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北王府

    秦有意不在乎独孤娇将他安排在何处,反正在哪里都一样,他永远都是一个人。

    “秦公子,王妃让奴婢来伺候,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奴婢一定全力以赴做到最好,让您满意,挑不出一点都不好来的。”含笑这丫头是比较活泼开朗的,她进来后一直在说话,铺好床,又去把摘的荷花插在白瓷细颈瓶里,把花瓶放在窗台前的梳妆台旁,拿起一块抹布走了出去。

    秦有意坐在外间的罗汉床上冷冰冰的看着这个忙不停的小丫鬟,她话太多了,他想着要不要让独孤娇给他换个话少安静的,或者……他其实可以照顾自己,不需要人伺候的。

    “亲公子喝茶,这茶是茉莉花加冰糖的,味道很是清雅回甘的。”含笑走过去为秦有意斟茶一杯,之后又去把几盆剑兰花放在罗汉床两旁的独脚花架上,拿抹布擦了擦白瓷花盆,感叹一声道:“唉!其实奴婢可喜欢兰花了,可王府不许婢女乱动下人房的摆设,我就连养盆兰花都难了。”

    秦有意尝了一口茉莉花茶,见这个喋喋不休的小丫鬟又去楼下搬了两盆白色的蝴蝶兰放在二楼的阳台栏杆旁,又转身向楼下跑了去。

    含笑一路跑到楼下,抱起两盆蝴蝶兰,一路上咕哝着埋怨道:“这些花匠太懒了,居然不帮忙把花送上二楼,非让我一趟趟累死累活的往楼上搬。”

    秦有意已走到二楼与一楼房门一致的房门外,走廊下很宽敞,阳台伸出三尺长,五尺宽,可以放不少花草。

    他望着楼下还有一个白瓷圆缸,里头养着金红两种锦鲤,他眉头一皱,白衣飘飘的翩然飞了下去。

    含笑一上楼就跑去外头,把兰花放在阳台的花台上,回身时……呃?人呢?她跑进屋,到处找了一遍,就是没找到秦有意的人。

    她心道完了,人在她眼皮子底下,都被她给看丢了。

    秦有意抱着一个一个鱼缸翩然飞上二楼,把鱼缸放在了阳台地上,两旁台上放着兰花,影落水中,也真是别有一番趣致。

    “秦公子,你喜欢鱼啊?”含笑可算找到这位秦公子了,原来是飞下楼去搬鱼缸了啊?吓死她了。

    秦有意有点不习惯身边有个叽叽喳喳的小丫鬟,他剑眉轻蹙,又再次飞身下去,来回几趟,把花都搬上来了。

    “呃?”含笑已是看得目瞪口呆了,这位秦公子瞧着冷冰冰的,没想到人还挺温柔的嘛。

    见她搬花搬的辛苦,还知道帮忙给她搬一下,比府里不少的侍卫都强多了。

    秦有意帮含笑把花都搬上来之后,便回房去洗手休息了。

    “秦公子,一会儿,您可要随奴婢一起去心畅水榭用膳,王妃他们可会等着您的。”含笑手脚利落的把花摆好,这才拍了拍手,拿起抹布走进去,找了笤帚和簸箕,把地上掉落的一些枯叶和泥土扫干净,又擦了一遍地板,这下可是干净了吧?

    秦有意不喜欢与人在一起用膳,他以为来了肃北王府,他还是一个人独自用膳,没想到……独孤娇居然邀请他与他们一同用膳。

    “秦公子,王府主子少,如今天气又热了,在心畅水榭用膳凉爽一些的。”含笑已经把一切都收拾好,把对东西也都拿下楼去了。

    秦有意没有带他的剑与拂尘,只是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飘飘,又从二楼栏杆出跳下去了。

    含笑一回头看到秦有意如仙人般负手翩落地,从容缓步前行,她在后跟着便笑说道:“秦公子您瞧着冷冰冰的,没想到不仅心温柔,连人也这般淘气啊?”

    秦有意似对含笑的笑语恍若未闻,一脸的面无表情冷冰冰的,心里却在说……他只是觉得这样下来比较方便罢了。

    含笑也不明白王妃为何要她在秦公子面前放飞自我,不过,秦公子这人是有点冷冰冰的很孤独似的,要是她也整日闷不吭声的像块木头,那听雨楼可真的只有雨声与风声了。

    秦有意在前头从容徐行,走过假山石子路,又走上一条廊桥,他看到了满湖的碧荷粉莲,锦鲤摇曳在水中。

    风荷园,果真名副其实。

    含笑亦步亦趋跟在秦有意身后,见秦有意偏头去望湖里的满湖荷花,她便笑着说道:“这里的荷花是皇上赏赐的,那一年王爷十五岁生辰,皇上便赏了这处风荷园,还有那座听雨楼。而王府里的很多建筑,其实都是皇上赏赐给王爷的,不然,一座王府的建筑,哪里就能精致的如个小皇宫似的了啊?”

    这些她是听府里老人说的,皇上从王爷封王出府后,每年都会赏王爷一份别致的礼物,多年过去了,王府的规模也就这样扩大了不少。

    秦有意眼底浮现一抹淡淡的羡慕,曾经那些年,根本没人会为他过生辰,更不要说是生辰礼物了。

    因为他命薄,无福消受那样的亲友之爱。

    “今年王爷的生辰礼物便是比翼殿,那是皇上赏赐给王爷成亲的殿宇,也是给王爷的生辰礼物。”含笑在后头跟随着,根本就看不到秦有意眼底的悲凉与落寞。

    秦有意这人是孤僻清冷,可正如含笑说的,他是个极为温柔的人,纵然含笑无心之言再刺痛他的心,他也依然默默忍受,不曾出言让含笑闭嘴。

    含笑再是年纪小,也慢慢的发觉秦有意的不对劲儿了。

    秦有意在听不到含笑的声音后,他的脸色稍微好一点,步伐依然是那样的徐缓从容,像是从头至尾,他都不曾那样难过一样。

    含笑低头跟随着秦有意,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回头还是向王妃请教下,秦公子到底都有些什么禁忌吧!

    ……

    心畅水榭

    秦有意被含笑带到此处,便发现此处多了一个人。

    西陵修今儿个也是出来有事,想起上次独孤娇说要请客吃饺子的事,他便让车夫赶车来了肃北王府。

    他们几人正在说笑,乍然见到秦有意到来,还真是突然一愣了。

    独孤娇最先反应过来,便招手笑说:“秦公子快过来,太子哥哥正说他今儿出去遇上一只傻狍子,差点和马撞上了,真是笑死人了。”

    秦有意抬脚迈步入内,步履从容走过去,先拱手一礼向西陵修,而后才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拂袖落座。

    西陵修也不认识秦有意,毕竟他是太子,难得微服出巡,自然不可能像东方炎他们一样,一早就听说秦有意回来了。

    独孤娇伸手向秦有意,笑对西陵修介绍道:“太子哥哥,这位是宝姑姑的长子有意,去年就回来了,只是鲜少出门,咱们如今才见到他罢了。”

    “哦?原来是小表叔,修有礼了。”西陵修虽然没起身,可还是向秦有意拱手一礼,以示尊敬长辈之意。

    秦有意还了礼,毕竟西陵修是太子殿下,是君,他岂敢受他一礼?

    独孤娇见人都来齐了,便笑着吩咐木槿道:“去让人把蒸饺端上来吧。”

    “是。”木槿行一礼,便与红桑一起下去了。

    今儿水苏不在,因为要给府里上下丫环准备夏装了,后宅归王妃手底下大丫鬟管,前宅才归萧鼓这位大管家操心。

    秦有意在喝汤,是什么汤他也不知道,反正是有点香甜,挺好喝的。

    “秦公子,吃这个吗?”独孤娇递给一盘玉米籽,这是剥好的玉米籽,没煮前先剥子,然后淘一遍,放锅里加水煮,煮好后用漏勺把水滤下去,玉米籽装盘用勺子舀着吃,玉米茶可以用来解渴开胃。

    这也就是肃北王府的厨子不觉得麻烦了,要她说,直接把玉米整个洗一洗放水里煮了,出锅把水倒在汤盆里,大家拿着玉米啃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呢?

    秦有意对独孤娇颔首谢过,骨节分明的修长白皙玉指拈起汤匙,舀了一勺盘中的玉米籽,送入空中尝了尝,鲜甜可口,很不错的食物。

    独孤娇看着用膳的秦有意,这人就是传说中的画中仙吧?

    “他很好看吗?”西陵虞忽然自后凑近独孤娇耳畔,咬牙切齿怒瞪着明晃晃勾引他媳妇儿的秦有意,手痒想揍人呢。

    “至少比你好看。”秦有意心情不好,一想起含笑说西陵虞多得父母宠爱,他就心里郁闷的难受,刚好西陵虞醋坛子打翻了,他便存心挑衅的说了这句气人的话,更是抬头看向独孤娇一笑:“谢谢。”

    “呵呵,不客气。”独孤娇觉得她又眼瞎了,这位秦公子非一朵冰清玉洁的高岭之花,而是沙漠上浑身是刺的仙人掌,逮谁扎谁。

    西陵虞死盯着秦有意这张脸,他怎么不觉得秦有意比他好看?

    “我二哥最好看。”独孤心在一旁说了句大实话,他二哥独孤雪可是独孤氏第一美人,男女见了都得自惭形秽。

    “我二哥也好看。”西陵虞长这么大,也就只有十六曾祖父比二哥好看一点了,可十六曾祖父老了,没有二哥年轻俊美了。

    西陵修这位大哥在这儿有点哭笑不得了,虞儿夸音儿时,有没有考虑过他这位亲大哥的感受?

    秦有意与他们二人对视着,半晌来了句:“那是因为你们没有见过我掌门师叔,才会孤陋寡闻的以为你们家二哥就是最好看的美人。”

    “你掌门师叔是谁?”独孤心平常不关心别人家的事,所以,他真的不知道如今玄极门的门主到底是谁了。

    西陵虞的脸色有点黑,怒瞪着秦有意,对独孤心解释道:“他掌门师叔是沈弄梅违背誓言收的小徒弟,也是沈弄梅的关门弟子。据说当年沈弄梅在收了小姑奶奶后,便发誓不再收第二个徒弟,因此,连小皇叔祖都没能蹭小姑奶奶的光拜入沈弄梅门下。可这位据说容貌如仙的玄极门掌门,却让铁石心肠的沈弄梅都不忍心拒绝他的拜师,更有天下第一画师见过他一眼,便就此封笔了。因为,他空有手中笔,却无法落笔画出这位玄极门掌门一根发丝的美丽。”

    “姐夫,你这话未免也太夸张了。”独孤心撇撇嘴角,他才不信世上会有这样的人。

    “他没夸大,就连外祖母见了掌门师叔也说过,玉面阎罗不负玉面之名,也不过只有掌门师叔三分颜色罢了。”秦有意依然是一副淡漠冷然的模样,可任谁都瞧得出来,他眼底的得意之色都快溢出来了。

    独孤娇抬手扶额觉得头疼,怎么她身边总是汇聚这样外表高冷,内心幼稚的人啊?

    一个个的都这么幼稚,干脆凑一块儿玩泥巴好了,比什么谁家的美人最绝色倾城啊?

    西陵虞与独孤心暗暗咬牙,决定回头找个时间,把秦有意揍一顿泄愤。

    木槿她们把饺子端来了,独孤娇忙招呼他们一个个赶紧吃饺子堵嘴,谁都别说话了啊!

    西陵修和西陵虞是习惯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秦有意则是一个人吃饭惯了,没有习惯与人饭桌上说话。

    独孤娇和独孤心倒是没有这些规矩,可他们都不说话,他们也就不好意思说话了。

    一顿饭大家吃的倒是满足,实在是饺子太好吃了,配上这个蘸酱就更美味了。

    饭后上了点水果和茶,他们坐在一起刚说几句话,这几个大孩子又吵起来了。

    独孤娇也懒得管他们了,见他们跑出去打起来了,她也淡定了,转头问向西陵修道:“哥把嫂子放出来了吧?我听说歆儿病了。”

    “歆儿身子一向弱,有母亲在身边陪着,他也会乖一些……好好吃药。”西陵修每每提到他儿子,都会不由得恨他母后,如果不是母后不听信十六曾祖母的话,非让他娶孙香盈为太子妃,他又怎会长子夭折,次子常年缠绵病榻,连个寻常小孩子的蹦蹦跳跳都不能做一点,否则就会……

    独孤娇见西陵修这样悲恨,她犹豫一下,还是压低声音安慰了一句:“稚子无辜,不该让长辈的罪恶,延续到他们身上。”

    西陵修看着独孤娇推到他面前的东西,这是一条手绳,上面一块大拇指甲盖大小的白玉,上面刻着一只凤首,眼睛闭着,倒是透着几分慈悲与温柔。

    “哥,这是我祖父送我的嫁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可祖父说我只要戴在手腕上,就会无病无灾,健健康康。”独孤娇之所以把她祖父私下给她的嫁妆送给西陵歆,不是看谁的面子,而是真的觉得稚子无辜,那么小小软软的一个孩子,看着他遭受病痛折磨,实在让人心酸难受。

    “你的心意大哥心领了,可此物乃独孤家主给你的嫁妆,大哥如何也不能收。”西陵修把东西推了回去,这东西他从独孤娇嫁到西兰城第一日起,他便在她手腕上看到过,可见此物极为珍贵,独孤家主才会让独孤娇不离身的戴在手腕上。

    此乃独孤哲给独孤娇这个孙女保平安之物,他再希望他儿子好,也不能不懂事的夺她人的保平安之物。

    “大哥就收下吧!”独孤娇把这东西,直接塞到了西陵修的手里,眼睛一瞪故作凶巴巴道:“大哥若是再不收,我可要生气了。”

    西陵修还是觉得他不该收此物,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玉,可既然独孤哲能把此物做独孤娇的嫁妆,定然是这世间难求的宝物。

    “大哥,我有得是好东西,祖父和父皇,可都给了我不少好东西呢!”独孤娇为了让西陵修收的安心,她故作轻松一笑,好似这个玉真的不算多贵重一样。

    其实,这玉很珍贵的,在独孤氏也只有三块,一块在祖父脖子上挂着,一块在二爷爷脖子上挂着,祖父的给母亲戴了,因为祖父想母亲生子。

    而她这个是第三块,要不是她嫁出去,祖父绝对不可能舍得给她戴着玩儿的。

    西陵修也不知道他是真话假话,可既然是她一番真心实意,他再推拒,彼此可就要尴尬了。

    独孤娇见西陵修收下,她是又松口气,又心里有点不舍得了。

    可……还是算了,孩子身体重要,她一向健健康康的,也用不到这东西,不过就是祖父给的,她有点不舍得送人罢了。

    西陵虞他们三个打一架,不知道怎么滴!都下水里去了。

    独孤娇出门送西陵修离开,刚好看到三个幼稚鬼在水里对泼,唉!这日子过得,跟当乳娘带孩子一样。

    西陵修见他们玩的高兴,也只是微微一笑,与独孤娇告辞后,也没打扰他们的好兴致,便带人离开了。

    独孤娇也不管他们了,她带着木槿和红桑离开心畅水榭,留下含笑她们几个在此伺候这几位大爷。

    西陵虞和独孤心是一伙的,他们一起欺负秦有意,秦有意刚开始很生气,后头就觉得有点委屈了。

    以前与人打架,他也是以一对很多人,今日却因为独孤心帮着西陵虞这个姐夫,他心里越发觉得自己好孤单了。

    他也有弟弟妹妹,可因为他不知如何与他们相处,导致他们都怕他这个大哥,所以有了事,他身边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喂!秦有意,你怎么了?”西陵虞见秦有意居然不玩了,转身向着岸边游去,他与独孤心对视一眼,也跟了过去。

    含笑一早让人准备披风,见秦有意上岸来,便为他披上了一件披风,咳!夏天衣衫太薄,遇水就有点透,她可不想看了什么长针眼的。

    西陵虞和独孤心也上来了,朔方和严秋拿着披风为他们二位披上。

    秦有意回头看向西陵虞,忽然嘴角微微上扬一笑:“我记得,我是你表叔。”

    “呃?”西陵虞闻言瞪大眼睛,似乎是吃惊于秦有意会与人开玩笑,或者是有些……愕然后的生气。

    独孤心立刻与西陵虞拉开很远的距离,看向秦有意,面无表情冷冰冰道:“咱们各论各的,别想占我便宜。”

    “可以,心儿弟弟。”秦有意心情不错的嘴角上扬,如此唤了独孤心一声,便转身走了。

    独孤心眉头紧蹙望着秦有意离去的背影半晌,才扭头看向他姐夫说了句:“他的心是黑的吧?”

    “是,他黑心,你无心。”西陵虞咬牙切齿瞪他小子一眼,都说是好兄弟患难与共,他倒好,因为一点辈分的小事,居然当场和他这个姐夫划清界限,还有比他更没有心肝的吗?

    独孤心是又被最便宜又被骂,他也不高兴了,裹着披风就走了。

    含笑跟上了秦有意,朔方和严秋去追他们家王爷去了。

    这一天天儿的,真是过得让人头疼。

    ……

    西陵修离开肃北王府,便乘车回了宫。

    回宫后,他先去宸宫一趟,听金世禄说父皇已经午睡下了,他便离开了宸宫,回到了东宫。

    回到东宫,他去看了他儿子,孩子睡的并不安稳,好似有什么痛苦在折磨着他一样,看的人很心疼。

    他从怀里拿出那条手绳,温柔小心的系在孩子手腕上,孩子果真一下子就睡的安稳一些了。

    “殿下?”孙香盈也就是出去一趟,回来便见到西陵修坐在床边,往孩子手腕上系了一条手绳,她觉得十分眼熟,便走过去蹙眉问:“殿下从何处得到的此物?妾身若是记得不错,这该是独孤娇之物。”

    西陵修握着儿子柔软的小手,压低声音冷冰冰道:“是娇娇之物又如何?不过是她给孩子的祝福罢了,难道连这点祝福,你也要推拒出去吗?”

    “妾身没有这般小肚鸡肠,若只是她给孩子的祝福,妾身会替歆儿谢谢她这位四婶儿,可是……”孙香盈说着说着便是眼中含泪,望着西陵修咬了咬唇,万般委屈问一句:“殿下对独孤娇……真的坦坦荡荡吗?”

    “混账!”西陵修气的骤然起身,要不是因为歆儿在睡觉,他一定给她一巴掌,让她清醒清醒。

    什么叫他对独孤娇是否真的坦坦荡荡?这种话她也说得出来,疯了不成!

    孙香盈苦笑泪落,望着勃然大怒的西陵修,她压低声音说:“殿下不觉得您与独孤娇走的太近了吗?独孤娇嫁来那一日便戴在手腕上的贴身之物,为何会到了殿下您的手中?殿下今日又去了哪里?是在街上偶遇了独孤娇,还是……去了肃北王府?”

    西陵修一把掐住孙香盈的脖颈,满脸怒容冷声道:“孙香盈,你真是越来越让人恶心了!听好了,这手绳是娇娇送给歆儿的,本宫今日也去了肃北王府,可本宫可对西陵氏列祖列宗起誓,若本宫对独孤娇有半分非兄长之心,便让本宫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名利地位,顷刻间荡然无存!”

    孙香盈被掐的面色涨红,当西陵修甩开她拂袖离开后,她无力跌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脸痛苦的哭泣,她心里清楚,如西陵修这样的正人君子,是不可能对自己的弟妹有亵渎之心的。

    可是……她嫉妒独孤娇,凭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她,都拿她当个宝贝一样捧在掌心宠着,而她却因为独孤娇的出现,越来越狼狈不堪……

    “太子妃娘娘……”如娟自外跑了进来,之前太子殿下来时,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所以……太子妃又怎么惹怒太子殿下了啊?瞧太子殿下离去时的脸色可是真难看。

    她陪嫁太子妃入宫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太子殿下这般大怒呢!

    孙香盈抱住如娟呜咽哭泣,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昏了头,居然对西陵修说出那些话来……

    可是,她真的妒忌独孤娇,凭什么独孤娇身边总围绕着一群人宠爱她至上,而她身为太子妃,却要在独孤娇一位王妃面前黯然失色,甚至是……受尽屈辱,却连反抗都不能!

    “太子妃,无论发生什么让您心里不痛快的事,您都不该与太子殿下夫妻离心的。”如娟始终是婢女,对此也只能柔柔的劝上一两句罢了。

    孙香盈望向榻上的儿子,她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跑过去,扑跪脚踏上后,便伸手去扯她儿子手腕上的红绳……

    “太子妃,您这是做什么?您会伤到小皇孙的。”如娟扑过去,跪着榻边,伸手拉开了孙香盈的手,幸好孩子没醒,不然哭闹起来被太子殿下听到了,太子殿下恐怕就要一怒之下抱走孩子了。

    太子妃如今就一个儿子,她又不得太子殿下宠爱了,若是这时候小皇孙出点什么事,太子妃这辈子可就完了。

    “你知道这是谁的东西吗?是独孤娇的东西,他居然拿回来独孤娇的贴身之物戴在我儿子手腕上,他到底是……唔唔!”孙香盈又失心疯似的口不择言了。

    吓得如娟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一脸惶恐道:“娘娘您知道您在胡说什么吗?这种话您怎地可胡乱说出口,要是传到外头去,于独孤娇的清誉是有损,可伤害最大的却是您和太子殿下的利益啊!若太子殿下对自己的弟妹存心不良……您不是找让皇上废了太子殿下,便宜了别人吗?人言可畏,太子妃,您以后切记要谨言慎行啊。”

    孙香盈也就是气糊涂了,才会口不择言胡说八道的,可也因为她憋的心里难受,才会在如娟面前胡说八道的……

    如娟拿开了手,望着孙香盈叹气道:“太子妃,皇后娘娘为了让您成为太子妃,废了多少心思,您若是自己不努力保住太子妃之位,别说是皇孙殿下以后难有活路了,就是孙家……以后也免不得会走上衰败之路啊。”

    孙香盈当然知道,东宫里多的是巴不得她倒下的贱人,外头也多的是嫉妒他们孙家一门出了皇后和太子妃的人家。

    而她的儿子是这样病弱,若是没有了她这个母亲保护着,早晚会被那些有儿子的贱人害死的。

    “太子妃,不过一条手绳罢了,您若是不喜欢,过几日找个时间,就说丢了,也就是了。”如娟一边宽慰着孙香盈,一边也在心里怀疑,太子殿下不会真对肃北王妃有什么吧?

    可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毕竟,这于太子妃而言,可是火上浇油。

    孙香盈已经想好了,等过两三天,她就要把这破手绳摘了丢掉,省得在她儿子手腕上碍眼。

    独孤娇要是知道她的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她一定后悔自己做什么烂好心?

    稚子是无辜,可摊上一个作孽的母亲,也是他的命,谁又能去逆天改这场命?

    因果这事,本来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孙香盈造孽,更是害人害己。

    ……

    五月初五,是为端午节,独孤娇收拾一下,便带着夫君和弟弟回独孤府去了,这日出家女儿要归宁。

    秦三才一早来接走了儿子回家过节,秦有意还有点不想回去,倒是想跟独孤娇他们一起去独孤府。

    可今儿是端午节,他母亲归宁,他们都是要去镇国王府的。

    独孤娇带了自己包的粽子,还给几位兄长准备了香包。

    西陵虞和独孤心的香包早就佩戴腰间了,美得很得意。

    到了独孤府,看到的是各门前都悬挂着艾草与菖蒲,倒是很有过节气氛。

    独孤梦出来迎接他们,瞧他这妹妹都有点消瘦了,便看向西陵虞责怪道:“你们肃北王府是不是缺吃的?娇娇才嫁过去多久,人怎么就瘦了?”

    “没缺吃的,是天太热,流汗流的多吧?”西陵虞是真的没见独孤娇少吃过,如果独孤娇还瘦,只能是流汗流得了。

    独孤心斜瞪他一眼道:“明明是姐姐每日辛苦查账,累瘦的。”

    西陵虞不好意思的抬手摸摸鼻子,看向怒瞪他的独孤梦,他咳嗽声笑说道:“回头我去查账,让娇娇好好休息休息。”

    “哼!这还差不多。”独孤梦这算是满意了,负手背后,转身前头带路让他们跟上。

    西陵虞一把抓住独孤娇的手,歉意对她一笑,低声对她说:“以后有事你想做,就告诉我,我去做。”

    “嗯,我记住了。”独孤娇笑得很甜蜜,她家夫君大人对她很好,是她闲不住,她总找事自己做的。

    还有就是四哥和心儿过分了,明知她苦夏,还摆明欺负天虞哥哥。

    独孤梦他们就是以欺负西陵虞为乐,谁让西陵虞娶走了他们凤凰山的娇娇女的?

    独孤燕让管事的准备好了丰盛的过节美食,屋子里放了冰盆无数,门窗关闭上,也是十分的凉爽的。

    众人席地而坐,冰凉的大理石地板,铺着凉席,倒是很舒适的。

    独孤燕看向他妹妹叹口气道:“等明日送了弥月礼,哥就要回凤凰山了。你……唉!让蕣和心儿留下来陪着你,有事通知凤凰山,哥一定马不停蹄赶来替你出气。”

    “哥,我不敢欺负娇娇,只有她欺负我的份儿。”西陵虞一脸无辜的样子,看起来还有点小可怜。

    独孤心这回没和西陵虞杠着来,而是说句公道话道:“他说的是实话,他很惧内,只有姐姐欺负他的份儿。”

    独孤燕听独孤心说西陵虞惧内,他倒是很满意,只不过……他看向独孤娇蹙眉问道:“你的玉呢?”

    独孤娇心虚的抬手遮住手腕,本想对她哥撒个谎说忘了戴了,可是又瞧她哥这么凶,她只有笑着撒娇道:“哥,只不过是块玉,我身子骨也很好,无病无灾的……那个,我把玉借给太子哥哥了,歆儿身体不好,总生病,我不忍小孩子遭罪,所以……哥!你就放心吧!等歆儿病好了,我就把玉再……再要回来好了。”

    西陵虞听完独孤娇的话,也是震惊了,她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借出去了?

    虽然他不知道那块玉又何特殊之处,可既然是独孤祖父亲自送给娇娇当嫁妆的,必然……必然是十分宝贵之物。

    他们兄弟六个都快气死了,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那块药玉是多么的珍贵?世间仅此一块,独孤家一分为三,就是为了保护后世子孙安好的。

    她并不仅仅只是他们大家疼爱的宝贝女儿,更是独孤氏全族的命根子,她把玉送出去,要是遇上有人对她下毒手,她还要不要命了?

    “三哥,我这里也有块药玉,虽然比不上娇娇那块,可也有养身之用,先给娇娇戴在身上吧?”独孤蕣是个温柔的哥哥,他不忍心把这个妹妹吓成这样,便把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玉,从脖颈上摘下来递给了独孤娇,无奈又宠溺一笑说:“好好收着,别再乱借人了。”

    “嗯,五哥,我记住了。”独孤娇收下这块药玉,低着头不敢看人,这还是哥哥们第一次这么凶她呢。

    西陵虞伸手拿过独孤娇手心里的玉坠,看向他家黑脸大舅哥,握拳保证道:“哥你放心,明日我便进宫找太子哥哥,一定把娇娇的玉换回来。至于五哥的这块……就请五哥暂借给歆儿一段日子,等这孩子病情好转,我再把五哥的玉完毕奉还,可行?”

    “当然可以,孩子身体重要。”独孤蕣温柔一笑,心里根本不担心什么孩子,他不过是关心娇娇,给这个妹夫一个面子罢了。

    若换做别人,他才懒得管对方死活。

    “行了行了,今儿过节,先吃饭,吃完饭,让妹夫带咱们去瞧瞧西兰城的赛龙舟。”独孤梦可心疼这丫头了,她这样害怕的低着头,让他心里可不是滋味儿。

    “就宠着她上天吧,多大人了,还不知道个轻重。”独孤燕气的嘀咕几句,也没有真去训斥这个妹妹,唉!都宠她宠习惯了,今儿他还是第一次对她发火呢。

    独孤心为他姐夹了一小碗鱼肉,鱼脸肉,还有肚子上只有几根大刺儿的鱼肉,刺儿他挑干净了。

    好好一条糖醋鲤鱼,他们吃的时候,就剩鱼脊这点小刺儿多的肉了。

    那个蜜汁鸡翅,也被独孤心剔骨挑肉在了碗里,反正他们生气的时候,他一直在剔骨取肉。

    独孤梦最喜欢吃糖醋排骨了,可如今这盘子里……一人一块都不够分得了。

    独孤娇看着她面前这盘肉,她端起饭碗便开心得意的吃了起来。让他们凶她,哼!还是心儿疼她这个姐姐。

    独孤燕和独孤梦都想打死独孤心这个弟弟了,有他这样的吗?他们在这里大动肝火的训斥娇娇,他却在一旁去骨剔肉给娇娇吃,这是一个巴掌没舍得落下来,他就端了一盘糖过去哄人啊?

    “姐姐都瘦了,你们还凶她,不怕她又瘦了啊?”独孤心对于他们的瞪视,反击出一个大巴掌,有这么心疼妹妹的哥哥吗?

    独孤燕想吐口血喷这个弟弟一脸,他不心疼娇娇,能对娇娇乱送出药玉之事大动肝火吗?

    “不就是一块玉吗?反正姐夫也说会去要回来了,你们还对姐姐没个好脸色做什么?”独孤心瞪向他们一个个的,好像看罪大恶极的恶人一样。

    独孤梦闷头咽饭啃排骨,他什么都不想说了,反正在心儿的心里,全天下的人,包括圣人都有错,就娇娇这个姐姐一点错都不会犯。

    西陵虞低头忍笑,这位小舅子可是天下第一护短,不过是真可爱。

    独孤娇把一块鱼肉喂到西陵虞嘴里,靠近他低声说:“你回头私下和太子哥哥说,别让你那个嫂子知道了,不然,又要说我不是,让人都觉得我小气了。”

    西陵虞咽了鱼肉,点了点头说:“我知道,明日陪你一道进宫,先去紫宫和太康宫请安,后头……你在太康宫陪祖父祖母说话儿,我去趟东宫找皇兄把玉换回来。”

    “嗯,反正要解释清楚,不然……太子哥哥该也觉得我小气鬼了。”独孤娇往嘴里扒着米饭,吃着西陵虞喂到她嘴里的鸡翅肉,真的是挺好吃的。

    西陵虞陪她一起吃饭,瞧见她脸上沾一粒米,抬手为她拿掉,又去夹菜……

    独孤梦与西陵虞同时夹了一个炸鸡腿,见是西陵虞要夹给娇娇吃的,他就放弃那个大的,夹了一个小的低头啃着吃。

    “谢谢四哥。”西陵虞道了谢,把那只炸鸡腿放在了独孤娇碗里,他自己夹了拍黄瓜凉菜吃。

    一顿饭吃下来,他们这些光棍都心酸了。

    所以说,男人就该娶个媳妇儿回来疼自己,或者自己娶个媳妇儿疼着,让别人羡慕嫉妒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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