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同一个樵夫,同一辆柴车,关星宇在穿过迷雾之后不见了沈乐逍。

    “大叔可否调头回去找一下我兄弟?”关星宇恳求着,心下担心沈乐逍会不会出什么事。

    “你这傻孩子,我是故意把他支开的,‘磷光碧池’岂是谁都能去得的?”

    关星宇心下一惊,“你怎么知道我要去‘磷光碧池’?”

    樵夫笑,“是有人让我来接你的,不然怕是你永远都找不到。”

    在又赶了一个时辰的路程之后,柴车在一峡谷前停了下来。

    樵夫回头看向关星宇,“我只能送你到此了。”

    关星宇遂下了柴车,望着这百米宽的沟壑他不禁心下犯难,他看向樵夫,“我要如何才能过去?”

    “你且莫慌,稍等片刻便会有人来接你!”樵夫说完便没入地里不见了。

    关星宇小心翼翼地走到峡谷边缘,勾着头朝下面看了一眼,急速而过的气流险些把他带下去。他不住地把身子往后倾斜后果退了两步,拍着胸脯瘫倒在地上。

    他朝对岸看去,意外地发现两个人影,那两人宽袖长袍,一白一黑,正围坐在一石台边饮酒。

    “喂,二位可是来接我之人?”关星宇扯开了嗓门冲那二人喊。

    二人在对视一眼之后,朝关星宇仔细看了一番。

    “或许他能帮得上我们?”白衣人酝酿着什么。

    “借他把那婆娘从‘七十二鬼窟迷魂洞中’引出来……”

    白衣人会心一笑,没想到黑衣人竟和他想的一样。

    黑衣人起身冲关星宇走了过去,走到山谷边缘的时候他仍没有要止步的意思。关星宇眼看他前脚就要踏空,连忙挥手示意他不要再往前。黑衣人只一笑,安然自若地迈出了那一步。

    关星宇不忍再看,将眼睛捂上,等他将手拿开的时候,却吃惊地发现黑衣人并没有像他预料中的那般掉进山谷,而是迈着坚挺的步子踏着虚空安然无恙地来到了他的面前。

    “你……”关星宇实难相信这会是真的。他往前走了几步,将一枚石子朝山谷丢去。石子迳自掉了下去。他极为诧异地来到黑衣人面前,“你是如何做到的?”

    黑衣人哈哈一笑,“因为我的鞋子与你的不同!”

    关星宇盯着黑衣人的鞋子看了又看,并未发现有何不同,“果真如此?”

    黑衣人直接脱下一只鞋子丢向山谷,鞋子居然没像石子一般掉下去,而是浮在了与地面平行的空中。

    这让关星宇大开眼界,于是便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可否借阁下的鞋子一用?”

    黑衣人爽快地答应了,打了个响指,那只被丢出去的鞋子又飞了回来。

    他接着将另外一只鞋子脱下丢给了关星宇。

    关星宇麻利地将鞋子换上,大步朝山谷走去,并且毫无顾忌地迈出了踏空的那一步,而结果却并不像他所看到的那般。在惨叫声中,他同那枚石子一般硬生生地朝谷底砸去。

    分立于山谷两端的二人相视一笑,白衣人拿出了‘勾魂刀’,黑衣人亮出了‘摄魄链’,摆出了开战的架势。

    就在关星宇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截白绸‘嗖’地一声不知从哪儿飞了出来将他卷住,一股力量将他拉向另一边。猛然揽在腰间的手臂让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是一清新脱俗的女子。就如同雨后初开的蔷薇一般。

    女子带着关星宇落一巨石之上。女子将白绸收回,关星宇随之打了几个转。

    “你是谁?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女子的语气尖锐,显然把关星宇当成了敌人。

    “他们?是一个黑衣人和一个白衣人吗?”关星宇想想就来气,他想不通凭白无故的黑衣人为什么要害他。

    “看来你并不认识他们,”女子的语气好转了些。她抬头向谷顶看去,从鼻间喷出一股气,“你被他们给利用了……”她眉头紧蹙拉起关星宇急促地朝一洞口飞去。

    一团雾气聚拢形成一人形,挡在了洞口处。女子猛吸一口气旋转身子调过头去。

    “殷十娘,十年约期已至,你应该遵守约定跟我们走才是,何故还如此执迷不悟?”白衣人挽着胳膊,正言厉色。

    殷十娘带着关星宇悬停在半空中,“待到今日过后,我自会随你们去,你二人又何必非要苦苦相逼呢?”

    “一日复一日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到了眼下你应该明白,人生来是苦的,死亦是苦的,人生只是体验苦痛滋味的一个过程,放下即是得到,在反复轮回之中磨砺心性,炼化心智,即早开悟方能得道,脱离这苦海啊!”

    殷十娘面容扭曲,“差官说得是,可我做不到啊……”

    白衣人一声叹息不住地摇头,“故而你才更应该欣然接受轮回修行。”

    殷十娘的面容恢复了平静,“我方才说过,过了今日便跟你们走!”说毕,她从袖间放出一道白绸,猛扯一下之后借力飞向谷顶。

    白衣人没有去追,叹了口气后,扭头朝洞内看去。这‘七十二鬼窟迷魂洞’曾害他和黑衣人吃了不少苦头,里面七十二个大小不一的山洞环环相扣,洞洞相通,他们曾一度被困在洞中,幸得一高人指点,在她的要求下他们才同殷十娘定下十年之约。

    白衣人摊开手掌,抛出一块金刚石将洞口封印。之后朝谷顶飞去。

    殷十娘飞出山谷与守在那里的黑衣人撞了个正着,她来不及多想忙将关星宇抛向地面,又将手中的白绸甩向黑衣人想要引开他的注意,以此脱身。孰料,黑衣人抛出的‘摄魄链’直接穿透白绸将她捆束。

    殷十娘一声惨叫从空中跌落,在山谷上架起了一道‘链桥’。另一端的黑衣人没有急着收回‘摄魄链’,他嘴角上扬冷笑着,“怎么样?这‘摄魄链’的滋味不是很好吧!”

    白衣人现身在黑衣人身旁,“好言相劝不得,非要弄到这般田地才肯罢手,何必呢!”

    关星宇缓过神从地上爬起,“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人,你们又是何必呢?”

    黑衣人斜了他一眼,冲他挥手,“去去去,有你什么事,该干嘛干嘛去!”

    关星宇心中窝火,“没想到你人黑心也黑,你方才害我差点丢了性命,眼下竟然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关星宇说着冲他啐了口唾沫。

    黑衣人气不打一处来,“本想回去记你一功,没想到你小子竟如此不知好歹……”

    白衣人笑着扯了扯他的衣袖,“与这毛头小儿计较什么,今日还是多亏了他我们才能这般容易地擒获殷十娘啊!”

    关星宇瞪大了眼睛,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来到殷十娘面前,“你明知道他们就在上面,为什么还要出来救我?”

    殷十娘忍痛强颜一笑,“对死去的人来说没有什么能比生命更可贵的了。万一又是我在意的人,我若不救,岂不要抱憾而去……”

    “难得你还有一颗炙热的人心,看在你这么多年救了那么多人的份上,到了酆都我二人会为你说情的,”白衣人说完冲黑衣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收回‘摄魄链’。

    黑衣人将‘摄魄链’猛地一拉,殷十娘旋转着身子朝他们飞去。

    正当他二人要带她离开的时候,四道彩光一闪而过,出现四个颜色各异的姑娘。

    黑白二人一脸不悦地朝她们看去。“我们是在例行公事,你们又想怎得?”黑衣人不卑不亢。

    红衣女子叉腰,“姐姐今日早有安排,你们明儿个再来吧!”

    黑白二人对视一眼。“真是若心仙子的意思?”白衣人干笑着问。

    “你以为呢?”四人异口同声。

    白衣人无奈地看向黑衣人,“即是如此那我二人就遵照她的意思,就此做罢吧,反正‘七十二鬼窟迷魂洞’已被我封印,再捉她已并非难事。就再给她一日吧!”

    黑衣人不住地摇头,将‘摄魄链’收回。之后同白衣人一道化烟而散。

    殷十娘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之后冲四位姑娘依依施礼道谢。

    “你且去前面的‘迷雾宝方’,那里有人等你。”黄衣女子心中百感交集,怜悯、无奈又有几分喜悦……

    殷十娘点头,粲然一笑,挥袖飘向长空。

    红衣女子一声叹息,她双手结印挥向山谷,一排零碎的石块从谷底浮出形成一条小道。她冲还在痴痴地望着殷十娘的关星宇喝了一声,“走吧!还愣什么?不想见江容雪啊?”

    关星宇回过神,小心翼翼地穿过小道,跟在她们身后走了起来。

    “她到底是谁?”关星宇不住地问。

    “一个在苍龙山潜藏了十多年的女鬼……”红衣女子漫不经心地说着。

    关星宇并不觉得害怕,因为她看起来不像,而且她还救了他。只是让他觉得害怕是黑白二人,“那二人便是黑白无常喽!”

    红衣女子点头,“只是酆都的两个跑腿的,不足挂齿。”

    想到迟早要与他们打交道,关星宇心下不禁寻思自己方才有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那女子为什么不肯随他们去投胎?”

    红衣女子没了耐性,“同你一样痴情呗,每年的六月初十都会有人来看她的,她一定是把你当成了那个人,所以才会从‘七十二鬼窟迷魂洞’里出来的。”

    “为什么是六月初十?”关星宇不觉得那天是什么好日子。

    “那天是她的祭日……”红衣女子觉得他实在有些烦,加快了脚步。

    一行人最终来到一座笔挺的山峰前,山体平整无路可上。红衣女子冲一片杂草弹指,杂草散去,浮现出一石刻莲台。“你且上去,我们在‘流金洞’等你!”说完,她同其他三位姑娘化蝶而去。

    关星宇上得莲台,听得一阵‘噼里啪啦’地声响,莲台蜕去了石制外壳,放身出夺目的光芒。而后载着关星宇朝山顶飞去。

    俯视身下的苍茫山野,关星宇感到一阵神清气爽,他不由地想到了李白的《上李邕》,开怀一笑,吟诵起来。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莲台落在了‘流金洞’洞口,关星仍意游未意,站在莲台之上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红衣女子撇嘴皱起眉头,小声嘟囔着,“真是俗不可耐!”

    蓝衣女子笑着把关星宇从莲台上拉了下来,“再不走,怕是容雪姑娘就要等急了。”

    关星宇搔着脑袋傻笑着同她们继续前行。

    片刻之后,众人的脚步停在了一汪清澄的池水前。江容雪泪眼汪汪地处在池子中央的石台上。采姻坐在池边静静地陪伴着。在看到关星宇后,她吐出一口气,站起身子。

    关星宇同江容雪四目相对,脸上各自浮现出让人略感心酸的笑意。江容雪止不住地掉起眼泪。周遭的池水将两人阻隔,他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对方,却没有办法消除彼此之间的距离。

    “江小姐莫要惊慌,我这就救你出来!”关星宇鼓足了勇气想要跳进池中帮江容雪摆脱困境。

    江容雪急忙冲他挥手,“关公子不要!”

    采姻上前将他揪住,“你会游泳吗?”

    关星宇摇头。

    采姻干笑,“即使你会游泳,这‘磷光碧池’的水你也沾不得。此乃至寒之水,触碰之后身体便会结晶变得同石头一般坚硬!”

    关星宇慌了神色,“那该如何是好?难不成江小姐就要被困死在这里?”

    采姻冲红衣女子使了个眼色。红衣女子遂走上前来,“你当我们不存在啊!”说罢,她将手拍了拍。池水犹如沸腾了一般冒出一连串水泡。一片片荷叶最终崭露头脚,形成一座浮桥通向‘定念台’。

    关星宇同江容雪带着同样灿烂的笑,急不可耐地冲对方迎了上去。

    ‘荷桥’上,两人深情款款地望着对方,关星宇紧紧握着江容雪的手,笑得合不拢嘴,“江夫人已经同意我们的婚事了,待到考取功名之后,就准许我们完婚!”

    江容雪笑开了花,情不自禁地将关星宇抱住,“太好了!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一天……”

    岸边的采姻呆呆地看着,自顾自地说了句,“这并非我想要的结果。”

    红衣女子瞪了她一眼,“还说呢,都是因为你,说什么天衣无缝,最终还是被姐姐识破了。以后你还是老实呆着,照姐姐的吩咐从事,切勿再乱来了!”

    “我不明白,姐姐知道他是一道伤口,为什么还要去触碰他呢?”

    “看看殷十娘还不明白吗?她便是姐姐教出来的。爱应是无私的,应该在成全中求得心安,这也是一种历练,一种修为……”

    采姻无奈地点头,“看来是我们的修为太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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