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巧儿和连城杰从义庄中走出,可没走两步,却见在石阶尽头的平地之上站着一个人。由于夜色昏暗,并能看见那人衣着和长相,只见那人似乎怀抱长剑,静静地站在那里,似在等待连城杰和乔巧儿的到来。

    连城杰立即引剑防于胸前,把乔巧儿挡在身后,向那黑影朗声道,“敢问阁下何人,意欲何为?”

    “公子好本领,真不愧是终南玄门之后,连名声赫赫的魔教五公子‘鬼公子’冢仙儿都败在你的手下,区区再下怎敢有其他想法呢?”那黑影诡异笑道,口中却传来又似男子又似女子的声音。总之,在连城杰听来,却是一时不能分辨出此人是男是女。

    “城杰哥哥,依我看此人便是跟那冢仙儿一起的,若我所料不差的话,定是魔教五公子之一的‘谋公子’秦匀子。”

    乔巧儿在连城杰身后轻声道,尽管她不能看到那人模样,但凭借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她想必是那秦匀子无疑。虽然贵为辰胤国麟南公主,从小就不爱好修真炼道,但凡世间无论古今怪人怪事,她却是略知一二。

    “秦匀子?”连城杰问道。

    “魔教五公子,你在永安地牢已经遇到了三人,今夜于这义庄之中又再遇那‘鬼公子’冢仙儿,便还差上这一位‘谋公子’秦匀子。此人不男不女,说话阴阳怪气,虽不会修行法术,但谋略可以说是独步古今。”乔巧儿道。

    “难道比瑾房先生还厉害?”连城杰问道。

    “两位谬赞了,秦匀子区区一凡夫俗子,世居边关岂敢与鼎鼎大名周瑾房相提并论?再说‘江南四才’尚且称赞麟南公主才貌双全、文治武功天下第一,区区外夷小可1又怎敢相提并论!”那黑影极是谦卑地道。

    “城杰哥哥,此人诡计甚多,我们须加以当心才是。”

    乔巧儿对连城杰提醒道,此时她已然明白,原来陆正中他们所说的魔教众人退回西域的消息并不属实。她心下想着,眼神却极是担心打量着四周,深怕其他魔教妖人会在暗中偷袭。

    连城杰听乔巧儿所言,心下也有些紧张起来,然后看向石阶尽头的黑影。只听那黑影轻轻笑了一声说道,“普天之下,若论智谋,十个庞明都抵不上一个麟南公主,区区小可怎敢妄自菲薄呢?”

    “那你今日出现在此,又意欲何为?”连城杰大声说道。

    话音未落,只见石阶尽头黑影的上空两丈处,突然出现了一个两拳头大小般的发着蓝色光亮的珠子,把周遭方圆六丈的地方照得通透,宛若白昼。连城杰不禁目瞪口呆,不想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竟然是一颗悬珠2。更令连城杰称奇的是那立于悬珠之下的人,身长七尺,明明是男子模样,头饰却作女子打扮,穿着一身艳丽的华服3,粉黛朱唇,看上去有些不自然的妖艳。

    “公子乃玄门正宗之后,更是身怀久天寺绝学,区区小可能奈何呢?”那打扮妖艳的秦匀子继续道,“只是今日在此有幸得遇麟南公主,却不知公主殿下可否不吝赐教,与我博弈4一局可好?”

    乔巧儿听他一说,则慢慢走下石阶,连城杰担心她的安危,便手握“天芒神剑”紧随其后。乔巧儿一边走下石阶一边说道,“既是如此,那今夜我便与你对弈一局。”乔巧儿言语之中极是自信,其缘由并不是她辰胤麟南公主的身份,而是辰胤国手的身份。

    乔巧儿自小便对围棋博弈很是爱好,十岁便在关中辰胤已无敌手,这些年来大江南北寻找连城杰,更是与各方圣手对弈无数,屡屡胜出,深谙棋道,技艺精湛。

    那秦匀子见乔巧儿如此说道,心下很是高兴,妖艳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只见他放下手中长剑,从身后取出一块方圆一寸有余的星盘放于面前地上支起,然后又从腰间取下两个一黑一白的布袋,白袋放于自己身前,黑袋放于对面。

    他见乔巧儿和连城杰走近,自己则席地坐起,一脸笑意相邀乔巧儿。乔巧儿也没有讲究,走近便也是席地而坐。然后,秦匀子道,“小可先行,不知公主殿下意下如何?”乔巧儿道,“原来是客,请。”说话间,乔巧儿却也不客气。

    那秦匀子便首先取出两颗白子放在星盘上对角星的位置,然后说道,“殿下请。”乔巧儿亦取出两颗黑子,亦放在星盘上另外两颗对角星的位置5。两家一出便是群雄逐鹿之情状,大有奠定中原决不肯偏安一隅的决心。两黑两白,四子放毕之后,乔巧儿轻抬右手,作了个“请先行”的手势。秦匀子也不还礼,拈起一颗白子,落入星盘,乔巧儿亦是。

    秦匀子先前十三子落盘极快,但至十四子时却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乔巧儿借此缝隙,望了连城杰一眼,然后笑着示意他在自己身边坐下。连城杰心下也乐意之极,虽然他看不懂这星盘上的博弈,但是他愿意陪在他身边。他随便在盘腿而坐于乔巧儿身旁,静静观望着二人对弈。

    秦匀子落十四子的时间约莫是在一盏茶的时间之后,此时乔巧儿也没有再分心看向连城杰,只是静静地盯着星盘,或偶尔望一眼眉头紧锁的秦匀子。两人下至一百余手之时,各有征吃,战况激烈。但乔巧儿的神色却是自然之极,不同于那秦匀子。

    其后的时日,大多是秦匀子思考,但此后落子则更慢。恍惚间,两人一盘棋未毕,却已是四个时辰过去了。东方出现了微白的光亮,连城杰在不知不觉中,也陪着场中二人熬到了天明时分。

    只见那秦匀子站起身来,很是恭敬地对乔巧儿拱手道,“公主殿下棋道精湛,天下无双,小可三生有幸得蒙教授,受教了!”乔巧儿亦起身还礼道,“公子棋艺多变,常常有出其不意之妙招,巧儿承蒙赐教。”

    秦匀子只是无奈一笑,然后收起悬珠和棋盘,拿起长剑,待收拾停当之后,又对乔巧儿和连城杰拱手道,“两位多加保重,小可告辞了。”秦匀子说着便要离去,却是方踏出一步,便听得乔巧儿问道,“公子且慢。不知这李村义庄之约,可是出自公子手笔。”

    秦匀子听到此言,便转过身来,娇媚一笑,道,“不是。”然后轻然转身,一个人沿着村中之路,绕过破败的房屋走出了这李村。

    待那秦匀子身影消失之后,乔巧儿回过身来,看向连城杰,却见连城杰也挣扎着站了起来,脸色极为难看。乔巧儿急忙去扶着他,脸上笑道,“城杰哥哥,你不过是陪了巧儿一夜未眠而已,不会就脸色难看成这样吧?”

    谁知,连城杰看向身后的不远处的那匹瘦马,无奈地摇了摇头,很是痛苦地说道,“巧儿快牵马过来,我中毒了,我们得赶紧离开此处。”

    “城杰哥哥,你没事吧?”乔巧儿很是急切地问道,却顾不得却牵马。而连城杰则大声说道,“不要管我,快去牵马过来。”言语极是威严。乔巧儿心下也不敢大意,急忙跑去牵起那匹瘦弱不堪的老马,过来之后,扶着连城杰上了马,然后自己上了马。

    “快走!”连城杰痛苦地说道。

    乔巧儿急忙打马,沿着秦匀子所走之路,向李村村口而去。那身下的老马似乎也预知到了什么危险,步伐加快,比昨日行来此间要快了好几倍,似乎与一匹普通的骏马没有任何区别。

    而在他们身后,东方已渐渐泛白了起来,新的一天即将来到。

    ******

    那匹瘦马载着乔巧儿和连城杰出了李村,一路狂奔了两里左右,未来到官道,却行至一处绝壁之下。连城杰挣扎着看了周遭的地形,眼见再往前三十余丈的地方便是一片竹林,林间静若寒蝉,并无半分鸟鸣。

    “巧儿快停下!”

    听得连城杰说道,乔巧儿急忙勒停了马,两人下得马来,却听得身后“扑通”一声。两人转眼望去,却见那匹老马已然垂倒在地,口吐白沫,早已气绝身亡。两人心里不免一阵难过,但却也顾不得多想,乔巧儿便扶着连城杰走向石壁之下休息。

    待招呼得连城杰坐下后,乔巧儿突感前方异样,抬起头来心里着实下了一跳。只见前方不远处,也就是那匹老马横绝殒命之地,凭空出现了十一个黑衣人,他们都蒙着面,手握不同样式的刀剑。

    “你们想干什么?”乔巧儿大声道,然话音未落,她却被连城杰推至身后,紧靠着石壁。只听得连城杰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不要命的就过来,老子定让你好好尝尝‘天芒神剑’的厉害。”

    不想那是一个黑衣人却是不动半点,良久,才从他们身后走出一位体型比较款胖,但个头却比较矮的黑衣人。那人好似凭空出现一般,而前一瞬间,连城杰和乔巧儿都看不到他的存在。

    只见他慢步走到那群黑衣人面前,观察了连城杰和悄悄儿好一会儿,然后慢慢说道,“小子,你现在已经身中巨毒,再垂死挣扎也是支撑不了多久的。我劝你还是识相一些,把‘天芒神剑’乖乖交出,我还能考虑放尔等一条生路。”

    “卑鄙。”乔巧儿骂道。

    不想那矮胖的黑衣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道,“公主殿下,你不在辰胤好好呆着,来这佘诸帝都做什么呀?莫非是知道我等近来缺金少银,要给予我等机会捉拿了你,献与道君皇帝修炼长生术作药引么?”

    说着,那群黑衣人便都笑了起来。连城杰则是强忍着穿心刺骨的痛站了起来,手握‘天芒神剑’怒然道,“你们敢!”那矮胖黑衣人似也没有拖延时间的意思,一个转身,挥了挥右手,那十一名黑衣人便齐齐地攻了上来。

    “巧儿退后。”连城杰说着,便强忍着满身的疼痛,快步攻了出去,与那些黑衣人扭打在了一起。尽管他身中剧毒且内力运转不开,但是凭借着神兵“天芒神剑”在手,十招下来,连城杰还是暂时逼退了十一名黑衣人。

    那矮胖的黑衣人见此情形,心下也极是诧异,故而朗声道,“你小子当真是世上少见之奇人啊,中了我的‘九虫七花膏’都五个时辰了,竟然还能支撑到现在。当真是了不起。”言语中很是诧异,却也是钦佩。

    “九虫七花膏?你们是南疆圣灵教什么人?”乔巧儿陡然问道,因为她深知这‘九虫七花膏’是南疆巫派圣灵教最致命之毒药,以毒虫九种、毒花七种,捣烂煎熬而成,共九九八十一种配方,六十四种变化。中毒者先感内脏麻痒,如九虫咬啮,然后意识渐失,眼前出现斑斓彩色,奇丽变幻,如七花飞散。

    那矮胖的黑衣人并不答话,而是静静地观望乔巧儿良久,然后摇着头好似惋惜地说道,“公主殿下更是奇人,这世上最致命之毒药竟然伤不得你半点!当真是奇哉怪也。”他说着又打了个口哨,继续道,“不过没有关系,你二人再奇特,今日也是我掌中之物了。”

    话音未落,却见周遭涌来一大群黑衣人,人数在四十人上下,竟在连城杰和乔巧儿身前站成一排,围成两个半圈。乔巧儿见此情形,急忙说道,“既是南疆异人到此,想必已知我等乃终南玄门之人,何故要处处为难呢,难道你们不怕我玉机掌门知晓么?”

    “世上只道江南庞明才智过人,却不知这麟南公主更是举世无双。”那矮胖的黑衣人大声赞道,继而又道,“终南玄门又怎么样,玉机子又怎么样,都早已食古不化,将沉沦世间而已。”

    “什么?麟南公主在哪?”

    突然,从黑衣人身后不远处的竹林当中传来一男子的声音。众人望去,只见两个樵夫打扮的男子骤然立于身后三丈之外。那矮胖的黑衣人转过身去,静静打量着二人,只见那二人均穿着朴素竟是平常百姓。一人身高八尺,头宽身胖,满脸黝黑,一双黑眼甚是骇人,手中拿着一柄大于平常所见的砍柴刀,更令人称奇的是那刀把长约二尺,竟是铁制,与砍柴刀浑然连在一起;另一人身高七尺左右,身材均匀,长相平常而略带文雅,手中拿着一把三尖两刃刀6。

    “看什么看,你这矮子。”那高胖的樵夫大声说道。

    “你二人何许人也?”那矮胖的黑衣人略有微怒道。

    “我们乃是这山中樵夫,我叫张达,这是我大哥张翼。”那身材匀称的樵夫道。

    此时,乔巧儿却不去管顾场中之人的对话,而是扶着连城杰坐下,眼神极是关切地望着脸色痛苦的连城杰,而连城杰则是示意她注意场中的变化。乔巧儿点头示意,然后静静观察着。

    不过其实在此之前,她便看到了那张翼、张达两位樵夫是如何出现的,他二人竟是从竹林中快步冲了出来。那速度之快,力量之大,实乃乔巧儿平生仅见。她透过一群黑衣人留出的缝隙,静静地观望着不远处的二人。良久,她突然对自己说道:若是这二人能为我辰胤所用,他日驰骋天下、统一中土,便是不可缺少的将才。

    “尔等乃俗世之凡夫,竟然胆敢来管我等闲事,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那矮胖黑衣人鄙夷地道,他说着便指挥四名黑衣人围了上去。

    却不想那两名樵夫竟不理会,快步通过了黑衣人之间的缝隙,向乔巧儿和连城杰所在之处赶来。在他二人身后,四名黑衣人被抛向身后,重重摔倒在地,久久不能起身。只见那二人走到连城杰身前,然后跪倒在地行礼道。

    “我张翼,参见公主殿下。”

    “我张达,参见公主殿下。”

    那张翼和张达异口同声道。乔巧儿连忙一边还礼“两位大哥快快请起”,一边伸手扶起他二人,未来得及询问缘由,那矮胖的黑衣人便指挥一群黑衣人攻了上来。那张翼大声道,“二弟,保护好公主殿下。”然后一人紧握砍柴刀,迎头攻了上去。

    “张大哥小心。”乔巧儿道。

    只见张翼迎头冲上,奋力挥舞手中的砍柴刀,打在两名最先冲来的黑衣人身上,那两名黑衣人便大叫一声被击出两丈开外。矮胖黑衣人面色凝重地看向那张翼,良久又作了个手势,然后剩余的四五十名黑衣人齐齐围了上来。

    虽是如此,乔巧儿却见那张翼战的却很是轻松。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竟是把那些黑衣人都逼退了。乔巧儿心下不免一阵欣喜,突然却见那矮胖的黑衣人,在那退却的黑衣人中走了上来。

    “小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那矮胖黑衣人大声吼道,然后手握剑诀,凌空而起。

    “张大哥小心,此人非同寻常。”

    连城杰忍住身心疼痛,大声吼道。因为他隐隐地感觉到,此黑衣人并不同于那些黑衣人,那些黑衣人不过是些道行尚浅或是没有道行的俗世之人,但是这矮胖黑衣人却非比寻常。从他的出现开始,连城杰就感觉到他是修真炼道之人,而且道行不浅。

    只见那黑衣人眼露狡黠,竟是凌空祭其一柄长剑,直直刺向张翼。张翼把砍柴刀横在胸前,虽然抵挡住了长剑直中要害,但还是觉得来力过大,两手被震得暗暗生疼,整个人不自觉地退后了两步。

    那张达见兄长落败退来,急忙前去扶住了兄长,道,“我看此人道行颇深,兄长与我万万不是他的敌手。”

    “不过为了保公主殿下周全,今日你我兄弟二人即便命丧于此奸贼之手,又何足道哉?”那张翼朗声道,然后整个人又冲向前去。

    那张达见此情形,亦凛然道,“兄长,我来助你。”说着,张达也手握三尖两刃刀冲上前去,劈、砍、抹、撩、斩、刺、压、挂、格、挑各式套路一一使尽。虽然张氏兄弟二人久战,竟是不能进到那矮胖黑衣人身前。

    而乔巧儿见那矮胖黑衣人所使剑法,突有熟悉之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故而只是静静地观望着,也没再多想。因为此时,想办法如何脱身才是正经事。但是面对强敌,又该如何脱身呢?

    那矮胖黑衣人再次凌空而起,手握剑诀,顿时一柄长剑幻作万千飞舞于空,将张氏兄弟头顶之上层层包围。连城杰见此情形,大声吼道,“快散开!”张氏兄弟二人还未来得及推开,那千万长剑便齐齐地刺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连城杰突然凌空而起,立于张氏兄弟头顶上空。连城杰手握剑诀,“天芒神剑”顿时夺鞘而出,在空中亦作快速飞舞。此时的他心中已然没有太多的想法,只能拼尽全力救下张氏兄弟。

    矮胖黑衣人的剑阵连城杰是挡下了,但是他却口吐鲜血从空中掉落了下来,摔倒在地。连城杰并没有被矮胖黑衣人的剑阵击伤,他只是身中疼痛难忍好似五脏溃烂一般,一阵恶心一阵昏厥,故而重重摔了下来。

    乔巧儿急忙跑过来,扶起连城杰,眼中的泪水都已流出,“城杰哥哥。”此时此刻,唯有一声轻轻的呼唤,因为除此之外,她真的想不到再如何脱离困境了。随即,“天芒神剑”也由空中掉落,直直地刺在二人身边的土地之上,通体玄色,静然而立。

    “你若是因此剑而来,那你拿此剑便走吧。”乔巧儿指着落下来的“天芒神剑”,对那矮胖黑衣人说道。

    此时,张氏兄弟亦走了过来,挡在连城杰和乔巧儿身前。那张翼看了已奄奄一息的连城杰一眼,问道,“公子,你撑着点,待我兄弟二人前去斩杀了这奸贼。”虽然已知事态严重,且无退路,但他二人亦非贪生怕死之辈。

    “这人道行颇深,你二人不是他的对手,你们寻找机会带着巧儿离开此地。”连城杰慢慢说道。

    乔巧儿听得他如此一说,心下五味杂陈,竟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此时,那黑衣人则是走上几步,望着坐在地上的连城杰良久。众人奇怪,却又不敢多问。只见那矮胖黑衣人,又望了望周遭,突然说道,“世人皆道此‘天芒神剑’身藏天地间巨大秘密,故而从诞生之时起便被世人争来抢去。但依我所见,这‘天芒神剑’倒无任何奇特之处,倒是你这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身上的秘密却是让人忍不住好奇!”

    众人一脸茫然,纷纷看向连城杰。却听那矮胖黑衣人大声问道,“你说,你这终南玄门年轻弟子,为何却身怀江南归乐谷‘归乐无疆’的上层心法?”他说着,便在场中不停踱步,虽然蒙着面,却难掩他一脸不安的神色。

    因为就在刚才,那矮胖黑衣人祭其万剑而下之时,却被连城杰的“天芒神剑”漫天飞舞而挡下,那招式确是江南归乐谷‘归乐无疆’的上层心法无疑。而连城杰却是不答他,因为此时的他已然是疼痛难忍几乎昏厥。

    那矮胖黑衣人见连城杰无话,便再度祭其长剑,一面凌空而起,一面朗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便替世间除了你这祸害!”千万支剑影遍布天空,遮去了早已照过来的霞光,只是这剑光却比那霞光更加强烈百倍。

    “诸天神明,天降自然。与我道行,屠尽奸邪。”

    万剑齐下,风声梭梭,只是竟然伤不得乔巧儿四人一点。他们的身前突然站立着一个白眉老僧,口中慢慢地念道“千人千般苦,苦苦不相同。若一念心起,则有善恶二业,有天堂地狱。若不以心生心,则心心入空,念念归静,从一佛国至一佛国。若以心生心,则心心不静,念念归动,从一地狱历一地狱。”

    那矮胖黑衣人听他一面便从空中降下,手握长剑,站于白眉老僧之前。他并不是被老僧的言语感化,而是深知这突然出现的老僧道行在自己之上,心想硬拼是万万不可能的。因为矮胖黑衣人知道,自己拼尽全力使出的剑阵,已然被眼前的老僧在随意之间化解。随即转念一想,矮胖黑衣人朗声说道“老秃驴,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那小子身上可藏着天大的秘密,就算你今日助他脱难,想必来日却无法在天下人面前道得清明。”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那白眉老僧突然转过身来,一脸慈祥,和颜悦色地向乔巧儿行礼,“老僧法相参见公主殿下。”乔巧儿亦双掌合上,向老僧行礼道,“正光法师7,不想七年不见,您倒是比那年在久天寺相见时然精神矍铄了不少。”

    “老僧惭愧。”白眉老僧平静而道,却是看见坐在地上的连城杰,慈祥地脸上微有变色,突然说道,“这位公子中了怎么会中‘九虫七花膏’呢?”未等众人回答,老僧急忙转至连城杰身后,粗大而厚重的两只手掌抓起连城杰双臂,让他正身而坐之后。只见老僧,两手在面前虚空而画,转眼两丈齐齐抵在了连城杰后背之上。

    乔巧儿知道这正光法师正在给连城杰施救,故而也不多言,只是看向身前不远处的黑衣众人。却在放眼望去之时,两道金色光芒由东方如风般破空而至,竟是停在了乔巧儿和张氏兄弟面前,站立如松柏。来人是两和尚,长得竟是面目一般模样,慈眉善目,冷静如霜。

    那矮胖黑衣人见此情形,知道欲办之事已然不可能大道,故而朗声说道,“既然大师执意,今日我便卖你个面,咱们暂且别过。不过,这终南玄门中的小子既然身怀归乐谷的无上心法‘归乐无疆’,兴许也学会了久天寺绝技也说不定。”那矮胖黑衣人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指挥一干人等向西方退去。

    转眼,黑衣人便消失了踪迹。场中无人齐齐向连城杰和那正光法师看来,只见白眉老僧已然静坐如初,聚精会神地给连城杰疗伤。只见白眉老僧周遭泛起小小的金色光芒,且渐渐变大,竟是一个个凭空出现的“佛”字,凡九个佛字围成一圈,一层一层围绕着老僧的身体共有九层,单层逆时针旋转,双层顺时针旋转。

    乔巧儿见此情形,心下突然一紧。随后只见,连城杰周身一泛起九层佛光,乔巧儿身旁的两个同一模样的年轻和尚异口同声地发出“咦”地一声。转念,乔巧儿便询问那两年轻和尚起来,一问之下得知,他二人本是双胞胎兄弟,都是久天寺“慧”字辈的人才,哥哥叫慧妙,弟弟叫慧心。他此次来到帝都阳城,是奉了方丈正方大师之命。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连城杰和白眉老僧周遭的九层佛光渐渐消失,连城杰竟是“哇”地吐了一口黑血出来,然后这个人便如先前愈失去知觉一般。乔巧儿见此,便急忙上前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连城杰。

    而连城杰则只是看了一眼乔巧儿,轻轻一笑,神色痛苦,然后便昏厥了过去。乔巧儿见此情形,便看向白眉老僧,很是担心地问道,“正光法师,城杰哥哥他……”

    话音未落,却见那白眉老僧微笑道,“殿下不必担心,这位公子已无大碍,只需静养三日便好。”他说着,又看向连城杰,对身后那两年轻和尚说道,“慧妙,取一粒混元丹来给这位公子服下。”

    “是。师公。”

    随即,那慧妙便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递给了乔巧儿。乔巧儿一边道谢,一边给连城杰服下。却在此时,乔巧儿听得那白眉老僧问道,“老僧冒昧,万望殿下如实相告。”

    “法师请说。”乔巧儿道,心中却是不安。

    “不知这位公子是何来历,与殿下又是何关系?”白眉老僧静静说道,言语却极是恳切。

    “他是我父皇的世交之子,从小与我结有姻亲之缘。”乔巧儿静静说道,然后抬头看向白眉老僧,又继续道,“巧儿不知法师此次南来,所为何事?”

    那白眉老僧并不急于回答,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打开,然后将信纸递到乔巧儿手上。乔巧儿拿起信纸一看,心下极为震惊,那封信上的字迹竟然与昨日在重安城客栈之中,连城杰递来的书信字迹一模一样。

    只见信纸上写着:“十月初十卯辰之交,请久天寺神僧连夜赴帝都阳城西郊李村一会”。

    白眉老僧见乔巧儿神色异样,故而继续道,“方丈大师接到此信之后,连夜派老僧与慧妙、慧心下山,不想日夜兼程却在此处遇到殿下。”

    乔巧儿并不答话,而是伸手进连城杰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与手中的信纸一道递到了老僧手中。然后,在白眉老僧拆阅信件之时,乔巧儿慢慢说道,“前夜城杰哥哥与我在重安城,便接到了这封书信,故而赶来。”

    白眉老僧看到乔巧儿递过之信,又对比了手中自己携带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难道是那帮黑衣人么?可是他们分明使的是归乐谷的套路啊。”

    “什么?那些黑衣人似归乐谷的人?怎么会呢?”

    乔巧儿大声问道,但随即自己已然明白。她始终觉得那个矮胖黑衣人所使的剑法有些熟悉,却是那时焦急众人安危不能想起。此刻突听得白眉老僧一言,心下顿时开朗了起来。只是,她的眼神随即又落到了靠在自己身边的连城杰身上,又不禁迷惑了起来。

    只因连城杰替张氏兄弟挡下剑阵,所使之法,竟与那矮胖黑衣人如出一辙。

    (七月十一日凌晨未修改版)

    注释:

    1小可,指平常,轻微,不值一提;亦作对自己的谦称,宋元时民间口语。施耐庵《水浒》第五十七回载文:“小可若是不去,恐他兄们心下不安;小可情愿请几位弟兄同走一遭。”第五十八回《三山聚义打青州众虎同心归水泊》亦载文:“小可宋江怎敢背负朝廷”

    2悬珠,稀有宝物夜明珠的古称,亦称“随珠”、“垂棘”、“明月珠”等。据史籍记,早在史前炎帝、神农时就已出现过夜明珠,如神农氏有石球之王号称“夜矿”。春秋战国时代,如“悬黎”和“垂棘之璧”,价值连城,可比和氏璧。晋国曾以“垂棘之璧”为诱饵“假首与虞以代编”。楚、秦、魏等国的大夫曾借夜明珠寓意哲理,讨论国家大事。秦始皇殉葬夜明珠,在陵墓中“以代膏烛”。近代更有慈禧太后口含夜明珠被盗之事件。

    3华服,即汉服、汉装,是中国传统民族服饰,主要存在于夏商周时期到明朝近4000年中,以华夏民族文化为基础,通过自然演化而形成的具有独特华夏民族文化而区别于其它民族的传统服装的装饰体系。

    4博弈,即围棋。《论语·阳货》有语:“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后送朱熹集注:“博,局戏;弈,围棋也。”围棋起源于中国,传为尧作,春秋战国时代即有记载。隋唐时经朝鲜传入日本,流传到欧美各国。围棋蕴含着汉民族文化的丰富内涵,是中国文化与文明的体现。

    5此种博弈形式乃中国围棋博弈中的座子制,即先在棋盘上放四个座子,就是两黑两白放在对角星的位置上,最大限度限制先行的优势。中国围棋协会参考日本围棋规则,于1949年正式废除此规则。

    6三尖两刃刀,长兵器的一种,也称二郎刀,相传为二郎神所使用之兵器。此械的前端有三叉刀形,刀身两面有刃,构成其法门独特,随一般大刀之使用法门外,其前端三叉刀可作锁、铲之用,加上配合各种步法、身法演舞,构成一套完整的套路。

    7法师,指精通佛教教义,又能如法修行,并善于为他人演说教法的僧尼。就广义讲,佛在世时,许多外道分别论师都在宣讲他们的教义,也被称为法师。佛“十号”中有天人师一号,也就是说,佛是为天人等说法的大法师。佛教经论中,对于法师的资格有其特定的含义,其运用也非常广泛。如《法华经·法师品》说:受持、读、诵、解说、书写共五种法师。《辩中边论》说十种法师。法师又是菩萨的异名,如《瑜伽师地论》和《大乘庄严经论》说:法师(说法者)即菩萨十六种异名之一。在中国佛教史上,一般只对出家僧人尊称为法师。道教受了佛教的影响,道士善于苻箓祈禳诸法术者,亦称为法师,如《唐六典》:“道士修行有三号,其一曰法师,其二曰威仪师,其三曰律师。”

    和尚,其义为弟子受业于师,经常近随于师受经诵经,仗师之力而生法身、智慧功德。和尚有两种:一是出家的受业和尚,俗称剃度和尚;二是受比丘戒的坛上和尚,俗称戒和尚或得戒和尚。若接某和尚衣钵法流者亦可称他为法和尚或得法和尚。对女性和尚的称呼与男性和尚相同,只在前冠一“尼”(梵语阴性词缀-ni)称作尼和尚以表女性。现在有称尼僧、尼和尚为尼姑。依据律制,和尚之尊称原本限于僧,到西晋怀帝永嘉四年(310年),西域佛图澄来洛阳,深受石勒、石虎敬重,号曰大和尚,这是国王公卿称僧人为和尚之始。唐代有鉴真大和尚、不空大和尚的尊称,是指传戒和传法和尚。汉地佛教丛林(僧团)里的职称有严格规定,全寺僧人称这个大僧团的住持一人为和尚,其余僧人则不能称和尚。和尚任期已满,则称退居和尚,俗称老和尚。由于佛教在中国历史悠久,和尚一词深入民间,一般俗人不知佛教内部的称呼,凡见僧人都一律称作和尚,按其年龄大小称小和尚、大和尚和老和尚。有些乡村地方知其俗姓者,甚至冠以俗姓称某和尚等,这是极不妥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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