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宁和叶绪看着含怒而去的少女,面面相觑。欺负大夏帝国长公主,想来也只有他们这等胆大包天之人才能做得出来。

    不过他们也都是洒脱之人,不消片刻,便已经这件事抛到脑后。这楠树上的秘密花园自然是不能再呆,于是两人便接了采儿,回到了先前的客栈。

    叶绪在给采儿讲刚刚跳舞的女子多么多么的漂亮,自己还把公主的面纱都扯了下来,结果人家还只能忍了。说到这里,他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夏宁和采儿只当是这色狼又犯病了。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他做了一直想做的事情,心情自然大好。

    两人在那头说着,夏宁依然是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盘坐着开始感应天地气息。不多一会儿,采儿也睡了,叶绪也只能又找小二要了床棉被,在夏宁身边打好了地铺。

    “唉,想我叶家少主,将来可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也沦落到打地铺的地步了。”叶绪钻进了被窝,嘴里感叹道。说完他又看向一旁盘坐着的夏宁,说道:“没事儿别翻窗跳墙,我可不想再遇到一个洞虚境仇人。”

    夏宁不语。

    满月的月辉洒在小小的屋子里,叶绪的鼾声又起,一旁冥想的夏宁突然嘴角微微上扬。

    是的,他们从没互相说过感谢,但是一切已在不言中。

    夏宁不由想到了诸卿司那个洞虚境的大修行者。虽然太后已经把一切都压了下来,就连他们俩的通缉令也不过张贴了片刻,但是他明白,太后这样做必定是有所求。或者是向远在天边的庐陵里的那位示好,或者是为了别的什么。

    无论如何,一切都以力量为尊。他当然还记得昨晚当他抱着采儿,拼命逃亡的那种无力感,那时候的他对力量是那么的渴望。所以他决定,在明日进宫之后,便试一试那个法子。

    那个他早就想做,却一直不敢实施的法子。

    云阳客栈的掌柜一直很不满二楼某间房里的两位房客,因为那个粗眉毛的小子对自己态度很是不好不说,还一连要了自己两床被子,而且每一次要东西都是呼来喝去的。虽然自己的确是做这个营生的,但我也不是你的下人啊?要不是看在他们每次出手还算大方,他早就不做他们的生意了。

    而且现在是旺季,有钱有势的人多的是,哪家掌柜不希望自己家客栈能住上两个权贵之人?万一让那个达官贵人看上了,赏自己个十万八万的,还需要受他们的气?

    比如今儿个早晨,一早便有一顶八抬五花大轿停在门口,前后侍卫竟有数十人之多。辰时刚过,便有一太监打扮的中年人施施然走了进来。天啦,这还是宫里的人,难道今儿个我真要发达了吗?云阳客栈的掌柜暗暗下定决心,要是这贵人要住店,自己就把二楼那三个讨厌的家伙给赶了。

    掌柜迎向那太监,嘴角的黑痣都快笑出花儿来了,连连说道:“大爷,大爷您是要打尖儿啊还是住店儿啊?大爷咱们这儿啥都有,大爷……”

    谁知那太监却是不理那掌柜说的话,操着一口有些尖嫩的嗓子问道:“夏宁是住在你这儿吗?”

    “夏……宁?”掌柜的一时没反应后来,愣了片刻才想起来二楼住某个讨厌的家伙的不就是叫夏宁嘛?

    “有,有有,在这儿呢大爷,要小的去把他叫下来吗?”那掌柜的心想那小子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人家都找上门儿来了?

    “不,咱儿个也得上去,你前面儿带路吧。”

    “是,是。”那掌柜的点头哈腰地应道,在前面曲着身子边带路边说道:“大爷,这夏宁也刚在我们这儿住下,我们做这等营生的,人家要住店也不能拦着是不?”

    掌柜的急着和夏宁撇清关系,那太监却是充耳不闻,直接跟着走上了上去。

    到了二楼,那掌柜的敲了敲门,便退到了一边,然而接下来听到的话却让他惊讶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那太监在房门口站好,整理了一番衣袖才向里面叫道:“夏魁首,咱家是太后身边的余公公,专程来接你入宫啦,太后娘娘还等着呢,咱赶紧走吧。”

    魁首?他就是魁首?客栈掌柜一下子就懵了,这贵人可就住在咱店里啊。直到随他们走下楼梯,掌柜的都还是浑浑噩噩地。他站在门口,看着夏宁三人走上轿子,听着周围人恭喜的声音,张大了嘴巴。

    直到那八抬大轿走远,他仍是愣愣地站在客栈门口,阳光绕过房梁照进他黑洞洞的嘴里,身旁是小二叫唤他的声音。

    “掌柜的?掌柜的?”

    此时那顶八抬轿子里,采儿的表情最是兴奋。轿子在大夏国有着严格的分级,除了皇室,状元和魁首能坐这八人抬的大轿子以外,其他大臣都只能坐四人抬的小轿子。所以就算采儿的父亲是一品大员,却也只在数十年前中状元时坐过一次八抬大轿,而采儿更是从未坐过。这八个人抬的轿子,果真比四个人抬的要稳当些。

    叶绪则是掀开窗帘,看着街边那些碧玉红粉,心神荡漾。

    作为灯会魁首的夏宁,坐在这五花轿子里却并不好受。从未坐过轿子的他觉得这东西坐着左摇右摆,一晃一晃的,头晕得很,哪有踩在地上那般安心?

    队伍一路走着,便有无数百姓围在两边,想看看那魁首是长什么样子的,原本就繁华的穹桑城变得更加热闹。

    大红轿子并没有直接入宫,而是绕着穹桑城转了一个大圈,最后才回到南北大道,从南门入宫。

    这便是游街。

    这一游便是从辰时游到了午时,轿子中的三个人都饿得头脑发晕了,好在轿子里有些小点心,倒也聊胜于无。轿子从南门过后,又连过皋、库、雉、应、毕五门,最后才到了天子及皇室燕居之所。其中每过一门,莫不是严格盘查,就连夏宁的八抬大轿也不例外,皇城严密可见一斑。

    进了皇城,前后的侍卫都渐渐退去,又行了一段路,三人便下了轿来。待到了一处宁静庄重的宫殿前时,便只剩了那领路的太监和夏宁三人。

    那是一坐鎏金大殿,高愈七丈,金黄色的琉璃瓦,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令人望而生畏。宫殿正中镶着一面鎏金大匾,上书三个正楷大字,是‘宁寿宫’。

    领路的余公公看着有些呆滞的夏宁,不由催促道:“哎哟我的夏魁首,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进去吧。”

    夏宁回过神来,向那太监一笑以示歉意,领着二人便向殿里走去。

    “夏魁首,夏魁首!”行不过数步,夏宁三人又被那太监叫停了下来。

    “您这二位小友,可得在外面候着。”

    叶绪一听这话,立马就不高兴了。倒是一旁的采儿听话得紧,乖乖站着。

    “你们等等吧,我去去就回。”夏宁说道。

    叶绪心里不高兴,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一副不满的样子,望着宫殿房梁的一角,就是默认。

    夏宁点了点头,转身随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走进了宁寿宫里。

    寝宫内部却不如外边一般华丽,只是雅致得紧。原本金黄色的软塌也被披上了淡紫的锦缎,地板也不是皇室专用的锻金青砖,只是普通的大理石,这宫殿的主人竟是不喜天子之色。最为显眼,便是软塌上的一方茶几,乃是上好的檀香木所制。茶几上有一只黑色茶杯,茶杯旁是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几缕碎光从雕花的窗沿里斜斜的落在上好的茶几上,也落在了一旁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妇身上。

    那老妇一身霏缎宫袍,葱指上戴着某种不知名的宝石指甲,高高的头饰上珠光乱颤。她虽并不喜奢华,但这太后的行头却还是要用的。

    夏宁自然认得出这便是相助过自己的老妇人,可今天的她和昨日简直判若两人。只见她那有些泛白的头发被很好地藏到了黑发之中,脸上铺了淡妆,眼角的鱼尾纹也被盖了下去。一身华贵,端坐在自罗卧榻上,面色雍容,似笑非笑地看着夏宁。

    少年自然知道对方在笑什么。昨日他数次充耳不闻,刻意装傻,事已至此他又该如何装?

    夏宁站在老妇身前,行也不是,坐也不是。想要行礼,却又不能像昨日那般随性了事,这旁边可是几双眼睛看着呐。若是下跪,一来他从不喜这等辱人尊严的礼仪,二来这行跪之礼,他也从未学过。往日在那古籍之中见了,两位老师也是说‘这你不用学,以后都是别人跪你,用不着你跪别人!’

    这话听着舒气,说的人也是理直气壮,夏宁也就听之任之了。

    不过当下这个情况却是苦恼。

    好在不过片刻,那老妇人便发话了。她端坐着,声音无一丝起伏,说道:“免了,紫鹃,你们先出去吧。”

    夏宁一愣,有些奇怪,却不动声色,只是安静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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