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念出这本册子的名字,难道那个幕后之人想让我看到的就是这本册子?这本册子有些诡异,难道真有什么蹊跷?

    月犹豫了一下,伸手把册子拿了下来,吹了吹灰尘,尽管这本册子散发出了一股诡异的阴郁气息,但好奇心的驱使,让他还是打开了这本册子。

    然而,让月失望的是,这本册子再无其他特别之处,里面只是写着十支曲子。月喜爱音律,便按照册子上所记谱子轻轻哼唱了出来,发现这些曲子,无一不是凄切哀婉,令人销魂。这一看,便爱不释手。月便与督监说了一声,便把这册子带了回去。

    跃鲤宫,锦阳殿。

    月回宫之后,先问尚侍挽荷:“今天有人来访吗?”

    挽荷福身道:“回殿下,今日并无贵客来访,倒是珠后遣人送了一株荷芝草过来,并有口谕,‘三殿下这几日监管祭天事宜颇为费心,这荷芝草虽不贵重,但是提神醒脑、清火消暑确有奇效,望殿下日更勤勉’。”

    月听完,转了下眼睛,便冷笑:“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哼,真是亏了她想得到。”

    挽荷听了此语,立刻把头埋低了些。月见她如此,倒是更不避讳,直言道:“真不知从哪打听来我这几日服的六味补元汤的方子,别的罢了,只这汤里有一味凤尾藻,调和阴阳,最是补气。偏和荷芝草相斥,二药服下时间没有隔开至少四个时辰,便会阴滞于内,阳泄于外,最终,就算不伤性命,也会落下五脏俱损、功力尽散的下场。这荷芝草碧莹莹的,在他人眼里如同翡翠碧玉一般好看,在我眼里,却是马肝鸩胆,丑陋无比。看来今日这幻胧咒一手,倒是让珠后警觉了些。”

    “那陛下作何打算?”挽荷问,“奴婢将这株荷芝草丢了去?”

    月笑道:“珠后的赏赐,怎么能丢了去?这样,将这株荷芝草供奉在锦阳殿正殿,咱直告诉了珠后,就是有阴谋手段,本宫如今也不怕了。派人盯紧了药膳房,别让人做了手脚。”挽荷领命,应诺退下。

    就这么说着,月走到了西殿的琴桌前,侍女一见,便立刻上前褪去了琴袋,露出了那把水蓝色通体晶莹的琴——这把琴原名“碧瑶”,是妖界落玉湖畔千年水玉雕琢而成,三百年前妖皇飞蓬登基时赠予神界,象征着神、妖二界重修旧好。神皇碧水黎大喜,因见三子碧水月精通音律,便将此琴赐予了月,从此,这琴便被唤作“玥琴”。细看这玥琴,除了通体水蓝、晶莹剔透,仿佛能透过琴身看出桌面的纹理外,琴身雕琢着花鸟草木,一派欣欣向荣之象。这倒不是最特别的,唯有那琴弦,既不是马尾也不是蚕丝,而是细细的流水!这便是这千年水玉雕刻的琴身的独到之处,只有这千年水玉的琴身才能留住这流水琴弦,并和它相映生辉,古香古色,精妙绝伦。

    月屏退了侍女,坐在琴桌前,摊开《离恨天》,按住琴格,拨动琴弦,唱起了卷八的《寄生草·终身误》:

    “红飞尽,月落残。莫怨东风无留意,当叹韶华去之迅,华发三千昨日青。绣帐鸳衾竟朝夕,沧海桑田过浮云。

    刻骨情,铭心恨。都似这般付东流,无所谓天荒地老,不信那海誓山盟。一朝新欢入红绡,便把旧人作仇人。”

    这曲子无论词曲想来都是无比凄厉,可月心中揣着心事,曲子中的情调也只唱出了二三分的韵味,再加上月的声音本就飘渺空灵,硬是让凄厉之色去了大半,倒是平添了许多哀怨。在这幽深的夜里,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南蛮,魔界,飞虎城,蚩尤宫。

    一身青衣的妇人正在饮茶,原本微闭的眼睛忽然睁开。

    “……一朝新欢入红绡,便把旧人作仇人。”

    妇人听完,只觉得全身血液逆流,脑中嗡嗡作响。她不由得浑身都了起来,挣扎着放下茶盏,扶住案几才勉强稳住身体。旁边一个侍从上前扶住她,问道:“尊者?”

    妇人强作镇定,摆摆手说:“无碍。”她把手放在左胸上,一股青烟自掌心弥漫,沁入了她的身体。莫名地,她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窒息感,强忍了许久,才忍住了将要落下的眼泪。

    终于要相见了么,已经一千七百年了,终于要开始了。

    九天,神界,帝都,轩辕宫,跃鲤宫,锦阳殿。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月缓缓放下了右手。锦阳殿里忽然起了一阵阴风。

    月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他转身望向桌边的守岁兰,才刚刚透出新叶。

    也许只是倒春寒呢吧,不要自己吓自己。月安慰着自己。再过几日便是祭天大典了,到时那个人就可以回来,只要他出来了,什么都可以解决。

    月起身拿了件锦袍披在身上,坐在床边发着呆。

    又是一阵阴风,但这风里却夹杂着一股奇怪的醉人幽香。月不由得骨酥筋软,在失去意识之前,月心中暗叫不好,竟然一时不察中招了,但也无力抵抗,一歪身就倒在了床上。

    华丽的铜雀宫灯忽然全部熄灭。黑暗,像一只野兽吞噬了锦阳殿中的一切。

    朦胧中,月恢复了意识,只觉得四周寒风阵阵,连忙运起内力抵挡阴邪入体。

    “来人呐!有人吗?”月下意识地想要喊着,“挽荷?挽荷?”可是无人回应。无边无际的黑暗,月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立足地面之上,恍惚中觉得,自己置身在虚空之中。

    “乾承坤转,天帝圣诏:凌鸢珍后慕颜笛,忤逆犯上,设蛊兴妖,谋害圣上,德行尽失。朕念结发之情,本欲宽赦。岂知慕颜笛不思悔改,谋害皇嗣,罪加一等。按洛沧朝律,着废去帝后之号,收回凤印,赐白绫。钦此!”黑暗中突然传来尖利的宫监的声音,仔细听听,竟有些耳熟。然而月并没时间思考是谁的声音。

    黑暗中紧接着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不可能!这不可能!放本宫出去!本宫是无辜的!都是绫叶雪那个贱人下套加害本宫!本宫要去伏龙宫面圣!放开本宫!”女人尖叫着,咆哮着,紧接着就想起了一记耳光声,“大胆奴才,你竟敢对本宫不敬!待本宫出去,一定将你碎尸万段,打入血池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放开本宫,本宫要面圣!本宫——嗯——“似乎那个女人的嘴被什么堵住了。

    刚才读招数的宫监的声音传来:“我说娘娘——啊不,现在你不是娘娘了。莫邪剑和凤印被收回,琵琶骨也被勾穿了。你现在和凡人有什么区别?洒家劝劝你,安分点儿,别白费力气了。今日可是珠妃的好——”话还没说完,宫监的声音恼怒了起来:“你敢吐我口水!”接着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就你也敢?我呸!”又是几记响亮的耳光声,女子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月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但也能感受到女子愤怒的喘息声,能感受到那咒怨愤恨的眼神。

    宫监继续说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慕颜笛,当年我还是个小宫监时你多么风光,挥手便将我打个半死。恐怕万不会想到我今日的荣光吧!现在啊,你的小命可是捏在洒家的手上呢!”说完便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动手!”四下里传来几声宫监的回应声,那宫监一声令下,就传来绳子绷紧和女子绝望挣扎的声音。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胸闷无比,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一样。所以即便他不知道这个女子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也愤怒地大叫着:“放开她!住手你们这群狗奴才!快放开她!”

    然而也只能这样无力地大叫着而已。

    终于,女子不再挣扎了,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似乎是宫监们离开的声音。月手足无措,只好继续站在黑暗中。

    久久的死寂。就在月焦躁和恐惧中,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东西爬行的声音。

    月警惕了起来,手中暗暗捻起了法诀。

    黑暗中突然从下方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月的脚踝。紧接着又是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小腿。

    月大惊,向下方看去,黑暗中似乎弥漫着死气,让他看不清周围。月忙运起功力,“虚明清目!”月低喝一声,眼中顿时燃起蓝焰,四周顿时清明了起来,竟是一片无尽荒芜的土地,而土地中正有无数骷髅恶鬼破土而出,向自己爬来。脚下,正有一只骷髅抓着自己的脚准备爬上来。

    月冷哼一声,挥出一掌,便将这骷髅打成粉尘。而后又有更多的骷髅爬了过来。

    月捻动法诀,喝道:“轮回镜!”说着,手中凭空冒出一面银盆大小古香古色的铜镜,月将内力注入镜中,镜中立刻射出一束白光,所照之处,骷髅恶鬼尽皆惨叫着灰飞烟灭。

    然而,这些骷髅恶鬼似乎无休无止。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不停注入内力地月终于额头开始冒汗,他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已经消耗了大半。这分明是个幻境,自己若不破法而出,迟早要力竭被这些恶鬼吞噬。想明白这些后,他强行运起十二分的力量,运起法诀,试图以力破法。

    “行雷诀,破邪,五雷斩!”月额前的头发飘动着,衬着他的眼神无比凛冽。双手挥动,五色神雷向四处击去,四周惨叫声迭起,幻境似乎也有了些许震荡。

    月见奏效,连忙继续运功,道道神雷将这幻境世界攻击地摇摇欲坠。就在月再次施法,以为这次便可以击碎幻境逃脱而出的时候,一缕黑烟凝聚在月的身后。趁月全身管着在这法诀上,这缕黑烟仿佛有生命一样,用尽力气钻入了月的后背。

    月正聚精会神,忽然觉得背上一凉,顿时大惊,自己竟然得意忘形再次着了幕后黑手的道。他只觉得心中一股无名怒火喷薄而出,烧尽了他的理智。

    “不,不,不!”月残存的理智惊恐的大叫,但也无济于事了。失控的自己运起五雷斩诀疯狂攻击着周围,即便幻境破碎也没有停下。在月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月在宫监和侍卫惊恐的护驾声中听到了一个雄浑且惊怒的声音:

    “老三,你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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