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是冷兵器时代最重要的兵种。而生活在马背上的游牧部落因其生存环境天然地具备了这种优势。由于他们总能够迅速组建起一支强大的骑兵部队,因此在对农耕民族的战争中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正明帝和任停云按照草原骑兵的方式组建了一支骑兵,并加以严格的训练,使其既具有游牧骑兵的骁勇善战,又克服了后者自由散漫缺乏战斗纪律的缺点。再加上与步兵协同的作战方式,使得中原骑兵能够在数量远远少于草原骑兵的情况下也能够赢得战争的胜利。

    ————《草原诸帝国的兴亡》

    霍察汗的宫帐径达六丈,金碧辉煌,阈柱皆以金裹,覆以雪白的细毛毡,并缀以青流苏,十分豪丽。帐内的金银器皿亦极尽奢华,几个未能逃脱的妃子瑟瑟缩于角落里,惊恐不安地瞧着那个年轻俊秀的东唐统帅。

    任停云只在帐内扫视一圈便走了出去,吩咐士兵们严密把守。他就坐在宫帐之外,听着军官们禀报战果。

    霍察汗由几个附离保护着顺利脱逃,他的妃子和小王子莫多、丞相阿那弘的女儿真奴,左军都统莫赫敦,以及图鞑男女十余万口全部成了东唐军的俘虏。另获杂畜数十万,金银财物不计其数。

    关若飞禀道:“此地尚有敕连、室韦、东胡各部奴隶不少,这些人如何处置,还请元帅的示下。”任停云咳嗽道:“室韦人自然是将他们放回本部。敕连早已亡国,这些人只能留下暂与图鞑人押在一处。至于东胡人,朝廷欲在辽西划地安置东胡栖居,他们就遣往辽西罢。”

    翊卫师团练段思礼前来禀道:“昨夜还捉住了一个汉人奸细。”说着将手一挥,几个士兵押着皇甫沁走了过来。

    任停云望着这个面色苍白的美貌女子,微微扬眉。皇甫沁抿着嘴唇瞪视着他,眼神愤恨而倔强。士兵们都用鄙夷的目光瞧着她。

    一个室韦女奴给任停云捧来一杯牛乳,任停云喝了几口,出声问道:“你便是那个神射手罢,叫什么名字。”皇甫沁咬着嘴唇别过脸去,拒不回答。

    任停云轻笑一声:“皇甫世家的女子,都喜欢咬嘴唇的么。你能潜至草原为异族而战,也算是个非常女子了。”皇甫沁身躯微僵,转头盯着他,眼中尽是恨意。

    任停云不再追问,咳嗽几声放下杯子淡淡地道:“处死她。”

    皇甫沁娇躯剧烈地一抖,几乎要瘫软下去。两个押解的士兵用力一提:“起来。”她无望地扭着身体,眼中溢满泪水,一瞬间竟显得极是娇弱可怜。

    任停云冷冷地瞧着她:“还以为你真的不畏死,有什么要说的么。”

    皇甫沁望着眼前这张漂亮的脸,知道死亡不可避免,这张漂亮的脸下是一副铁石心肠,就如同她所爱过的那个男子一样。他们实在是太象了。她竭力让自己显得从容一些,抽噎道:“不要砍掉我的头,留我一个全尸。”

    “这个是自然。”任停云说完就起身向不远处被士兵们看守的一座大帐走去。舒海跟在他身后,却忍不住回头又瞧了那个女子一眼。

    莫多和娜佳互相依偎着蜷缩在大帐前,默默地瞧着任停云走近前来。他的一个年轻附离叫喊着想冲过来保护自己的主人,却被士兵一脚踢出去老远,挣扎不起。都支走过去扶起这名武士,愤怒地瞧着士兵。士兵毫不畏惧地回视着,厉声道:“坐回去,不得妄动!”

    都支恨恨地扶着同伴回到坐在草地上的那群图鞑军人中间,然后大步向任停云走去。两名士兵上前拦住,举刀指着他道:“退回去!”

    任停云走上前来,摆手叫士兵退开,扫视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图鞑青年。

    都支盯着他道:“你既是中土最杰出的英雄,为什么偏和一个女子过不去?我杀死的汉人不比她少,要杀就连我一块杀罢。”

    任停云围着他转了一圈,捂嘴咳嗽,微带嘲讽之色:“神射手都支,百步穿杨箭术如神,草原上真正的雄鹰。怎么,想替你的同伴出头?两军交战,各为其主,你就是杀人再多,也不为罪。要为这个就杀人,我得坑杀多少性命?她不一样,你是真不知道她的身份,真不知道她为何来到草原?”

    都支心下一凛,还是瞪视着他:“我知道,你杀死了她的哥哥。”

    任停云嗤地冷笑,却不想解释:“那你想要如何?”都支沉默一会:“她是我的朋友,我想送她一程。”

    任停云点点头:“可以。”吩咐不远处的一名卫尉,“领他过去。”都支低声道:“谢谢。若将来还能在战场上相遇,希望能有与你比试的机会。”

    任停云眼中精芒闪过,面露极其不屑的冷笑,却什么也没有说,掉头继续向莫多王子的穹庐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道:“对了,你的弟弟是不是叫亦都?他如今在西京,就住在我宅中。”都支登时愣住,心下既喜且悲,滋味复杂。那名卫尉上前推了他一把:“走罢。”

    许多年以后,草原上的都支可汗在他忠心耿耿的军队被东唐军打得一败涂地,甚至连退路都已被切断,为了不落入敌军手里不得不命令附离们砍下自己的脑袋的时候,他会想起与任停云对话的那个天空阴暗的上午,当他说了一番希望与任停云能在战场上再相遇的话之后,任停云那蔑视的眼神。

    当时他在说了那番话之后,便由一名卫骑军官领着走到皇甫沁身边,瘫坐在地上的皇甫沁呆呆地瞧着他走过来,都支瞧着她暗淡无神的美丽面孔,一时无话可说,迟疑道:“你肩上的伤。。。”说着便住了口。

    皇甫沁一把拽住他的手哭泣道:“我就要死了。”都支心下黯然,蹲下身来搂住了她,轻轻地拍拍她的背。

    准备行刑的副尉手持白绫,不耐烦地道:“有什么话就快点说。”皇甫沁擦掉眼泪理理鬓发望着都支道:“我到了草原只结识了你这一个朋友,谢谢你来送我。我现在的模样是不是很难看?”都支心中一阵紧缩,连忙安慰道:“怎么会,你一直都很好看,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皇甫沁笑了起来,那笑容既哀婉又欣慰,却推开他道:“多谢,现在你走罢,不要看着我。你快走,快走。请一定记住我的模样。”都支默默起身,再深深地瞧她一眼,掉头就走。

    任停云在两人身前停下脚步,静静地瞧着。莫多突然生出莫名的勇气,将瑟瑟发抖的娜佳拉在自己身后,瞪视着东唐军的统帅。

    望着这个鼓足勇气克服心下怯懦的图鞑王子,直到这时任停云才意识到一个强大的汗国已经臣服在自己脚下,此时此刻,自己就是草原的主人。

    他对这个瘦弱的少年温和地笑道:“不用如此,我不会把你们怎样。只是你们不能在这里住下去了,你们得去西京城。”

    莫多沉默了一会:“你们的皇帝,会处死我么?”任停云笑了笑:“你想太多了,王子。”他转头吩咐士兵们,“让王子的侍女都回到他身边来,他需要什么就给他什么,不可怠慢委屈。”

    初秋的草原,天空格外高远,风呼呼地吹过,一队队并州骑兵驱策战马,向北面撒开大网追捕着逃遁的图鞑贵族和军官们。

    白士弘是栾继宗师的骑军旅巡检,他和阿拉坦师的骑军巡检郅扬各率本部在栾总兵的率领下,作为第二队于天亮之后赶到了图鞑行宫牙帐。那时候战斗已经结束,卫骑骑兵由于一夜急行军之后又立即投入战斗,已是精疲力竭。任停云便命令他们于牙帐休整,并州骑兵替下卫骑,向北面出击,搜捕走脱的残敌。

    他们远远地瞧见几个黑点,便驾马紧追过去,渐渐靠近,已经可以看到其中一人身着斗蓬,盔饰雀翎,这必定是个图鞑大酋,骑兵们心下一阵兴奋。几个性急的便取弓搭箭,嗖嗖射去。

    几声惨呼,那大酋的几个卫士中箭从马上栽落。团练黄崇驾地催马冲在众人之前,直趋那大酋而去。

    那大酋慌不择路,逃至一处水泡子前,眼见前面一汪白光粼粼的水面,忙又掉头冲入近人高的芦苇洼中。

    黄崇掣刀在手,紧追而至,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士兵又射出几箭,听得密密的芦苇丛中传出一阵战马的悲嘶声,这群人连忙寻声纵马扑去。

    那大酋的坐骑受伤跌倒,将他从背上掀下,眼见黄崇提刀逼上前来,他慌忙大叫道:“休要伤我!我乃是图鞑可汗,若绕我性命,必定与你共享富贵。”

    黄崇一听,真是大喜过望,忙吩咐士兵将他绑了。见白士弘绰枪催马而至,黄崇笑呵呵地道:“白巡检,这个乃是霍察汗!卫骑踏破了他的牙帐,将他生擒却是咱们并州军的功劳,哈哈!”

    霍察汗被生擒的同一日,图鞑右营都统比粟特也被东唐骑兵追上,这位图鞑将军拒不投降,领着随从负隅顽抗,结果被骑兵们射成了刺猥。

    弗由王子由几个附离护卫着逃出牙帐之后,一个叫麦古丹的附离建议道:“东唐军攻破了牙帐必定会往北进军王庭,这一路都会很危险。咱们不如向西,先逃至金微山再做打算。”弗由点头道:“好。”于是这一伙人越过阴山西麓,过居延海,向庭州北面的金微山遁去。

    盛乐牙帐,士兵们架起巨大的柴堆,火葬了图鞑大祭司德拉钦。图鞑部族的男男女女都围上来拢成一个大圈默不作声瞧着,同时又用敬畏的眼光偷偷打量着站在火堆前阴沉着脸的任停云。

    葬礼结束后,总兵和幕僚们都跟随在任停云的身边,用热烈的语言赞美他,芒格道:“总帅威行绝域平定大漠,此万世之功也!中兴之基太平之业肇发于此,千载之下,亦将传颂大人令名。”尹仕文也赞叹道:“总帅大人用兵鬼神莫测,无有不胜。行辕设立尚不过一月工夫,便教霍察俯首,大漠廓清,令人五体投地。”阿斯兰哈哈笑道:“那是自然,任帅是咱们的军神嘛!”

    任停云停下脚步:“此役看似轻而易举,实则凶险万分。中路军骑军最盛,原本欲凭之与图鞑主力决战,没料到伯昇竟然往东去了。”他捂嘴咳嗽,向东面望去,“云飞那边必定艰难矣。”

    南若云问道:“咱们可要向东转进,与东路军会合?”任停云摇摇头:“按既定部署,咱们向北追敌,直趋图鞑王城。”

    伯昇和图鞑前军主将郁罗率领六万精锐离开盛乐牙帐之后,一路向东,打算穿过辽西折向北,从西南方向向粟志珍率领的东唐讨伐军发起攻击。而程羽率领中州军李思源、伍敬思二师赶至燕州北境,与燕州军贺廷玉、卢思翔两师会合后,按既定的进军路线出归化、北平往正北方向进军,结果两支军队就在松漠草原黄石崖遭遇。

    两军统帅都对突然遇敌感到非常意外。得知东唐军主将是程羽,伯昇不禁有些跃跃欲试,能够击败程羽,也一样是辉煌的胜利。前军副将库提尔却建议说:“汉军出塞而来,一定渴求一战,士气正盛。咱们可以且战且退,与之周旋,等他们疲劳之后,再一举进攻,一定能胜。”

    伯昇赞道:“好建议。”正欲分派下去,郁罗却不乐意地道:“元帅曾说‘倍则战之。’我军远多于敌人,还要畏战而退,难道真是被汉人打怕了么。如今咱们兵多,这都是跟随咱们打了多年战的老兵,正应该趁此一击,重振士气。”

    跟随伯昇出征的左军副将鄂勒支、右军副将乌特格都是年少气盛血气方刚,纷纷鼓噪道:“老是退避,太憋气了,正应该全力进击复振军威才对。”伯昇略一沉吟,重树草原军神声威的渴望终于占了上风,于是点头道:“分兵进击!”

    图鞑骑兵在翠绿的草原上拉开长长的冲击队形,呼喝着向卢思翔指挥的东唐前军扑了过来。不过半个时辰就将北平师的两个步军旅冲得七零八落,狼狈地向南边退却。

    巡检聂霈手持盾牌横刀,率部浴血奋战,身上已带了四五处创伤。他正苦守不退,一名图鞑参将纵马奔来,手中狼牙棒扫过,聂霈右肩铠甲碎裂,登时血肉模糊。

    卢思翔疯了一般冲了过来,一剑将这名敌将刺个对穿,正要吩咐士兵保护着聂霈退下,一支长矛呼地刺到。

    他举剑一架,叮的一声,战马吃不住这股大力,竟生生退了一步。与他交手的鄂勒支也面露诧异之色,勒过战马,举矛又刺。

    聂霈身受重伤,右臂已不能使力,便弃了盾牌,将刀换至左手,由一队士兵护卫着向阵后退去,百余名图鞑追赶过来,刀矛并举,一阵砍杀,转眼间杀了十余人,冲至聂霈身前。

    聂霈面色铁青,挥刀格开一支长矛,另一名图鞑百户纵马上来一刀砍在他的马上,战马痛嘶一声将他掀倒。

    数支长矛同时向他搠来。

    程羽将四个师的骑兵旅全部编在中军,得知前军遭遇图鞑大军,他便命李思源、伍敬思各率旗下步军旅赶去增援。同时命后军贺廷玉部留一旅守辎重,另一旅全速赶往战场。

    伍敬思扫他一眼道:“将军率师远征,贼兵猝遇,当尽兵相迎奋力与战,以折其锋锐。为何只命步军出战?”程羽不慌不忙解释道:“贼众我寡,当以步军坚壁不动以待其弊,然后以精骑绕袭,方有胜算。”

    伍敬思点点头:“将军既有成算,孟成自当听候差遣。”便和文虎、闵肇两员骁将驾马率军向前赶去。程羽又掉头命令萧岩:“你护送陈长史到后军去。”

    卢思翔部眼看要崩溃之际,程羽遣出的援军赶来了。

    伍敬思第一个冲至战场,跃马挺枪,一连刺倒数人。四个图鞑百户见其勇悍,同时赶来迎击。伍敬思长枪连点,将前面两个刺死。第三个紧接着杀到,伍敬思枪花一抖,挡开他的长矛,贯胸直入。

    这名百户亦极是凶狂,被刺中之后竟双手死死钳住长枪,眼见第四个又杀到,伍敬思单臂抬枪,将这百户挑飞,另一只手已经掣出横刀,将第四个敌军劈倒。

    李思源不禁大赞道:“伍总兵好本事!”说着将手一挥,亲率陌刀队排开战阵杀将过去。殷承业、萧思忠两名校尉紧随其后,大杀大砍,向卢思翔靠拢。

    眼见陌刀兵将图鞑骑兵们砍得人仰马翻,郁罗怒喝道:“都给我下马!”说着第一个翻身下马,手持弯刀向敌阵冲去。

    贺廷玉和巡检匡毅所率的步军旅三千六百余人也赶了过来,在卢思翔部的右面列开了战阵。

    战斗变得愈来愈残酷、激烈。

    一直观察着战局的伯昇注意到东唐军右翼的兵力最为单薄,于是他给右军副将乌特格下令,叫他带着一万骑兵向敌人的右翼发起猛烈的冲击。

    一万骑兵象潮水般涌了上来,贺廷玉挺起长枪,敌住了冲在最前面的乌特格。

    两名图鞑千户一左一右赶来助战,贺廷玉以一敌三,左臂上很快中了一枪。

    他身后的亲卫营已经死伤殆尽,危急时刻,匡毅驾马赶来,长枪疾刺,将一名敌军千户刺落马下。虽是以少敌多,他却是愈战愈勇,毫不畏惧。

    只是两军兵力太过悬殊,很快他这一旅就损失了近一半的战士。

    眼看他们就要被全歼,程羽终于派慕容云晖的骑兵旅赶了过来增援。

    慕容云晖手持双刀一马当先,两千四百余名东唐骑兵飞奔至右翼解救自己的同袍,右翼的激战复又胶着。

    程羽领着三个骑兵旅绕至战场的左侧,他回头扫视着三个巡检:苏尼特、段文裕、霍文龙,苏尼特身躯壮健,长着一张室韦人的宽脸,段文裕则形如书生,颇为清逸,那霍文龙则是身长六尺二寸,瘦高英俊,锐气逼人。

    他对霍文龙笑道:“卿素有骁勇之名,百闻何如一见?”霍文龙慨然道:“今日便令都帅见之!”说罢驾地纵马向前,张弓搭箭,嗖地一箭将一名图鞑参将射落马下,接着掣出横刀,突入敌阵直刺横削,杀出一条血路直向敌阵垓心而去。

    程羽抽出赤红的血炼刀,对苏尼特、段文裕道:“都随我冲阵!”双腿一夹马肚,七千余骑紧跟在后,杀入战阵。

    霍文龙所向披靡,如旋风般杀至伯昇的狼头大纛前,伯昇讶道:“好一员猛将!”碧色的双眸闪亮,挺起蟠龙大枪迎上去,呼地一枪直刺对方咽喉。

    霍文龙夷然不惧,刀尖一点,正击在枪头之上,两人身形同时一震,跨下战马各退了数尺。伯昇碧色的双目精芒大盛,长枪疾点,顿时寒星闪闪,飘雪纷纷,舞得风雨不透,霍文龙一把刀遮拦点扫,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两人直斗了四十余合,霍文龙渐渐气力不支。伯昇正欲寻个破绽结果对手性命,当的一声大响,长枪竟被一把斜刺里杀到的赤红色横刀击开。原来是程羽拍马杀到,红光舞动,叮叮当当一阵疾响,竟是一口气攻出了十余刀。

    伯昇久战之下又遇劲敌,一时间竟真力不继,只得勒马退开一步,环视战场,登时勃然变色。

    只见苏尼特、段文裕两个率领骑兵在图鞑阵中来回冲突出入如飞,尽情砍杀,把个图鞑军阵冲得队形大乱四下溃散。段文裕身中数创,勇气不衰,一连劈倒了数名图鞑将领。

    伯昇当机立断,弃下程羽霍文龙,赶至段文裕身前挺枪疾刺,段文裕已是精疲力竭,虽举刀来拦,却是绵软无力,被伯昇一枪搠入胸口。

    他身后的两个团练悲呼一声,双双抢上来,挥刀向伯昇当头劈下!

    伯昇正欲举枪,身后风声疾响,只得一夹马肚向斜刺里闪开,就听得程羽喝道:“我来对付他,你们接着冲阵!”

    他掉过马头,眼前红光闪动,血炼刀已经劈到身前。伯昇不假思索抬枪一点,两人刀来枪往,忘身死战。

    贺廷玉师的最后一个旅押解着辎重作为殿后部队,萧岩护送行军长史陈疆达亦退到这里,军官们都焦灼地观望着厮杀惨烈的战场,萧岩终于按捺不住对巡检陈弘靖道:“请大人再遣出两个团助战!”

    军官们对视犹豫,萧岩大声道:“事急矣,虽无将令亦当参战,众位大人还犹豫什么?”说罢驾地一声,催动战马向战场奔去。陈疆达也点头道:“萧岩说得没错,请士安兄当机立断。”

    陈弘靖下定决心,对三个团练下令道:“留一个团守辎重,你们两个,各率本部随我来!”

    最后一支东唐部队也投入了战斗。

    黄昏时分,图鞑人的战线终于彻底崩溃了,他们放弃了战斗,开始四散奔逃,同样筋疲力尽的东唐将士们则紧追不舍,直到将他们彻底驱逐出战场。

    部下死伤逾半的前军都统狼狈地退下来,跟在他身后的溃兵冲散了犹在拼死相斗的伯昇程羽二人。狂怒的图鞑元帅徒劳地想要重整队伍,却被洪水一般的溃兵挟裹着向北退去。

    库提尔眼看大势已去,不禁长叹一声:“图鞑要亡了。”眼见闵肇手执双刀催马逼了过来,他弃下手中长刀,颓然道:“我投降。”

    黄石崖之战,程羽所率的东路军杀敌逾万,俘敌四千,己方阵亡近三千,受伤的也有两千余人。战死的军官之中甚至有两名校尉:卢思翔师的聂霈和贺廷玉师的段文裕。

    这是一场艰苦惨烈的胜利。

    东唐军在夜色里为战死的军官们举行了葬礼。望着熊熊燃烧的巨大柴堆,卢思翔黯然道:“泽霖自渝城出兵勤王便跟随于我,大小十余战,一同出生入死,今日舍我先去,我心中。。。”他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左臂裹伤的贺廷玉默然一会,也叹了口气:“子宽文武全才,假以时日必可成一代名将,壮志未申而为国捐躯,他才二十九岁啊。。。”四十多岁的汉子,说到此处竟是眼中含泪。

    东唐军稍作休整,程羽将部队分为前后两队,自率四个骑兵旅为前队穷追敌寇,步兵为后队随后跟进。

    伯昇、郁罗收拾残部向西撤退不远,便得知了漠南牙帐被任停云攻破的消息,一军皆惊。两人不敢停留,又向北面撤去。

    骑兵越过数百里荒无人烟的沙碛地追亡逐北,终于在一个叫乌喇吉的地方追上了向图鞑王庭逃窜的图鞑军,在一场一边倒的追逐战中斩敌七千,俘前军都统郁罗以下大小军官百余名。

    图鞑汗国的主力军队被彻底击垮了。

    士兵将郁罗押至程羽面前,那时他正和几个军官大口吃着简陋的午餐,郁罗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将军神勇无敌,是真正的英雄。郁罗败得心服口服。以后愿随在将军鞍前马后,以为驱策。”

    程羽咽下口中干粮,打量着这个对手,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你也算是一员骁将,只是可惜,我用不起你。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好好上路罢。”

    郁罗面色大变:“为什么要杀我,你们汉人不是说杀俘不祥么?”

    程羽毫不怜悯地瞧着他:“不是杀降,而是只杀你一个。你屠戮太多,天地不容。押他下去,用弓弦绞死他,要慢慢慢慢地绞。”

    郁罗满头大汗,不停地喃喃道:“我宁可死在战场上,这么死去太耻辱了。”

    瞧着士兵将郁罗拖了下去,程羽对贺廷玉卢思翔笑道:“伯昇逃了,咱们继续追敌罢。”

    三路东唐军都采用了分做前后两队的战法,以骑兵部队为尖刀直插入图鞑汗国腹地,一路猛追穷寇不舍。八月初五,三路东唐骑兵共约三万人马北进二千余里,会师于郁都斤山东麓的图鞑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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