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寺在莽山深处,三进十几间破房子。庙里四五个和尚,平时香客来的很少,靠宗教局下发的工资和自己开辟的几亩菜地勉强过些苦日子。

    几个月前,有个游方老和尚来云顶寺挂单,那个和尚精通药理,出手救治了几个当地的山民。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大半个平亭都知道了,云顶寺来了一位高僧。一些人便慕名而来,说来也稀奇,医院里治不好的疑难杂症老和尚倒有解决的妙法,这下,不得了了,连周边的县市也有人专程赶来治病。

    云顶寺香火日益兴旺了,可老和尚烦不胜烦,定下一个规矩,除非病情危急的,否则一天只看五个病人。

    上一趟云顶寺不容易,汽车开不上去的,即便贵如许斌许副书记也只能靠了两条腿一步一步翻过几个山包走上去。

    镇村大小干部虽有心拍马,但搞一副滑竿抬上去的话影响也太难看了,只好赔了笑脸,一面充当向导,一面抢着帮许书记一行领东西以解轻许书记的担子。

    一行人八点多出发,到了将近十点才到云顶寺,一问,今天看病的名额满了,明日趁早。这怎么行?镇村干部轮番做工作,无奈老和尚充耳不闻,最后逼得没办法了,以搞开发要拆庙来威胁。

    老和尚是不怕,可庙里的和尚急了,反过来劝老和尚,“园修大师,你跳出了三界外,可咱们还在五行中,你就看在佛祖面上帮云顶寺逃过一劫吧。”

    “阿弥陀佛,我看了他的病,就与云顶无缘了。”园修宣了一声佛号,叹息道:“我刚才见过他一面,他的病看出了几分,叫他进来吧。”

    许斌父子进了园修的禅室,园修闭眼把手指往许峰手腕一搭,“喔唷”一声,又说:“果然和老衲猜想的一般无异。”

    “大师,我儿子到底咋回事?”许斌放下架子,很和气的问。

    “精血拥堵不行,是故人事难行。”园修睁开眼看着许峰,“施主是不是得罪了哪位高人?”

    许峰摇摇头,他实在想不起碰见过什么高人。

    园修双掌合十,“这是薄惩,他要取施主性命易如反掌。施主要思悔啊。”

    许斌追问:“大师,我儿子还能不能治?”

    “无需治,只需等。”

    “等多久?”许峰心里更急。

    “七八载吧,不过到时恐怕雄风不在喽。”园修拎起床边上包裹,“施主要是再遇见那位高人,请看在老衲为你治病的份上,不要说出老衲法号。这样的人,老衲也得罪不起。”

    等个七八年,他就四十好几了,妈的,谁他妈这样狠毒,让他当足了十年太监。许峰恨恨的回想着。

    “大师,你发发慈悲,想个法子啊。”许斌追着园修出了禅房,可园修健步如飞,一转眼就消失在密林之中了,身手之矫健,就连青壮山民看见了也会自叹不如。

    回程的路上,许斌阴沉着脸,一语不发。

    车子到了市委领导家属大院,许斌也跟着下了车。

    “许书记,不去市委了?”司机问。

    许斌头也没回,“我身体不舒服,你走吧。”

    “老许,老和尚怎么说的?”一进家门,胡云就迫不及待的问。

    许斌往沙发上一倒,“你儿子遭人暗算了,抱孙子啊,再等个七八年吧。”

    “谁这么缺德呀!”胡云拉着许峰的手,“小峰你快想想,谁干的?”

    “妈,你别闹。”许峰抱着头坐下,“让我好好想想。”

    许斌夫妇紧张的看着许峰,过了好一会,许峰抬起头,“我想起来,两年多前,我去夜总会跳舞,突然灯一黑,我肚子一疼,从那以后就不行了。”

    “是那一家夜总会?灯怎么会突然灭的?”许斌当过公安局长,他很快就明白了问题所在。

    “蓝色妖姬夜总会,去年关门了。”

    “关门没关系,只要找到那个灯光师,只要他没死,撬开他的嘴,顺藤摸瓜就会找出那个暗算里的人!”

    许峰胆小起来,喃喃道:“爸,那个,那个老和尚说,他是高人。”

    “高人?他高过枪吗?几把枪一对,他飞上天,我也要把他打下来!”许斌顺手抓起茶几上的电话机,按了几个号码,“小方吗,我是许斌。你在哪?……办公室?好,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平亭市公安局,方乐风副局长办公室。

    “许书记,这个性质太恶劣了,这是严重的犯罪。”听完许斌讲述,方乐风表现的比许斌还要气愤,“许书记,你放心,掘地三尺我也要把那个该死的东西给挖出来!”

    “注意保密。小峰的面皮薄。”

    “我明白,我明白。”方乐风头点的小鸡啄米,又恍然大悟,颇为同情,“那怪小峰这几年这么消沉,唉,打击太大了。一个小伙子啊。”

    “小方,这个犯罪分子有武功,你们要小心一点。”

    “许书记,咱有这个。”方乐风一撩衣服,露出配枪,“他反抗我就打断他的腿,义和团刀枪不入,还不是败在洋人几杆破枪上的。”

    “总之不要大意。”许斌起身准备离开,又回头嘱咐了一句,“不能打死,留给我见见面。哼哼,我有多年没亲自动手审讯罪犯了。”

    许斌这边忙的不亦悦乎,吴越背后的人也在紧锣密鼓的操作。

    吴越和怀办主任谷明伟通电话的第二天上午,江南省委副书记何刚接到了华夏政法委的通知,让他下午乘飞机去京都,说政法委楚天舒副书记要接见他。

    楚天舒是楚老的二公子,如果排圈子的话,何刚也算楚系的外围力量。楚二公子召见,他哪敢怠慢,紧急联系机场和江南省驻京办,下午二点就赶到了京都。

    何刚一下飞机,没去驻京办休整,就驱车前往华夏政法委。

    “小何,你来的很及时嘛。”楚天舒性格和他父亲楚鑫相似,爱憎分明,嬉笑怒骂全在脸上,对于何刚的人品和工作能力,他很欣赏,这种欣赏他也就放在明处毫不掩饰。

    “楚书记召见,我自当马不解鞍。”没有外人在场,何刚表现的也很自然。

    楚天舒大笑,“何来马?飞机非马。”指指办公桌上的香烟,“来一根,解解乏,马上还有一个重要客人要来。”

    何刚也不客气,上前取了一根,坐在沙发上抽了起来。

    “小何,吴越这个人,你还有印象吗?”楚天舒问。

    何刚想了想,摇摇头。

    “亏你一手臭字还给他写了一个条幅。”

    何刚一惊,笑了笑,“楚书记一提醒,我记起来了。这小伙子不错,有勇有谋,是块好材料。”

    “小伙子?”楚天舒古怪的一笑,“他可是我的小兄弟。”

    小兄弟?虽说楚书记为人粗放,可小兄弟不是随便叫得,尤其像他这等身份家世的人物。何刚正奇怪,秘书进来说,客人到了。

    楚天舒挥挥手。“小何,你去迎接一下。”

    客人到的很快,何刚走出办公室没几步就看见了。

    弘毅!弘老的大公子,华夏政治局委员、组织部部长。也只有楚书记能不起身相迎啊。华夏楚、弘、怀三家同根连气,这个铁三角无人可破。何刚暗自思量,一面笑着问好,“弘政局你好。”

    “你是——”弘毅看了几眼,伸出手,“天舒找你来的,那一定是江南省的何刚同志喽。”

    弘毅进了楚天舒办公室,楚天舒依然坐在主位,只是站起打个招呼而已。

    “弘政局,我负责召唤,你负责指示。”

    弘毅点点头,对何刚说:“三老有命,我来当个解说员。事情是这样的——”

    哦,吴越居然是怀老的干儿子。难怪楚书记要称他为小兄弟了。何刚终于明白了缘由,不过他也知道楚书记千里迢迢把他叫到京都,不会就只是让来听这个故事的。

    “三老的意思是让他好好专管一个部门锻炼锻炼,我呢,是这样想的,华夏青年干部培训班明年要招收第二届。级别必须副处以上,你们江南省拿出一个名额给他。”

    “吴越同志干政法工作是相当适合的。”何刚没有犹豫,“就从江南省政法委拿一个名额给他。”

    “可以。”弘毅点点头,“小何,你再辛苦跑一趟震泽,由省委出面安排吴越的工作比较适合。”

    当天下午六点,震泽军用机场降落了一架从京都来的专机。

    机上是江南省委副书记何刚、中组部干部二局副局长沈辰军。

    震泽市委几个主要领导亲自接机,何刚一行一下飞机,就直奔震泽市委。

    当晚,一个小型座谈会就召开了,议题只有一个:平亭市委副书记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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