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峥在路上就问赌王这是怎么回事,用赌王的话说,变异弈物指的是在炼制时,弈物发生了超出常识范畴的变化,比如这个骰子,大家都知道骰子是不可能有七点的。

    这就好比一个铁匠正在铸造一柄宝剑,铿铿锵锵捶打了半天,送进熔炉里淬炼,结果出炉一看,好家伙,宝剑上莫名其妙长出了两颗流星锤!

    至于这个变化带来的结果是什么,还需要弈者去研究,但一般都是好事,毕竟是天地规则认可的东西。

    百余年前在武国,也有一位弈者在炼制骰子弈物时发生了变异,但与莫峥这颗刚刚相反,他是要用赌气去掉一个点数,结果你懂的。

    大红色的灿烂一被去掉了一点,成了白板!

    而这颗没了一点,却有零点的骰子最终成了至宝,因为变异之后,它只要掷出零点,就能发动一项消弭之术!最终被消弭一道的弈圣高价购买,当作至宝奖励给了族内的后进。

    此后百年间无数次弈物的变异也证明,变异带来的是大好处,直接成术、提高概率、激发物灵潜力,林林种种的好处让人们将这类变异弈物称为弈宝。

    便有了弈者一生,但求一宝的说法!

    有的弈者认为要发生这种异象,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有的则觉得完全是运气使然,还有的人干脆说是人品好,没人搞得清弈物为什么会发生异变。

    弈物变异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一万个弈物也出不了一件弈宝,但赌博的人都知道,就算几率小到无边,也是迟早会发生的,这就是为什么赌坊里会有专博万一的赌徒。

    而莫峥就是这个博中万一的赌徒,第一次炼制弈物就发生了变异,这运气是好到星外去了。

    至于这个七点的作用是什么,赌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靠莫峥自己摸索了。

    不知不觉间,莫峥又攀上了那条陡峭小道,来到了骰子山山顶。

    “本来说十天炼制弈物,结果才过去一天却炼了个弈宝,不知道沈帆服不服气,这个弈宝能不能见光?”

    莫峥一路走一路想,却被一番争吵打断,无想宗的气派牌坊下,站着不少人,像是在吵闹些什么。

    沈帆站在牌坊前,衣衫破烂,嘴角边有鲜血溢出,像是受伤了,无想宗另外几人更惨,人人带伤,有两个在地上都爬不起来了。

    四名弈者趾高气扬的站在沈帆前面,高声呵斥道:“沈帆,我宽限你一个月的时间,结果你们无想宗还是交不出利钱,那就别怪我了。”

    这四名弈者都穿着蓝色劲装,袖口处用金线绣块铜钱,一看就是某个宗派的弈者。

    而他们口中的利钱,莫峥有所耳闻。

    在十国,各宗各派是弈道的根本,大多数的弈者都是从山野里的宗派走出,小部分出身家豪门,十之一二则是莫峥这样自生自灭的草根弈者。

    在人们以前的认知中,如果想清修,就选择山野中的宗派,如果想追逐名利,就去繁华中的豪门望族。

    可随着十国的斗争愈加激烈,弈者提升修为的手段也多与钱财挂上钩,渐渐的,山野里的宗派也不再单纯的一心潜修了,越来越多的宗派加入到了名利的竞技场中。

    天宗、大宗、势宗这些有古老传承,底蕴丰厚的门派自不用担心这些,但底层的门宗和小宗小派,却得天天为了弈物钱财奔波。

    比如想要签个物灵,没钱得辛辛苦苦的去各处寻找,可有钱的却是一觉醒来,直接去赌殿里挑个眼花。

    其他的弈物弈宝更是如此,弈道,没钱玩不转的!

    莫峥就是个很好例子啊,没进监察司以前,弈术用的都是草灵木灵这种低品物灵,抚剑之灵、破元音灵哪里来的?还不是用钱砸的!

    在如今的世道中,再没有不食人间烟火的超然宗派,每个宗派都是为了名利而生,为了名利争得头破血流,甚至家破人亡!

    最底层的小宗小派想要生存,就得游走在夹缝之中,替门宗出力,又或是给门宗进贡,以此来求得周全和生存。

    这四名弈者口中的利钱,说白了就是求平安的保护费。

    四名弈者中的带头人是个看起来还有几分稚嫩的年轻人,修为也不过是弈生。

    但就是这么个修为浅薄的年轻人,却将无想宗众人打伤,逼得沈帆连手都不敢还,低身下气的哀求道:“还望蔡林兄在千铜宗的长辈面前求个情,再宽限几日,十天,就十天,我绝对将一千两利钱奉上!”

    昨日还对莫峥百般刁难的沈帆,现在骨气全无,看得莫峥有些心酸,对他的恼怒也淡了几分。

    一个弈士能为了一个什么都没有,只有感情的宗派而去低声下气的乞怜,莫峥都觉得屈辱,可沈帆却默默的承受。

    看来他是对无想宗有真感情,不想宗派断送在自己手中,之前觉得他是私心想做宗主倒是误会了。

    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低身下气并不能换来什么,千铜宗那名叫蔡林的年轻弈生不耐烦的挥挥手,没好气道:“闭嘴,闭嘴!一个月前你也是这么说的,可银子呢?堂堂一个弈士,穿的衣服都是破洞,你说你能弄到银子?”

    “真是一把岁数活到狗身上去了。”

    蔡林骂骂咧咧,就像大人教育小孩一样,沈帆唯唯诺诺不敢说话,引得千铜宗的三人大笑连连。

    骂了会,看沈帆话都不敢回,蔡林也就觉得索然无趣,狠狠道:“一个月前我怎么说了的?我说过,今天看不到一千两银子,我就拆了你们无想宗的山门!堂堂一个宗派,连一千两银子都拿不出,你们还有什么脸面保存这个山门?”

    “动手!”

    在蔡林的吩咐下,千铜宗三名弈者高高跃起,一拳往无想宗的牌匾上砸去。

    “不可!”沈帆虽然不敢得罪千铜宗,可心急山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纵身而起,将其中两人拦下。

    可另外一人却已跃到牌坊之上,重重一拳砸下。

    山门乃是一个宗派的象征,无想宗百年来虽在最底层挣扎,但山门一直屹立不倒,沈帆可承受不起山门被砸的屈辱,红着双眼咆哮道:“欺人太甚,我和你们拼了。”

    狗急都会跳墙,更别说人了,沈帆终究还是被千铜宗侮辱得急了,想和蔡林拼个死活。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响,一柄灵剑穿透重重枝叶,从树林中疾射而来,将站在牌坊上的千铜宗弈者左肩射穿,弈者一个踉跄,险些跌了下来。

    莫峥展开身法,从树林中掠过,站在牌坊下,指着上面的弈者道:“你敢动无想宗山门一下,你就得死,信不信?”

    千铜宗弈者捂着伤口,被莫峥的凶性吓住,不敢说话。

    蔡林一愣,没想到半路里杀出个弈者来,从没在无想宗见过,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但蔡林背靠千铜宗,行事全然没有顾忌,见莫峥阻挠,他就招呼弈者动手:“敢阻挠我千铜宗办事?杀了他!”

    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却见莫峥双手一抖,一叠物事砸了过来。

    “啊!”蔡林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的往后面躲去,这才看清楚砸过来的东西是一叠蓝纹红印章的白纸,银票!

    “银票一千两,算是无想宗今年的利钱,滚!”

    蔡林一看是银两,喜笑颜开:“这就对了嘛,沈帆,你们无想宗什么时候靠上了大金主啊?”

    莫峥眉头一皱,极度讨厌这人的阴阳怪气,喝骂道:“拿起银票给我滚,别等我改变主意,到时你想走都走不了。”

    莫峥的强硬让蔡林怔住了,摸不清这人是什么背景来历,只能收起银票悻悻的往山下走去。

    无想宗的危机,暂时是化解了。

    千铜宗的几人走后,牌坊下安静了许多,气氛有些尴尬,沈帆心中百感交集,昨日还百般刁难,今天却靠他解围。

    沈帆看着莫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支支吾吾到:“谢了,那一千两银子,我。。”

    “不用还了。”莫峥淡淡道。

    沈帆刚才的表现他看在眼里,并不觉得沈帆是懦弱,反而佩服他为了宗派能委曲求全的魄力,也有为了保护山门不惜相拼的血腥,莫峥觉得这人也不是昨天表现的那么不堪,值得一交。

    至少他一切都是为了宗派着想。

    常年在骰子山上清修,沈帆显得有些木讷,最后还是莫峥开口道:“你们几个,就打算这样守着无想宗吗?明年千铜宗再来要利钱,你们拿什么去应付?破屋十间?还是拆了山门?”

    前几年,沈帆还能用些积蓄应付千铜宗,可今年,积蓄用尽,几个人连吃的青菜都是自己动手种的,好听点可以叫自给自足,其实就是穷得叮当响。

    一个百年宗派沦落到这种地步,莫峥也是服了,开口问道:“你们就没想过,去赚点钱财?”

    沈帆几人一脸的茫然,答道:“赚钱倒是想过,可不知道该怎么做!”

    莫峥无奈的一拍脑袋,认真的说到:“沈帆,你将无想宗交给我,我包你无想宗走出窘迫,怎么样?”

    哪想到沈帆脸色一变,正色道:“莫兄,我感激你替无想宗解围,但要想以此要挟,我沈帆是不会干的!我承认赌约的事情,于理,我应该将宗门给你。但于情,我不确定你是否心怀鬼胎,所以即便违背赌约,从此弈道再无寸进,我也不敢让宗派断送在我手上,见谅了。”

    “真是固执。”

    莫峥腹诽了一句,并没有与沈帆计较,而是耐心道:“你觉得,以我的身家,我看得上你无想宗什么?来这里,不过是家中长辈布置的历练而已,你真以为我稀罕什么宗主之位?”

    沈帆想了想,觉得莫峥说得有道理,随手一千两银票送出的人,怎么会在乎小小无想宗,不解的问道:“那莫兄的意思是?”

    “我加入无想宗,但不坐宗主之位,带无想宗走出现在的窘迫完成历练,对你们没有任何影响,如何?“

    沈帆看着莫峥,见他一脸真诚,也觉得无想宗再不改变的话终究逃不过灭宗的命运,也许这人真的能改变宗门的现状。

    赌一把吧!

    沈帆下了决心,点头道:“行!那莫兄以后就是无想宗的人了!”

    莫峥呵呵一笑,心说咋这么费劲啊,要不是燕幽的嘱托他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不过庆幸的是将弈宝的秘密保住了。

    ...

章节目录

弈道至圣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御宅屋只为原作者三墨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三墨并收藏弈道至圣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