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允文为将,不事威严,专用恩信。抚士卒务综大要,不为苛令,使人人得便安。平时营中宽纵,似若可犯,然警备严密,敌至莫能近者,故未尝负败。

    ————《国朝史鉴》卷第六十九

    两三日工夫他们便赶到了北平。入城之后他们直接赶往军衙,得知元帅赶到,北平总兵卢思翔连忙出来相迎:“任帅来得好快,这个是?”他打量着后面那个容色俏丽神情委顿的少女,颇觉疑惑。

    任停云简洁地道:“进去再说。”

    几人走进节堂,任停云将路上之事详述一遍,两人相交已久,称得上是肝胆相照,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卢思翔闻言,手抚着刮得铁青的下巴沉吟道:“知会按察司,下海捕文书,出动中州军。把个中州全境翻个遍,找到皇甫世家老巢,一举剿灭,便是永绝后患。”

    皇甫汐闻言,一颗心直沉下去,一双杏眼惊惧地瞧着两人。这个卢总兵身躯健壮气度沉稳,瞧得出来也是武艺高强,军人的手段果然是雷霆万钧,她的家族惹上大麻烦了。

    任停云摇了摇头:“江湖之事,照江湖规矩去解决就是了。不要让朝廷知晓。请振飞兄将这几日的军报拿给我瞧瞧。”

    看过之后他走到沙盘前沉吟:“允文大人在勒川东岸筑垒,真是霹雳手段。这样一来咱们北边的防线便向草原腹地大大推进,整个河套平原尽入我手。防线推进得越远,中原就越安全。只是,伯昇在榆林没有占到便宜,定然会转进平城,”他疑惑道,“那个弗由怎么就这么蠢,竟然会去强攻平城?”

    卢思翔摇头道:“不清楚,不过草原那边传来情报,霍察汗的两个王子不协,暗中争夺汗位。”

    任停云闻言星目一亮,略一思忖便指着沙盘道:“天欲其亡,必使其狂。振飞兄,你看,从归化出兵,这里。。。”

    两个人讨论着行军作战,竟是全然忘了屋子里还有个瑟缩在一旁的女俘。

    任停云沐浴之后换上黑色的元帅军袍走入自己的房间,却见皇甫汐抱膝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沐浴之后的肌肤更显娇嫩,只是身上那件夜行衣已经脏成灰扑扑的了。他想了想道:“明日里我叫舒海带你去成衣铺里挑几件衣裳,把这件给换了。北平是极繁华的大城,定然能挑到合意的衣裳,若要胭脂水粉什么的,也一并选了。”

    皇甫汐回过神来,垂头道:“不用了。”

    “女孩子嘛,总归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好。”任停云说完便不再理会她,走进里屋拿起案上的塘报,细细翻阅,偶尔轻轻咳嗽。

    皇甫汐跟着进来,注视着他全神贯注做事的样子,心中思绪复杂。忍不住问道:“你对女人,总是这么好么?”

    任停云缓缓合上驿报转头瞧她,一眼对上了那双圆圆的眼睛,不禁有些出神。他发觉自己很想念湘灵。

    娶了湘灵之后,他在东宫向太子告假。太子将手一挥:“去吧去吧。你自己不告假,孤也会赶你走的。”那东宫内坊丞蹇恽便扯起公鸭嗓唱道:“奉太子教,东宫参议朝政任停云,燕尔新婚,给假九日。”

    一屋子人都望着任停云促狭地笑,倒让他闹了个大红脸。

    回到金翠坊任宅,湘灵正对着屋子里堆成小山的礼物发愁。太子和南平郡王送来的侍女仆役,都被小两口放良遣送回家了,堂下只留了个叫西琳的小丫鬟,是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波斯小女孩,黑发黑眸,却是雪肤高鼻,长得粉粉嫩嫩的非常可爱。湘灵让她留了下来和安思懿作伴。

    西琳见到任停云进门,用一口童音笑道:“大人回来了,夫人正收拾东西在屋子里。”不去理会她那莫名其妙的中国话,任停云点点头径直走进房内,笑问道:“发什么呆呢?”

    湘灵欣喜地扑到他怀里:“怎么就回来了。”又烦恼地道,“如今才觉得咱们的家真是小了点。这么多的东西都没处放啊。”

    任停云在她微翘的小鼻尖上啾了一下:“暂时用不着的东西就先扔到库房去好了,要是库房也放不下,那就拉到辋谷别业去。”湘灵眼睛一亮:“辋谷?”

    见她眼珠乱转,任停云笑了起来:“你这点小心思我怎么会猜不到,咱们收拾一下就出发。”

    于是他便带着湘灵回到辋谷别业,泛舟欹湖,登山临风,好好地玩了几天。

    夜里几个人在屋子外支起行军锅灶,生起篝火,用铁钎竹签插起牛羊肉炙烤,鲜香四溢。几个男子都是行伍出身,做起这些事来驾轻就熟,三个女孩一边打下手,一边嘻闹,十分快活。

    一顿晚饭直吃到夜里亥时,已是繁星满天。几个随从都回去睡了,任停云和湘灵裹着一件羊毛披风,坐在草地上仰望星空,喁喁呢喃。

    任停云突然叹了口气:“到了这里什么都不用去想,无虑自在,我觉得自己真是不想回去呢。”

    湘灵笑道:“那就不回去嘛。唉,可是不行,”她故做哀怨地乜了他一眼,“到时候太子殿下不是又得来寻你,然后又会说,都是湘灵的错啊,唉呀红颜祸水呀。妾身真是委屈哦。”

    任停云笑骂道:“小妖精。”又低声咕哝道:“身在名场翻滚,心在荒村听雨。”

    湘灵立即在他头上轻拍一下:“又在那里乱感慨了,哪里有雨,哪里下雨了嘛。”她叹口气,“我也不喜欢你去打滚,要不咱们逃吧,回楚州去。”

    任停云煞有介事:“好,咱们去做茶农,我天天给你烹茶,你天天弹琴给我听。”

    湘灵不住点头:“嗯嗯,然后某日早晨我推开柴门,瞧见黄衣使者白衫儿,手把文书口称敕,哎,你说有没有这可能?”

    任停云听着湘灵胡扯,注视着那双溜圆墨黑的眼睛:“那简直是一定的。”他咳嗽几声,“夜里风大,咱们回去吧。”湘灵却固执地拽住他的衣袖:“再多坐一会嘛。”

    两人渐渐不再说话,静静倚偎着,听着湖水轻轻涌来,轻轻拍打水岸。在夜幕下湖面一片空朦,犹如远古洪荒。

    “喂,你在想什么?”

    任停云回过神来,淡漠地道:“你如今已是阶下之囚,又无反抗之力。我来折磨于你,也没有什么意思。”

    皇甫汐叹一口气,自顾坐下轻声说道:“你和二哥,的确是很相像。都是比女孩子还俊俏,真是两个妖孽。可是你们两个,又有许多不同。”

    任停云白皙的面容微微泛红,他轻咳几声,问道:“说一说在你眼中,皇甫濬是个怎样的人?”

    皇甫汐沉思往事,悠悠地道:“他。。。个性飞扬,野心勃勃。记得当初兄妹几个聚在一处时,大家都喜欢看他说话,侃侃而谈,顾盼神飞。嘴角的微笑,总带着几分邪气,那时候三姐总是痴望着他,眼睛里有不一样的光彩。”

    任停云突然开口道:“你三姐,喜欢你二哥。”皇甫汐抬头望着他,倒是一点也不吃惊:“你也这么想。后来二哥的死讯传回来,三姐第二日就出了门,到今日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还能去哪,不外是寻找机会来杀我和程羽。”任停云淡淡说道,“其实皇甫濬并非死于我手。不过这也没什么分别,若他他撞见我,我一样也会把他杀了。我倒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我与皇甫濬两人之中,注定只能有一个活着。”

    皇甫汐只觉一股寒意浸袭全身,她抱住瘦削的双肩,低下了头。

    卢思翔走进屋子,打断了室内的沉寂:“任帅,末将设了筵席,只叫了聂霈、辛璜、慕容云晖和几个团练,眼下都在后堂上等着,任帅现在过去么?”

    任停云放下塘报笑道:“好,说起来我也许久未见泽霖、光璧两位,今日正当痛酌一番。”两人说着一块出了门。

    任停云在北平十分忙碌,检视军队,与文官会面,察访民情,总到天黑了才回到住处。然后就在灯下阅读各处驿报,皱眉凝思,给皇帝上表,给兵部发文,一枝笔写个不停,直至深夜。

    他没有限制皇甫汐的行动自由,当然他也没时间真的叫舒海带她去逛集市。卢思翔的夫人霍雪晨叫人送了几件丫鬟的衣裳过来,皇甫汐每日只呆在屋子里,她无事可做,只好做着侍女的活儿。她在家中其实也是娇生惯养的小姐,这服侍人的活儿雅不习惯,但她还是很认真地做着。

    舒海久随任停云身边,知道他那点怜香惜玉的毛病,瞧着皇甫汐那生疏笨拙的样子,倒也没说什么。他每日里只跟着任停云四处奔忙,夜里便持刀在门前守卫值勤。

    任停云将文书封好,出来吩咐舒海道:“这封发往兵部,这封是给皇上的密奏,交给卢总兵,全部马上飞递。”舒海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任停云独自在院子里欣赏了一会夜色,正欲转身回房,忽觉有异,轻喝一声:“何方高人?”飞身而起上了屋顶。

    屋顶那人轻声赞道:“好轻功。”呼地一掌拍到,刚猛之极,任停云心下大感惊奇:“少林功夫!”侧身避过右掌已切到对方肩上。左掌下按挡住了对方的弹腿。

    两人以快打快,一个刚猛无俦,一个轻灵飘逸,瞬间拆了十余招。那人蓦地跳开,合什笑道:“任元帅功力精纯,招式神妙,再打下去贫僧就要败了。”

    任停云拱手笑道:“是觉明禅师,怎的会在这里出现?”

    觉明笑道:“是程居士到了敝寺,说了两位路上遇刺之事。敝寺方丈遣贫僧来此报讯。”又笑道:“是贫僧一时技痒起了争竞之心,所以飞檐夜探,想试试大人的武艺精进到了何种地步。”

    听到程羽的消息,任停云一颗悬了多日的心放了下来,笑道:“禅师说笑了,云飞平安无事就好。”

    觉明却正色道:“皇甫世家深藏不露,其实实力非同小可。任元帅不可大意。此事关乎天下安危,敝寺决计不能袖手不管,不但是觉明和众位师兄弟,方丈和圆悟、圆性师叔都会为两位大人出手护法。”

    任停云心下感激:“几位大师久已不闻尘务,却为了小可之事扰了清修,小可心中实是惶恐无状。禅师既来,还请屋内说话。”

    觉明笑道:“贫僧如今在报国寺挂单,既已见着任居士,贫僧这便告辞。有什么事可命人往报国寺相召。”又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他:“这是少林断续膏,施主或许将来用得着的。”

    这是医治骨伤肌伤跌打风湿的圣药,任停云接过道谢,又有些忧虑地咳嗽道:“我与云飞是一样的念头,江湖之事,江湖处置。只不过皇甫濬是先天教中极重要的人物,可见皇甫世家与先天教关系密切。当初除恶未尽,只恐先天教死灰复燃,邪说惑人,再与皇甫世家沆瀣一气,则不可不虑了。”

    觉明微笑道:“世间之事,并非天定,皆是人修。任施主心系众生,有此慈悲之怀,又身具大智慧大神通,定然历经大劫而得善果也。”

    任停云闻言,恭敬合什行礼。觉明含笑还礼,飘然而去。

    任停云涌身跳下,走进屋内,却见皇甫汐有些紧张地望着自己:“你方才在屋顶与人交手么,是什么人?”

    “不是来救你的人,是一个朋友。”任停云戏谑一笑,随即恢复冷峻之色,“你是不是很失望,其实,我也很失望。”说罢走到炕前收拾东西。

    皇甫汐咬着嘴唇,轻声问道:“你。。。究竟打算怎样处置我?”

    “说实话,我还没想好。”任停云转头瞧着她,见她身着花纹粉色长裙,如葱根般的手指拽着衣裙,显出内心不安,“放你回去那是不可能的了,但我也不会把你交给刑司。我还要赶往东莱,你就先跟在我身边,等我想好了再说罢。”

    皇甫汐忽然松了口气,心下隐隐竟有些欢喜。可是任停云接下来的话又让她凉了半截:“你们两处行刺皆失手,折损了不少高手,定然不会就此罢休。真要是把我惹火了,索性杀上门去又如何?”

    她面色惨白地望着任停云,见他俊秀的面容之上一片冷酷傲然:“相传皇甫霄武艺已达宗师之境,那又怎样,我已经杀了一个宗师,也不怕再多杀几个。”

    室内的气氛尴尬凝重,就在这时舒海跟着卢思翔走了进来。卢思翔只扫了皇甫汐一眼,便对任停云道:“任帅,营州军统领粟志珍粟将军来了,冀求一见。”

    任停云一怔:“粟成玉到了北平?他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到,说是连夜赶来的。”

    任停云沉吟道:“营州军非我直接统辖,元公以检校中书令行营州行台省总督、辽东宣慰处置大使,专制一方,兼管军民两政。元公居辽东,抚和戎夏,大得民心。粟成玉为何要越过元公直接来找我?”

    卢思翔略一犹豫,还是说道:“元守田在辽东任用贤能,鼓励农桑,民政是理得极好的。。。”任停云星目炯炯注视他,已听出了言外之意,咳嗽说道:“见,咱们去你的内厅说话。”

    几人出门而去,皇甫汐独自呆在屋内,怔怔出神。

    程羽在少林寺很快伤愈,他将皇甫淇留在寺中看管,自己带着萧岩回到了东都皇城之中的统领官衙。

    他穿过节堂、后厅,直接走入卧房,任雨亭已在此处含笑相迎,见妻子身穿绛色长裙,白色半臂,真是艳美绝伦,他不禁上前抱住任雨亭柔若无骨的身子,笑道:“亭儿,来,亲个嘴儿。”说着便在她腮上一吻。

    任雨亭红晕上脸,微微地笑着:“瞧你,一身的汗味。快去沐浴顺便将衣裳换了。”

    程羽搂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急什么,咱们先说说话。怎么还不叫紫菱上茶来?”

    任雨亭一听这话便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却被程羽一用力抱得更紧了。她又急又羞,轻声道:“让紫菱看见成什么样子。”

    紫菱已经端了茶走进来,撇嘴道:“程公子向来如此没个正形,小姐难道今日才知道他?”说着却抿嘴偷笑。退出去时顺便带上了门。

    程羽笑道:“这丫头从来都不把我放在眼里,都是被你娇纵坏了。”任雨亭倚在他怀里,扶着他的肩膀问道:“你不是说一定将哥哥带回来么,怎么就你一个,哥哥呢?”

    程羽在她雪白细腻的脖子上轻轻嗅着:“你哥哥太忙,我带不回。不过我叫他转回西京之时到我这来一趟,唔,你身上好香。”

    任雨亭面红耳赤:“大白天的,你这是要做什么,再这样我真要下来了。”程羽嘿嘿一笑,双臂轻轻用力:“你下不来的。对了亭儿,我在回东都的路上拣了个极漂亮的女孩儿。”

    任雨亭点点头,明亮的双眸注视他:“是么,那很好啊。”

    程羽有些泄气:“你就不能假装吃醋么。”

    “我瞧瞧我瞧瞧。”任雨亭一双素手抚住他的脸,姣好的面容故作一本正经,“这神情,这语调,是有想让我吃醋的意思么?”看到程羽挫败的脸色,她绽放一个纯净的笑:“我们来弈棋,好不好?”

    程羽气结:“你笑得真假。”说着便钳住她,狠狠地吻上她的嘴唇。

    任雨亭登时娇躯酥软,只觉自己一点力气也没了,忙伸手抓住程羽的衣裳。

    偏在这时响起了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程羽只得放下任雨亭,将门打开,瞪着紫菱。紫菱毫不畏惧地回瞪他:“是那个你新带回来的亲兵,他说余大人候见。”

    “新带回来的亲兵,那王皋去哪里了?”任雨亭颇觉奇怪。

    程羽一阵犹豫,可是这事瞒不住:“他死了。”说完他便出门而去。

    节堂之上,总兵余守信不住打量萧岩:“这身架气势,真是不错。程统领从哪找来这么个亲兵,你是高文泰还是陈策之师里的?要么就是李清川挑来跟随程大人的罢。”中州军参军陈疆达笑道:“多半是从李总兵那里来的。李总兵那一师号称中州军战力最强,师中健儿个个如龙似虎,下官瞧他这气势,十有八九是从华荫关挑来的。”

    萧岩站得笔挺,目视前方,并不答话。余守信疑惑道:“我瞧他这模样,怎么象是从任元帅的玄甲军来的?”

    程羽从屏风之后现身笑道:“用诚兄猜得不错,萧岩正是玄甲军中来的。”

    陈疆达忙向主官行礼,余守信拱手笑道:“知道程统领今日赶回,末将特来辞行。”

    程羽点点头:“中书省和兵部的敕堞到了么?”余守信忙将敕堞递上:“已经到了,命末将转迁雍州军总兵,驻镇武威,即日动身。末将这一师人马暂归大人直接统属。”陈疆达笑道:“余总兵莫要以为武威是个苦寒之地,‘不见祁连山顶雪,错把甘州认江南’,那可是个好地方。”

    余守信奇道:“不是雍州么?”陈疆达笑着解释:“雍州,甘州,肃州,凉州,陇州,其实是同一块地方,都是指陇右之地。《舆地志》里说得明白。”余守信摇头道:“你说得明白,我听得糊涂。”

    程羽将敕堞递还:“今晚本官设筵为你饯行。用诚兄,朝廷扩充雍州军力,意在恢复西域。调兄转任雍州,是陛下和几位宰相、任元帅一道商议之后的决定,也征询了你自己的意思。用诚兄此去,若能建功立业,也是我中州军的光彩。”

    余守信忙俯首揖道:“末将定然不负陛下和众位大人之望。”

    “不过,”程羽笑了笑又说道:“待到平定西域,定然要分兵镇戍。那是极远极西之地,酷热严寒,风沙冰雪,乃是极苦的所在。倘若用诚兄到时候留驻庭州,可不要心生怨望才好。”

    余守信慷慨地道:“大丈夫功名,只在马上取之。用诚为将多年,身负国恩,为国家守边,乃是份内之事也。就请程将军放心,末将定然不会丢了咱们中州军的脸。”

    程羽点头笑道:“既如此,用诚兄可先回去收拾,记得晚上过来吃酒。”于是余守信拱手告退。

    他走出统领官衙,却见一名骑尉在门外负手徘徊,正是自己的胞弟,如今在汴梁陈靖献师中任团练的余守义。他便笑道:“怀明怎么来了,来给我送行的么。”

    余守义见到兄长忙上前道:“我是向陈总兵告了假赶来见大哥一面,大哥真的要去雍州么?”余守信笑道:“那还能有假?兵部的敕堞都到了。你嫂子不愿意离开东都,家中之事,就请弟弟多多照应了。还有我那八个田庄,也要请弟弟代为料理才好。”

    余守义摇头道:“大哥你可要想清楚了。当今雄才大略抱负非凡,决计不会坐视庭州沦陷,国家迟早用兵西北,到那时雍州军定然出征,难道大哥还想去打仗么?”

    余守信道:“正是因为有仗可打,我才打算去雍州。有仗打才有横财可得。再者,二弟你也瞧见了,如今军中这些总兵,除了宁州军冯植杰,就数为兄资历最老,为兄在总兵之位上,已经呆了十来年了。”他有些黯然地道,“去岁一场大战,李清川不过一个团练,竟然升到了总兵,再瞧瞧高荣、陈靖献,原来本是为兄的下属,如今都与为兄平起平坐了。”

    他四面瞧瞧,凑到弟弟耳边:“方才程统领已经给为兄透了底细,光复西域之后,为兄会留驻庭州。你想想,以为兄的资历,这庭州军统领之位,除了为兄还有谁能做?军中数十个总兵,能升到将军的又能有几个?要是还能再封个爵,那就更是锦上添花了。”

    余守义见兄长心意已决,只得叹了口气道:“既是如此,怀明就先祝大哥他年疆场奏凯,光耀门庭。只是兵凶战危,大哥切记不可贪功冒进,总之行军打仗,稳妥为上。”

    余守信笑道:“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为兄是个老带兵的,这个还能不知道。”说着拍了拍他的肩:“你远来疲乏,哥哥带你去个上好的浴池泡个舒坦。晚上再一块来程统领这里吃酒。”两人一边说,一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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