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追逐的几人转眼间又回到了半山的转折平台上。经过了曲折婉转的山路,在通往山巅的险峰上减慢了步子。

    看着身前气喘嘘嘘的小爪,黑羽终于有机会向小爪询问事情的一切了。

    “老爸的身体在魔界战争中受了重伤……”小爪气喘吁吁的跟眼前的黑羽说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的……”

    “什么?小爪,你的意思是,虎王他……”

    “这么多年来,老爸一直躲避和人类的纷争,退守保护着这片山林。身体每况愈下,现在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小爪一边说着,一边大口喘息着朝山上走去。

    “其实也不用太担心啦。”一边的浅浅摸了摸小爪的头,用安慰的口气说,“老虎爸爸看起来还是很能打的哦。虽然年纪大了,保护自己还是不成问题的吧……”

    小爪摇了摇头,说道:

    “我知道老爸的用意的……我经常偷听老爸在山神墓前的自言自语。他这次,一定是想牺牲自己,来换取这片山林的平静,让我能远离人类的战祸……”

    黑羽似乎明白了什么,怪不得虎王把小爪托付给他的时候眼神有一些异样。原来早已经做好了牺牲自我的准备。

    “老爸太自私了,自己把一切决定好了,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与其自己苟且偷生。我更想,和老爸共存亡。”

    看着眼前小爪继续说着。黑羽终于明白心中那份挥之不去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了。

    诸天十二魔王并不都是十恶不赦之徒。其中,竟然也有虎王这样,为了想守护的人而放弃纷争,为了孩子献出生命的魔族。

    在瓦尔基里圣殿,黑羽轻而易举的击败了六个魔王。也许其中也不乏如同虎王一样,有情有义有人性的存在。

    轻描淡写的杀了那些魔王,也许……每一个都有一段为了生存奋战的往事吧。

    此时此刻的黑羽,心中也有了些许愧疚之情。

    然而没等黑羽再多细想,山谷之中的剧变打断了他的思绪。

    经过万军奔腾喧嚣之后重归寂静的山谷,此时再次发出惊天动地的异变。

    陡峭的峡谷突然开始激烈震动。无数落石,顺着山脊和岩壁,自上往下疯狂坠落。

    悬崖和峭壁上生出无数条裂痕,那些裂痕越来越大,把无数棱角分明的坚固山石给撕成几半,伴随着落石往山下倾落。

    在剧变的核心,远处山巅之上。那些已经把虎王殿包围的密不透风的圣教军士们,受到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吓。接着,无数人像脱了线的风筝一样,接连不断的从悬崖和山路上摔落。

    山巅四周的人影,如同倾注山野的暴雨一样。纷纷跌落山崖,摔到万丈深渊。更有一些,直接被漫山遍野滚滚而来的落石,砸成了粉身碎骨。

    震荡和剧变自山巅而起,最终传遍了整个山谷。传到了半山,传到了山下茂密的森林之中。

    无数的飞鸟和野兽开始四处逃窜。野兽们仿佛能够预知剧变的走向,纷纷从所剩无几的几条安全山路四散逃去。

    “群山……群山之怒!老爸!”小爪一边急切的说着,一边使足了力气,想要继续朝山上跑去。

    然而没等几人做出什么反应,剧变就传导到他们脚下。原本坚固的山路瞬间被撕的支离破碎,而剧烈的震荡也使他们难以继续行动下去了。

    “哇……”黑羽手脚并用的抓住地面,保持着身体的平衡,好让自己不被甩飞到峡谷深渊中。

    黑羽身后的两个少女也跟黑羽一样匍匐在石面上,但是剧烈的震荡却让她们难以保持身体的平衡。黑羽赶忙退回来一手一个牵住两人,朝着靠向山壁的方向走去。

    “我们贴近岩壁……这样不容易被落石砸中。”说着,黑羽用手臂保护着两个少女,挪到岩壁中较为牢固的一个角落。

    当几人暂时在震荡中找到一处避风港后,黑羽赶忙往前看去。眼前的小爪不停的躲避着滚落的岩石,企图继续往山上走去。

    “小爪!回来,太危险了!”黑羽向一旁窜动的小爪喊道。

    然而小爪丝毫没有停住的意思,一边躲闪,一边摇摇晃晃的前行着。

    黑羽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拉住小爪,拽了回到岩壁之中。

    “呜嗷……放开我,老爸他有危险……”小爪想挣脱,却被黑羽牢牢拽住。

    群山的愤怒在满山的哀嚎震荡中,竟然逐渐停了下来。黑羽所在的岩壁四周,也缓缓停止了震动。接着,仿佛一切真的平息下来一样,渐渐归于了平静。

    黑羽起身走出岩壁,抬头环顾了一下。整个山谷经过了刚才的异变,山体结构仿佛变了个样子,原本通往山上的道路,此时也被撕裂成无数条凶险的断崖。

    黑羽回头,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轰的一声,群山发出更加巨大的响声。无数山体开始疯狂分崩离析,黑羽所在的这片岩盘,也开始疯狂的摇晃。

    在疯狂摇晃中黑羽仿佛感到眩晕呕吐了一样,赶紧又躲回到贴近岩壁的角落。

    轰然之间。他们所在的这块山壁,被瞬间瓦解。岩壁变成一块巨大的落石,朝着山谷深渊之中快速坠落。

    “啊啊啊啊啊……”几人一边在坠落中发出了大喊,互相拉住手臂,企图在掉落中找回平衡。

    然而这块岩壁在掉落中也开始支离破碎,变成无数颗小块的落石。几人也像那些凌空坠落的落石一样,被摔到深不见底的峡谷中,疯狂下坠。

    “啊啊啊……”往深渊坠落的几人,一边高声叫喊着,一边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啊啊啊啊啊……咦?”

    感觉到疯狂坠落的自己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接住,黑羽睁开了双眼。在他四周,是黑色柔软的绒毛,以及耳畔呼啸的风声。

    此时的他们,不仅没有摔的粉身碎骨,却还在不停的朝着上方翱翔飞着。

    无数只巨大的鸟兽用身体把他们几人接住。在这群漆黑羽毛的鸟兽最前方,是一只体型更为巨大的乌鸦。巨鸦引领着鸟群,轻易避开满山跌落的巨石,朝山巅方向飞着。

    “群鸦飞舞!这是……鸦王叔叔!”

    一旁,小爪伏在鸟背上,在呼啸的风声中高声叫喊。

    翱翔飞舞的鸦群,载着几人。越过峡谷,越过群山,飞向了山巅虎王所在之处。

    ……

    将几人送到山巅之后,无数鸟群便转折飞向了天际远方。只独自留下乌鸦之王独自站在崖边,轻轻发出嘎哦的声音。

    乌鸦之王扬起巨大的长喙,用尖锐视线,穿透了眼前的众人,最后笔直的投在不远处虎王巨大的身躯上。

    “虎老兄,你就这样轻易的奔赴死亡……你的遗志和愿望,我会穷尽一生替你实现。”

    乌鸦之王转眼看了看朝虎王尸体快步奔跑的小爪,在心中默念着。用利爪撕扯着岩壁,转过庞大的身躯。扬起喙子,朝向峡谷,用嘶哑的声音高声长鸣。

    “然而,我却不能和你一样如此的……懦弱和避世。总有一天,我会代表整个山林群兽,将属于我们的世界抢夺回来。”

    接着。乌鸦之王巨起漆黑双翼,一边嘶哑着鸣叫,一边朝向着湛蓝天际昂然飞去。

    ……

    回首看着远去的巨鸦,黑羽也渡步来到虎王庞大的身躯旁边。

    虎王死了。

    上山的道路也被群山全数封印。那些教廷卫队的远征军,用几乎全灭的代价,见证了虎王的死亡。

    原本凶猛强大的虎王,如今就这样躺倒在那里。在他身上,没有伤痕和流血。四周青白色的山壁上,也没有随处可见的残肢血肉。虎王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不是死了,而是陷入永远醒不来的沉睡一般。

    但是,黑羽很清楚,虎王是魔力衰竭而死。这只壮硕的野兽魔王,用最后的生命魔力引发了汹涌澎湃的群山之怒。接着,便安静的走向死亡。

    在辽阔的山谷之中,被激怒的群山此时仍然连绵不断的颤抖和瓦解。唯有黑羽脚下这块山巅悬崖,无论山谷如何咆哮和愤怒,依然巍然不动。仿佛和外边颤抖的群山,隔绝为不同的两个世界。

    黑羽缓慢的走向虎王身边。一旁的小爪,只是沉默的握着虎王巨大的手臂,没有哭泣,也没有愤怒。只是沉默一言不发的静静坐在虎王身边。

    至少对小爪说一些安慰他的话,也顺便可以让自己心中那份沉重稍微减轻一些吧,黑羽想着。于是他走到小爪身边,正准备开口,却被身边的沙芽紧紧拉住。

    黑羽看着紧紧拉住自己的沙芽,有点不知所措,张口想对沙芽说些什么,却被女王用手势打断。接着,少女在黑羽耳边轻轻的说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现在,让他自己安静的呆一会,不要打扰。”

    黑羽微微点头,和沙芽退到悬崖一旁。

    静静的看着沉默不语的小爪,长叹了一口气,转身,黑羽把视线投向了悠远的天空山野。

    身后,是漫天飞舞的鸦群。群鸦在夕阳余晖蔓延的天空中,犹如一道道漆黑的闪电,把落日昏黄的天空撕出无数条裂口。

    浅浅在小爪身旁找到了一大块岩石,安静的坐在石面上。手臂交叉,倚靠在那儿,也不做声响的看着小爪。

    远方,落日的光华洒在山巅这块广阔平台上。随着太阳“苏尔”缤纷灿烂的告别演舞,时间正在沉默中缓缓逝去。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浮现出丝丝黑色的点缀,夜晚就要到来了。

    此时,群山的愤怒渐渐平息,经过一番沧海桑田之后,群山终于重新塑造出它新的模样。

    刹时间,自灰色的天空中,倾落下来一阵细雨。滴滴答答的敲击着黑羽脚下的石面,和身后广袤无垠的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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