后一人入到屋内,帷幕下摆就要遮蔽房门时一只修长手伸入挡住其落势,继而一低头进来一人,这人与前面五人打扮迥异,却是束发玉环,青黑长衫,腰间宝带宽大厚实,漆黑如墨。

    俊朗少年见到来人,眉头一挑,叫道:“黎流水。”

    来人正在掸走身上沙尘,闻言抬头一看,先是一惊,继而脸色恢复如常,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洛少,王小兄,洛大小姐,久违了。”

    洛愁春玩味地看着黎流水道:“对啊,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你我真是有缘。”

    黎流水轻笑一声,要了一杯水,到一个角落中坐下。

    洛愁春冷哼一声,扬声道:“子骆你知道我最怕什么东西吗?”

    王子骆道:“什么东西?”

    洛愁春道:“狗。”

    王子骆怪道:“你怎么怕狗?”

    洛愁春道:“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在街上遇到一只疯狗,从洛阳东南一路追我到西北啊。”

    王子骆回过神来,看了黎流水一眼,忍住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黎流水微微一笑,将杯中水一饮而尽,道:“洛少勿要多虑,此番纯属偶遇,在下并无恶意。”

    洛愁春自然不会相信,但自己这边王子骆已未必输给他,何况还有洛妍压阵,黎流水强来是不可能的,莫不是又有什么诡计,洛愁春心念疾转,却也想不出个究竟。那边王子骆也觉讶异,既然黎流水没有恶意,那他跟到这千里外的雪山来却不说话,只自顾自地喝水,那他到底想干什么。一时几人各怀心思,都埋头喝水,过了一会儿,门口风声又起,继而光线一暗,进来两人。一人披着巨大的罩袍,从头遮到尾,面前一片阴影,看不清容貌,但身材高大,当是名男子;另一人却是一个女孩,看样子正值桃李年华,披了件灰色斗篷,面上轻纱半笼。

    这二人一进来大堂内气氛抖得一变。

    洛妍垂眸喝水,眉头却是微微皱起;洛愁春饶有兴趣地打量二人;黎流水姿势不变,身子却瞬间绷紧;王子骆照那女子打量,总觉似曾相识。

    二人对这众人的目光视而不见,在近前一张桌子旁坐下,男子道:“两杯水,再把我的葫芦装满酒。”说着取出一个葫芦丢给掌柜。王子骆看了眼葫芦,见缢细处系着红线,末梢是块青绿翡翠。王子骆心中一动,心想这葫芦和罗大哥的好像。却听那女子嚷道:“我不要水,我要喝酒。”男子置之不理。王子骆却浑身一震,凌烟!他目不转睛盯着那女子看,果然和印象中的有几分相似。他不由惊喜叫道:“凌烟”就要起身过去,却觉两腿一麻,身子起到一半又落回座位,却是洛妍扣住了他的手腕。这时洛妍淡淡的声音传来“女孩身边的人深不可测,不要莽撞。”王子骆闻言只好平复心情,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那女子身上。女子听到王子骆叫喊,转过头来,见到王子骆先是一愣,继而眼中涌出喜色,但她目光流转,又见洛妍正拉着王子骆的手,顿时一阵怒气用上心头,冷哼一声转过头去。王子骆见状一怔,心想:莫非认错了?细细打量,却见这女子的确和凌烟有些区别,印象中凌烟娇小俏皮,这女子身材却要修长一些;凌烟当时头发不长,勉强扎了个马尾;现在这女子却是盘了个反绾髻。王子骆正心中疑惑,却见那女子又转过头瞪着自己,凶神恶煞的,似是要用目光将他杀死一般。但王子骆却浑不在意,他盯着那女子五官看了半晌,确定是凌烟无意,一时又惊又喜,但想到洛妍刚才的话心中又是一沉,便对洛妍道:“这女孩是我的朋友,一定是被那男子挟持了,我们想办法救她才好。”他说话声音极小,故微微侧头靠拢洛妍,在凌烟看来,却是二人举止亲昵,打情骂俏,心中更是恼怒。重重一放瓷盏,说道:“我喝饱了。”便蹬蹬蹬出门去了,那男子侧过头朝王子骆这边看了一眼,接过葫芦,丢下几文钱也出门去了,只听一阵马蹄声响,王子骆突然惊觉,一下跳起纵出门去,只见得尘土飞扬,但已不见了两人。这客栈门口行人不少,地面印记凌乱,根本无法辨认去向,王子骆一个疏忽,竟丢了二人行踪,不由懊恼万分

    “他们往雪山去了。”

    洛妍走出客栈说道:“没想到你说的那女孩竟是凌烟。”

    王子骆讶道:“妍姐你知道凌烟?”

    洛妍道:“凌烟是我师父的关门弟子,算起来是我的小师妹。五年前她偷了本门机要逃下雪山,师门派出了不少人寻她。”

    王子骆眉头一凝。五年前?就是自己与凌烟相遇的时候,她逃下天山是去了昆仑?

    洛愁春咬着指甲道:“你说那女孩是雪山青鸳派的叛徒?那男子莫不就是你们青鸳派的人?不对,你们不是不收男弟子么,那他莫非和雪山之主大有干系?”

    洛妍惊异地看了洛愁春一眼道:“你怎么推出他和雪山之主有关?”

    洛愁春道:“姐姐你不必瞒我了,叶音和水宁便是雪山之主的两个徒弟吧。这二人武功既高,又一路帮你;而这人你也说他武功深不可测,而且又帮你们门派拿回叛徒,这不是很能说明问题吗?”

    洛妍摇头道:“雪山之主只有两个徒弟,那你说这人和雪山之主什么关系?”

    洛愁春正兀自得意,闻言不由语塞,呆呆地立在原地。

    洛妍轻笑一声,衣袖一摆,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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