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严铭睁开那银色如同宇宙一样无垠深邃的瞳眸时,林夕才发现,自己已经愣愣地欣赏这个男人的脸半个小时有余。她撇过头,想要装睡,才发现,晚了一步。

    严铭站起身,直直走过来,一掀开被子就将林夕扔出家门,林夕完全来不及反应。

    就在林夕准备抬起脚踹门的时候,一阵脚步声让她的动作戛然而止。楼梯口站着的正是林夕的父母,他们傻傻地愣住了两秒钟,然后一句话没有说,走到林夕身边,打开家门,走了进去。动作顺畅毫无犹豫,而此刻,林夕只是停住了呼吸,将头偏侧过去,看着地上。两人进门后,就将门大开着,也不喊林夕一声。

    犹豫了一下,林夕还是走进家中,合上大门。此刻,母亲正在厨房忙乎晚饭,而父亲只是坐在餐桌上,随手乱翻了几下积累了几天没看的过时报纸。林夕就这样拘束地站在门口鞋柜前,就像一个拘束的陌生客人,而且不受欢迎。

    过了十分钟左右,父亲走到客厅,打开电视,光影在他紧皱发黄的脸上变换着,家里有些电视节目的声音,却感觉格外冷清。林夕缓缓走到沙发边,挑了一个最远离父亲的位置坐下。坐姿端端正正,就像在别人家做客一样,双手放在膝盖上,一时不敢看父亲一眼。

    母亲摆放碗筷的声音就是信号,没有人会喊自己吃饭的。饭桌上,三个人沉默不语,林夕只是盯着自己的饭碗,随意扒了几口饭,夹了几块面前的菜,然后将自己的碗筷收拾好,放在厨房水池,并且小心地清洗干净。

    “我先去洗澡!”林夕说道,在安静的房里,这句话显得格外大声刺耳,林夕就像在说给自己听一样。

    林夕脱了衣服才发现没有拿毛巾,她探出一个头,正巧装上了母亲的目光。母亲只是微微一愣,林夕却自觉地移开视线,然后说道:“毛巾,忘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不在空荡冷清的房间里觉得刺耳,而且尽量让母亲听见。

    不一会儿,母亲拿着毛巾,打开浴室门,她愣住了,丢下毛巾迅速撤离房间。此刻的林夕正一丝不挂,就这样站在浴室里,暖气笼罩着她,林夕从母亲惊恐的眼中读懂了一切。她侧过身,站在镜子前,洁白的右手臂上,那三块伤疤格外显眼。母亲看自己的角度恰好正对着这块深褐色的疤痕——374。那疤痕就像一条难看恶心的虫子,紧贴在自己的皮肤上。再加上曾经几次妄想撕掉这块皮,可是鲜血的疼痛,与再生以后皮肤的加深让她放弃了摆脱曾经的束缚。除了这块伤疤外,林夕胸口,后背,大腿各处,不乏深褐色的伤疤,每一块都那样刺眼。有些伤痕经过两年的修复,已经呈现出淡淡粉色痕迹,但是有些,时间似乎只能加深它。

    林夕洗完澡,回到房间里,她连灯也没有打开,直接摸索着爬上自己的床。被窝里蜷缩的身体,林夕双手交叉胸前,自己抱着自己,在黑暗中平静。不知道为什么,林夕很难受,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半夜,林夕在睡梦中醒来,她摸索着下楼倒水,却发现客厅里的电视机还没有关。沙发上,母亲与父亲相依着入睡。电视机的声音来得很小很小,光影在两个人的脸上跳跃,一股冷气覆盖林夕心头。她伸手,将父母催眠进更深层次的睡眠中,然后将两个人背到卧室。以防父亲要早起,林夕将二人手机放在床头,关上门,安静离去……

    如水的月光倾泻在严铭床头,一阵晚风拂过窗帘,严铭警惕地睁开双眼。此时,眼前出现一个身穿睡衣的身影,那人掀开严铭的床被一角,然后爬进来。裹好被子,那人保持着蜷缩的姿态,就像一只受伤的猫咪一样将头埋进自己的臂弯。

    “天天睡在男人的床上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林小姐!”严铭侧过身体,一手撑着自己的头看着眼前被子中的那一坨说道。

    林夕一句话不说,动也不动,严铭见无聊,便转身背朝着林夕睡着,但他许久不能入睡。

    相比之下,林夕睡得很熟。但是大清早就被严铭踹下床,她愤愤地喊着:“大早上,你干嘛啊!周末也不让人安宁吗?”

    “大小姐,你以为是在自己家里吗?”严铭白了林夕一眼。

    说完,林夕就一手一边,拽着林夕的胳膊,硬是将林夕扔出了屋子。可是当严铭将自己床铺收拾好的时候,只见换好衣服的林夕一手扶着窗户,一脚已经踩在窗边上,一股要爬进来的趋势。严铭顿时怒气冲天,冲过去拽着林夕的衣领,黑着脸说道:“你还真是让人不得安宁啊!”

    林夕见到严铭一副要把自己推下去的驾驶,连忙抓住严铭的手臂,没有半点慌乱地说道:“黎黎,黎黎是谁?”

    严铭的脸上闪过一刹那的惊异,然后迅速恢复冷酷神色,冷冷说道:“不认识。”语气平淡得真像对待陌生人一样,但是他的手却甩开了林夕,然后准备离开。

    “是不是一个小女孩?头发也是金色的,长得很像玩偶一样可爱。还有,银色的眼睛……”林夕带着一半玩笑的意味说着,并且瞬时爬进房内。

    而严铭表情很严肃,未等到林夕说完就插嘴:“黎黎的眼睛是黑色的!”

    林夕不说话了,得意地看着严铭,就像在说:你不是不认识吗?

    严铭转过头紧盯着林夕,问道:“你怎么知道黎黎的?”那眼神,就像林夕的答案稍微不令人满意就会一招毙命的样子。

    “你说梦话的!”

    “我还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就喊了这个名字几次!”

    严铭放松了一下,犹豫了片刻然后开口说道:“既然这样,就请你帮个忙吧!”

    林夕很好奇,自己能帮到这个奇怪男人什么忙,但是又不能随意答应:“说说看!”

    严铭坐在床边,一分多钟以后才开口:“严黎是我的妹妹,七年前死于先天性心脏病。而……她的死讯是医院通知的,家人都没有见到过她的尸体……”

    “……”林夕不懂,这一切和自己有半分钱的关系。

    “家人请求主治大夫再看看黎黎一眼,却被拒绝了,医院的理由很模糊。但是,黎黎的尸体却一直不知道在哪里……”

    林夕有种不祥的感觉。

    “主治大夫的名字叫做陆心懿!”严铭不说话了,他知道说到这里,林夕应该懂得自己是什么意思。

    林夕愣住了,却没有严铭想象中那么害怕。林夕倚在窗边,一言不发,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过了会儿,林夕自觉走出屋子,屋内的严铭也什么反应也没有。

    日子过去了数天,林夕渐渐忘记严铭的事情,可每次看到严铭,林夕都不自觉地避开。严铭很快发现了林夕的躲闪,识趣地避开,小心监视。和往常一样,林夕和谢青枫相约在训练场,可是,最近,两个人交手机会越来越少。林夕几乎是来指导谢青枫的训练的。也许,谢青枫知道自己不应该和林夕交手的,因为,结果没有区别。

    谢青枫迟迟才到,而林夕正站在训练场中心,练习集中力。谢青枫随机召唤出白虎,与黑豹,从三个角度分别突击林夕。谢青枫尽量将自己的魄力提升到最高,想要去遮盖住两个召唤兽的力量,做到混淆视听。可是,就算林夕闭着眼睛,谢青枫也不能占到一点便宜。

    不管从哪里来的攻击,林夕都用最简单的方法回击回去。看上去,林夕处于劣势,可是谢青枫的主动出击也没有一点要打败林夕的趋势。这是,谢青枫一咬牙,突破极限。这下,轮到林夕大吃一惊,原本,谢青枫的实力勉强达到二次极限都勉强,而且也找不到突破的方法,而这次,谢青枫积蓄的力量,可不是要突破一层极限的架势,而是三层。林夕也立刻突破三层极限,做到能够平等对抗。可是,林夕就像完全没有积蓄力量一样,突破极限的速度远不是任何一个人能比得上的。

    谢青枫的速度越来越快,火焰越发强盛起来,可是,不管是耐力还是魂力总量,林夕远在谢青枫之上。最后结果很明显,谢青枫体力与精神都达到了极限……也许,精神是最先开始崩塌的。在高速的斗争中,精神先松懈或者先急躁的人,必输无疑!

    谢青枫停住手,正面向上瘫倒在地上,林夕也有些疲倦,盘坐在谢青枫身边。

    “知道自己输在哪儿了吗?”林夕看着天花板说道。

    谢青枫看着林夕的侧脸,摇了摇头。

    “一——你急躁了!二——你无法一心多用!”

    谢青枫今天的败北和往常不一样,先不说他乘林夕不注意的时候突击,这已经很让林夕惊讶了。他似乎更加不甘心,表现出与以前失败不同的愤怒眼神来。这次的眼神是消极的,负面的。林夕走之前,他没有像以前一样约定下一次的胜利。

    林夕走到门口,回头说道:“你,出了什么事吗?”

    “不要你管!”谢青枫像变了个人,脸色阴沉着消失在训练场内。

    这一天,谢青枫有点神不守舍,一个人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上,脸色异常。自己积蓄了这么几天,本以为能够占到一点优势。他知道自己和林夕的差距很大,就凭这个月的努力,根本就跟不上林夕。说实话,他很不甘心,即使使用了某些方法也没有用。

    谢青枫回到家中,母亲还在工作,没有这么早回家。谢青枫将背包随手扔在地板上,然后耷拉着回到房间。推开门,屋里昏昏暗暗,谢青枫不想拉开窗帘,直接卧倒在床上,侧着头,看着窗帘缝隙中溜进来的几缕阳光。

    一次次的失败重现眼前,那夜的月光又在脑海中涌动,一股股不知名的愤怒之情涌上来……谢青枫瞬间变了眼色,屋子里的光明仿佛瞬间被抽空了一样,四周是无止境的黑暗。一股魂气在谢青枫身边滚动,越来越多,聚集在他面前,一个巨大的黑袍出现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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