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娥被这问题堵了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随口应道:“大概是累了,准备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她随口应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伸手扯了扯萧明钰的袖子,轻轻的与他道,“你眼睛怎么红了?”

    萧明钰恼羞成怒,把自己的袖子又给撤回来,哼哧了一声:“不是说要给我去拿书吗?”

    郑娥瞧他面色,倒也不想与他玩扯袖子这种事,只好忍着笑道:“我这就去。”这般想着,倒是有了个注意,于是便又问了一句,“什么书都行吗?”

    萧明钰漫不经心,随口便应声道:“能看的就行。”

    郑娥眨了眨眼睛,转身出去了:既然这样,她干脆就把萧明钰那两匣子的家书拿过来——他现在脸皮这样薄,看到自己写的那些肉麻话,还不知要脸红成什么样子呢……

    郑娥想到趣处,忍不住转头又看了萧明钰一眼,掩着唇笑起来。

    萧明钰和郑娥这头气氛正好,多少也算得上是夫妻和乐。只是,到了甘露殿里,听两位奉御禀告萧明钰病情的皇帝明显就有些心情不好了——这什么儿子啊?!连亲爹都不认得了,见了面就跟陌生人似的,竟然还记得阿娥!

    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一些!

    虽说皇帝也希望萧明钰和郑娥感情和睦,可这太和睦了,做爹的便有些不自在了,也不知是该吃郑娥的醋还是吃萧明钰的醋。

    不过冯奉御和杨奉御却是不知道皇帝此时复杂的心理变化,反倒是含了几分喜色:“殿下认得王妃,倒算是喜事——这般一来,有王妃陪着,殿下精神放松,病情自然也能更快康复。”

    皇帝十分含糊了“唔”了一句,喜怒难辨,最后还是问了一句:“朕只问你们一句——还要等多久,四郎才能康复?”

    冯奉御和杨奉御面上的喜色便不由褪了下去,显出几分为难和踌蹴来,好一会儿才对视一眼,垂下头恭恭敬敬的回话道:“若无意外,一月足以。”

    皇帝沉默片刻,心里倒是算了算时间——一个月也差不多了,到时候大军班师回朝,要是萧明钰好了,正好把他提留起来,直接领军从城外回来,也算是风风光光。想到这里,皇帝便点了点头,沉声加了一句:“记得你们的话。一月之后,若是四郎还未痊愈,朕便唯你们是问。”

    冯奉御和杨奉御更添几分惶恐,连忙跪下应诺。

    这般说了一会儿话,皇帝心里的忧虑倒是去了一些,摆摆手便让两位奉御下去。

    黄顺这会儿才端着热茶上来伺候皇帝,他见皇帝心情似是不错,便打着胆子笑了一句道:“魏王康复在即,陛下怎地还不高兴?”

    皇帝哼了一声,伸手接了茶盏,冷冷道:“有什么可高兴的?”他到底忍不住,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四郎这可真真是娶了媳妇忘了爹!”

    黄顺瞧着皇帝面色,倒是也不免暗笑起来:常言说的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可看皇帝这模样,倒还真是有些像是婆婆吃媳妇的醋……心里这般想着,黄顺嘴上却还是温声劝了一句:“魏王殿下这不是中了毒嘛,一时糊涂,差点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了,陛下何必与他计较这个?”

    皇帝也只能这般自我安慰了几句,随即又转口问起二公主府上的情况来:“对了,二娘那头如何了?听说五郎和六郎也都去了,大概也挺热闹的吧?”

    黄顺又细细的说了二公主府上百日宴的事情,免不了要说一句:“……二公主也说了,明日再带驸马和孩子来给陛下您请安呢。”

    皇帝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一些,忍不住又把那“娶了媳妇忘了爹”的萧明钰拉出来批判了一下:“还是女孩好,贴心孝顺,哪里似四郎那般的……”

    黄顺素知道皇帝脾气,在旁一一应和着。

    皇帝自己说了几句便也觉得无趣,没有再多说,反倒是转口与黄顺说道,“算了,孩子都大了,也管不那么多了。你派个人去把荣德抱来,朕和他一起用午膳吧。”

    这般一想,他如今竟也只剩下和荣德一起用膳的份了……

    萧明钰自是不知道皇帝已把他这个“不孝子”骂了一通——他这会儿正被自己那满匣子的肉麻家书给看得面红耳赤。

    便是萧明钰也没想到那些信竟然是他写的。

    看到上面那些熟悉的字迹,看着上头那些个字句——“路遇火烧云,颜色极美,颇似卿。”、“月明星稀,只盼此时共看一轮月”,“这儿的羊肉更肥些,烤起来极香,只是这会儿你不能吃,我便替你多吃一些”、又或者“昨夜风凉,和衣而眠,梦卿夜来,唯恐梦醒”……

    天啊,简直不敢相信,当初写信的竟然真是他。

    萧明钰看到一半便觉得甚是恼羞,偏又忍不住想要多看一些——他心里头总是想要多知道些过去他和郑娥发生的那些事情。于是,他便也只好坐在塌边,心绪复杂的翻看着那两叠信,一点一点的看下去。

    郑娥则是寻了一张椅子坐在边上,津津有味的端详着萧明钰瞬息万变的面色。

    好容易,萧明钰才把那些信件都看完了。

    郑娥托着腮,抬眼看他,眨了眨眼睛,明眸里还闪着些微的笑意。她粉色的唇轻轻一扬,笑靥如花的开口问道:“看好了?”

    萧明钰看完了那几叠信件,倒是觉得自己的脸皮也跟着厚了不少。他竟也十分从容的应了一句:“看好了。对了……”顿了顿,他抬头看着郑娥,又道,“你写给我的那些回信呢?”

    郑娥的笑容一下子就给僵住了——要说肉麻,夫妻两个还是大哥和二哥,谁也别笑谁。现下萧明钰还没想起来呢,要她把那些信递过去给人看,简直是……

    所以,郑娥不免心虚起来,眼神跟着移了开来,仿佛什么也没听到,笑盈盈的转开话题:“对了,要睡一会儿吗?”

    萧明钰与她对视片刻,摇了摇头,从善如流的道:“恩,是有些累了。”

    郑娥正要起身去给他捏被子,忽而又听到萧明钰的话——

    “不过适才鱼汤喝得多了,得先去小解才行……”

    郑娥的步子顿了顿,忍不住抬头去看萧明钰,想要知道他的话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

    萧明钰从容自若的回视回去,十分自然的接着问道:“我的腿伤还没好,你应该会扶我过去吧?”

    虽说郑娥先前已经做过许多心理准备,想着要好好照顾萧明钰,就像是他当初对自己那样的好。可实际上,自重见到萧明钰起,郑娥还真没有受过多大的累——最多不过是给他端一碗药,或是怀着调戏的心思给他喂几口鱼汤什么的,说起来还算是娱乐了郑娥她自己。

    一直到此刻,听到萧明钰这话,郑娥才觉出自己肩头担着的重任:天啊地啊,她差点就完了,萧明钰不仅失忆,腿上也还没好呢。也就是说,她不仅要给萧明钰端茶送水、哄人放松精神,她还得亲自扶着萧明钰去给萧明钰更衣、洗漱、沐浴、小解……

    就在郑娥为难的时候,萧明钰倒是十分自然的又问了一句:“不行吗?那你替我找根拐杖吧。”

    郑娥原还在犹豫,听到这话却又心虚起来,连忙上前去,很是认真的点头道:“我扶你去……”她回视萧明钰,一字一句的道,“我们是夫妻嘛,没事的。”

    萧明钰倒也没再说什么,先叫郑娥给自己递了外衣,披上外衣之后,他才抬手掀了被子,然后他便扶着郑娥的手下了榻。

    郑娥忍不住瞧了瞧他受伤的右腿——她能看见,右腿的膝盖处被裹了一层雪白的绷带,大概是之前两位奉御才处理过的,绷带上面倒是没有什么血迹,看上去也没什么大碍。

    只是,郑娥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想了一回:虽说两位奉御都说这是小伤,养养就好,可从北疆到京城,大概也要一月多,这一月多都没好的伤口也不知有多大。唉,说起来也不知有没有伤到骨头……

    这般想着,郑娥动作上更见十分小心,她生怕萧明钰的右腿伤口裂开,一路走一路道:“你小心些,往我这边压好了,可别又把伤口弄裂了。

    萧明钰自然不会真就把自己全身的重量压在郑娥的身上。他原是漫不经心的听她絮絮叮咛,忍不住又垂头去看她。他比郑娥高许多,低下头的时候正好能看见郑娥露出的那一段如玉一般白皙柔软的脖颈,还有颈边那几缕乌黑的丝发。

    她正垂头注意着萧明钰那受伤包扎过的右腿,自然也没注意到萧明钰投来的目光,反倒是漫不经心的用指尖在耳边捋了捋,把几缕滑落的乌发捋到耳后去,大约是走了一段路的缘故,不免跟着吁了一口气,冷玉似的颊边微微泛红,好似桃李一般。

    萧明钰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而动着,暗暗的咽了一口唾沫,忍不住想起一个词:活色生香。

    随即,他便觉得下面也跟着有了反应,动作上不免也僵硬了些,步子迈得更小了,只是小心掩饰着腿间的那一处。

    郑娥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觉出他步子放慢,还以为他走得累了,腿上难受,便也跟着放缓了步子,还仰头与他道:“没事,慢慢走就好了……”

    萧明钰“道貌岸然”的应了一声,面色倒是不变,只是面颊处微微有些红。

    郑娥瞧见了倒也不在意,只当萧明钰这是走得累了,见他额上隐约有些汗便又小心的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素色的帕子,踮起脚要给人擦汗。

    她原就扶着萧明钰,半边身子都贴着萧明钰,这会儿踮起脚要给人擦汗,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萧明钰的身上,隆起的小腹顶着萧明钰垂下的手臂,两人之间近的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萧明钰只觉得头皮都跟着紧了起来,仿佛脑中被人丢了一串鞭炮,噼里啪啦一阵子过后,只剩下一团白烟。他连忙抬手抓住郑娥那只乱动的手,动作迅速的从她手里抽出那条帕子,口上匆忙的应道:“不用了,我自己擦就好了……”真要再叫郑娥贴着他擦汗,他那一处的反应肯定要更大了。要是再这么下去,这么一条短短的路,简直一辈子也走不完啊。

    郑娥倒是不知萧明钰这复杂心理,嘴里轻轻的哼了一声,道:“这会儿逞什么强啊!有人替你擦汗还不好?”虽说如此,她其实也没不计较这个,很是耐心的等着萧明钰自己擦完了额上的细汗,这才扶着人接着往前走。

    萧明钰移开目光,一面端出漫不经心的模样左右四顾,一面心里为难起来——他这会儿才想起了一个大大的难题:他们是夫妻,晚上肯定是一个房间、一张床的,到时候要是再有反应,肯定是要瞒不住的。

    这可怎么办啊?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第123章

    处于对自己自制力的不信任, 晚上的时候萧明钰十分坚定的把郑娥撇开了,自力更生的沐浴更衣, 还抱着被子滚到了床榻最里头, 活像是个被流氓惦记上的小媳妇,几乎都要把仓皇失措四个字写在脸上。

    郑娥看着他那做派,倒是觉得十分眼熟, 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不就是以前自己应付萧明钰时的表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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