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之城,塞北名城,自古便是神鸟仙鹤的故乡,这块人杰地灵的宝地,更是无数修道者聚集的地方。

    九十年代初期的鹤之城相当落后,当时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也就是听、下、打、唠四件事。

    听,即听小说,上年纪的老爷子几乎人手一个半导体,尤其是讲小说的时间无论男女老少都围在一起蹭听,说到精彩的时候都要喊好,这就是专业听书的。

    下,下象棋,两个人的游戏围观的却是几十个,一般分成两派疯狂支招,什么观棋不语真君子逼逼吧吧是小人统统抛在脑后,如果不按照他的路数走棋便是臭棋篓子脱口而出。

    打,当然是打扑克不是打架,三五成群多的几十个,屋檐下墙头旁,大街小巷比比皆是,何其壮观哉。

    唠,就是唠八家,传说中的扯犊子,尤其是冬天晚上,大炕烧的倍儿热,老娘们的强项,也有老爷们掺和进来的,东家长李家短什么奇闻异事都有,老爷们时不时的还唱上两口抛出几句黄段子惹得大老娘们们哄堂大笑,比说书的还热闹,听说东北的二人转就是这么产生的。

    遛弯是新兴的一项娱乐活动,尤其是在南大庙拜拜观音菩萨,看会算卦的扯犊子很有趣味。

    现在正值六月中旬天气刚有些闷,人也不多,算卦的更是没什么生意。几个算卦的都闲出屁来了,就串联着打扑克,正在玩当下最流行的扑克竞技项目——三抠一外加扯犊子。

    “寒大师,干什么呢?又相面呢?快点,不要我可拐了!”

    说话的是个二十四五的年轻人,身材不高,有些偏瘦,小眼不大特别有神。看着一手好牌已经安奈不住了激动的心情,焦急的看着上家被称为“寒大师”的人。

    说是寒大师,其实也就三十来岁,白白净净的身体有些发福,最大的特点就是有着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由于性格沉稳老辣,平时为人处事老气横秋,才被这些卦友们戏称“寒大师”。

    “小武子啊,要稳重,毛愣的性格啥时也改一改,一把磕碜副子还拐不起。”寒大师捻着没有胡子胖嘟嘟的下巴,斜眼瞄了一下急的火烧屁股的年轻人语重心长的劝说,然后把大眼睛眯成一条缝,注视着扣在下面的底牌,像能看透似的,心里还默默的盘算着:“底牌是一个小鬼两个2,还有一张黑桃a,加上手里的一个2,四软十张主,严副,嗯,可以打。”

    “我搂70!”寒大师果断出手把底牌抓到手里。

    “呀呀呀呀,一向沉稳的寒大师这是怎么了,小心挨抠噢。”小武子看把牌搂走,再看看手里的好牌,气的直吧嗒嘴,心有酸酸的不是个滋味。

    “我能算出你手里什么牌,信不?”寒大师瞥了眼小武子手里的牌。

    小武子把牌盖住,生怕寒大师知道,满脸嬉笑,“信信,这里谁不知道寒大师的本事,快出牌吧。”

    “嗯,口是心非,不过这牌是有点冒险,没办法吗,要当爹了,手里的牌还行,闯一闯给孩子赢点奶粉钱。”寒大师麻利的扣下六张牌哈哈一笑:“小武子想抠我,还得等,把奶粉钱准备好就当随礼了,钓主!”说着一张小主飘了出来。

    坐在寒大师对家的是个干瘦的老者,摘下黑墨镜小眼一歪歪:“唉,也不知是哪位天使大姐给我罗瞎子发这么好的牌,没主没分,你们看着玩吧。”随手扔出一张。

    信心满满的寒大师耷拉着大眼皮瞥了一眼罗瞎子,暗骂一声,还瞎子,比谁眼睛都尖,见漂亮的就往前凑,又摸手又掐屁股还美其名曰盲人摸骨,在这样下去早晚得瞎,不过这次到挺开眼,够朋友,等生儿子认他干爹,习惯性的捋着没有胡子的胖下巴正憧憬着和老婆儿子在一起的美好时光,这时一位个头不高胖胖的大妈边跑边喊。

    “小寒,还有心在这打扑克,你媳妇要生了!”

    看到大妈急三火四的样子寒大师心里一紧,哪还有心思玩牌了,扔下扑克边起身边问:“吴婶,怎么回事?不是还有好几天吗?”

    “刚才不小心摔……摔了一跤!”吴婶好不容易把这口气喘匀:“肚子疼的厉害,怕是要生了。”

    “唉呀呀!这败家老娘们,告诉她今天不顺怎么不小心点呢?”寒大师虽然嘴上骂了一句,脸上却露出惊慌和心疼之色,脚上更是没闲着,连卦摊都没来得及收拾径直的向家里跑去。

    “唉!”张志武叹了口气惋惜的说道:“可惜一手好牌啦,没抠着老寒啊!”随手拿起寒大师扔下的牌一看,小眼睛瞪得滴流圆,嘴也变成了大大的“o”形呆在那里。

    罗瞎子重新戴好墨镜问道:“怎么了?小武子。”

    被这么一问,张志武缓过神来,把牌往地上一摔,庆幸道:“看来咱们得感谢这要出生的大侄子了,要不这把输惨了!”

    看来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他们在这高兴可急坏了寒大师……

    寒大师,大号寒名江,hb逃荒过来的,在一家兵工厂上班,业余时间在南大庙摆卦摊看相。看相算命一流,下象棋一流,打扑克、支色子、推牌九更是一流,因为他有一项绝活……

    说起来那还是在逃荒的时候,那年寒名江才十六岁,在沈北站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道士,见他饿的快不行了就善心大发,把身上唯一的苞米面饼子分给道士一半,救了老道的性命。

    老道士道号东方木,说寒名江心善慧根好,就送给他《天眼通脉》的卜易奇书让他好好研究,还说靠这本书可以大富大贵。

    要知道当时正是挨饿的时候,有一顿饱饭都是一种奢侈,哪还有心思研究这些,再说,要是这本书真像东方老道说的可以大富大贵,这穷困潦倒的破老道也不会落到即将饿死街头的下场,凭借寒名江超乎常人的智商怎会信这个,但看着东方木真诚的眼神也不好伤他的心,只好接过书胡乱的塞到了行李里没在理会。

    两年后,寒名江在整理行李的时候发现了《天眼通脉》,由于温饱问题解决了,闲暇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就躺在床上索然无味的翻看起来,当翻了几页一骨碌做起来,被里面的内容深深的吸引了……

    所谓“天眼”是指练气修道的层次,即为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

    《天眼通脉》说的就是开启天眼的修炼方法。

    寒名江心中真的是一阵狂喜,因为修炼到了这个层次可以开天眼,像《封神演义》当中的神仙一样,可以观人脏腑,也可以看到千里以外的事物,更可以隔板看物,这就是吸引寒名江的地方,因为现在厂里正时兴推牌九,像他们这些小年轻没家没业的闲暇时候都爱赌两手,寒名江性格实在,不会弄奸耍滑,多数都是输多赢少。

    “要是学会这一手绝活,就可以看穿他们的底牌,想不赢都难啊!要是这样可真是像老道士说的那样大富大贵了。哈哈……”想到这里,寒名江居然笑出了声。

    “小寒子,笑什么呢?是不是厂里那个姑娘给你写情书了?”睡在上铺的赵辉探头向下看,俊秀的俏脸一副桃花盛开的样子。

    “赵哥?”寒名江先是一愣,他不知道上铺还在,慌忙把书塞在枕下,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羞的,脸上霞红一片,喃喃道:“赵哥,说什么呢?我这啥啥没有,哪有姑娘看上我啊,对了,女寝的大姐头不是请你跳舞吗,怎么没去?”

    “唉!甭提了,最近牌运不济囊中羞涩啊。嗯?不对,别打岔,看什么呢?你是不是以为我没在偷看黄书呢?不行,先给我看看。”赵辉说着从上铺跳下来,伸手就往枕下摸。

    大富大贵的计划刚刚开始,怎会就这么夭折,凭借着比赵辉更强壮的体格,寒名江终于保护住了这本天书。

    赵辉闹得叽歪了,怎奈体格不行,气囊囊的抓起上铺的外衣,搭在肩头,阴阳怪气的骂道:“还他妈兄弟呢,有好东西也不分享,以后别管我叫哥……砰!”话音未落,寝室的门重重的摔上了。

    寒名江并不知道以后发生的事会影响到他的一生,只是窃喜眼下保住了发财的美梦。

    都说无利不起早,有了梦想才会有实现的动力。自从寒名江知道了这本书的价值,暗地里按照书上的方法习练,一晃三年过去了,真就修成了天眼通脉的初级阶段——隔板看物,也用天眼功能赢得了不少零花钱。

    也许修炼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气场,二十出头的寒名江出落的浓眉大眼气度不凡,技术好,肯吃苦,又有一些闲钱打扮,深得厂里领导和姑娘们的喜爱,甚至厂长都要把贵为厂花的女儿嫁给他。

    当一个人大红大紫的时候,一定会遭到别人的羡慕嫉妒恨,寒名江即使是个修炼者也不例外,这个恨他的人就是睡在他上铺的兄弟赵辉。

    机会终于来了,轰轰烈烈的十年烈火终于烧到了沈北这个兵工厂,赵辉是厂里第一个戴上红袖标的人,领着平时的一些狐朋狗友开始了迫害活动,当然第一个迫害对象就是恨得牙根疼的寒名江。

    当在床铺下面翻到了《天眼通脉》的时候,赵辉笑了,虽然不是期待已久的黄色小说,但书上记载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确实构成了禁书,足够让寒名江永无翻身之日。要知道当时的中医都差点给取缔了,这些修炼的玩意和符咒就更不行了,最后按宣传封建迷信把他关了牛棚,那本传世的奇书也随着一把火化成了灰烬。

    寒名江暴气之下一病不起命在旦夕。

    厂长真是喜欢他,看着可怜的寒名江也折腾不起了,把心一横,冒着挨整的危险上下疏通,才算把命保住,最后下放到鹤之城的一个小兵工厂,由于有“前科”,一肚子才华的寒大师哪敢重用,最后落得个烧锅炉的下场。

    寒名江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家跑,什么《天眼通脉》大富大贵都是身外之物全扯淡,家里的娘俩才他的命根子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活啊。

    一进院门,就传出妻子痛苦的哀嚎声,三步两步穿到屋里,老蒯宸道莲疼的正在炕上翻滚,用天眼功能一看,坏了,自己的儿子脐带缠脖,晚了大人孩子都将性命不保,哪敢耽搁,急忙找来三轮车送到了医院。

    “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看着眼前俏丽的白衣天使,寒名江真的希望她是观音姐姐转世,真的希望她说的是:“恭喜你,母子平安。”可是残酷的现实告诉他,必须要做出选择。

    看到寒名江痛苦的抓着头发直往墙上撞,吴婶说话了:“小寒,别急!要不把老黄太太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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