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图鞑军围困东都,分兵西攻华荫关。神武师总兵张铭贵大惧,欲弃关西逃。巡检骆承志、丘昂、于承斌等忿怒,囚张铭贵,自领兵于关城拒敌。

    ————《国朝史鉴》卷第六十八

    东都,东西南北各长十五里,是东唐帝国第二大城市。洛水自西南向东北穿城而过,将城分为洛北、洛南两部分。离宫洛阳宫和东都皇城都位于洛北区西端,宫城坐北皇城居南,东面和洛南区也如西京城一般街道如棋盘整齐规划,将全城划分为一百零三坊。此时的东都城内,驻守着近六万东唐军队,近百万居民反倒是逃走了不少,使得这座大城仿佛变成了一座军营。

    东唐军在汲县大败之后退入东都,罗仕杰布置各军把守四面城墙。章元振居住在皇城东城之内,楚州军总兵胡应龙主动安排了自己麾下的一个团护卫此处。其他所有的部队,都在城墙上日夜轮流把守着。图鞑军围逼至城下后就开始了强攻,无奈城坚难攻,一连攻了十来日都是损兵折将,却无法登上城头一步。伯昇便改变战术,命令军队一面围困,一面派出小部队四处搜掠粮草。并抽调人马连夜赶造抛石机,下决心一定要轰开这座伟大的城市。

    这几日图鞑军停止强攻,城中诸将心中都松了一口气,便聚集在中州军统领衙署内商议守城事宜。罗仕杰揉着酸痛不已的腰,说道:“咱们是守下去还是突围西走,诸君都说一说,大家计议一下。”章朝恩道:“自然还是要守下去,咱们的兵马比番军要少,跑出城去必然会被他们在野外围住聚歼。不若在此坚守待援。”卢腾远冷冷地道:“十几万大军从黄土岗上败下来,逃的逃,散的散,不知哪里还有援军来相助?”章朝恩面上一红,忍气不答,心道:“待本官将来回到京城,再来慢慢地收拾你。”

    东安王想了想道:“朝廷或许正在招募兵马,重整大军赶来援助。只是如今东都城四面围得铁桶一般,便连只鸟也飞不出去,无法探知消息,咱们困守在城中,便如同瞎子一般!”说着叹了口气。楚州军统领梁国栋道:“属下觉得,莫若再坚守几日。然后选一日趁夜分头突围出去。监军和老元戎二位大人觉得如何?”

    罗仕杰想了想,又问中州行省总督温博和东都府尹乔守敬道:“文广、如思二位大人有何计较,可否说来听听?”乔守敬只是摇头,温博却淡淡地道:“打战这种事下官是外行,说不来什么主张。是守是撤,全听监军和大都督二位大人的意思。”罗仕杰无奈,又向坐在堂下的那几个总兵道:“你们也说说,该守下去还是突围出去?”

    他话音刚落,底下七八个总兵便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起来,有说该守的,有说当撤的。七嘴八舌不可开交。罗仕杰见众人莫衷一是,只觉得腰上疼得更加厉害,摇摇头叹气道:“都散了罢,回去各自约束部下不可大意。番军只是稍作休整,过不了多久又会前来攻打的,各位都不要马虎误了大事。”

    罗仕杰见众人退出节堂,只觉心中惶惑无主,不由长叹一声。罗光庭走上前搀住他道:“爹爹,腰痛得很厉害么?”东安王也走上来,叹气道:“君彦兄,赶紧回去躺着吧,你年纪大了,比不得他们后生身子骨旺健,自己要多留意。”章朝恩站起身来,也道:“正是,君彦兄,你还回去歇着罢。咱们先守着,瞧瞧情势再做计较。”

    罗光庭按捺不住,向章朝恩怒目而视道:“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了,要不是你在大营干预战事,咱们今日会落到这步田地么!”罗仕杰忙道:“显荣,不可无礼,快向章大人赔个不是。”章朝恩皱眉道:“贤侄,莫要这么冲动。胜败乃兵家常事,令尊是有年纪的人,有个腰疼腿疼的也不奇怪,这你也要归罪于我么?”东安王忙劝道:“好了好了,都少说几句罢,眼下将城守住是正经。显荣,快扶你爹爹回去歇着罢。”章朝恩犹自恚怒不已,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他带着戴凤成等人往皇城东城而去,戴凤成见他面色不善,小心劝道:“章相,那些带兵的武夫都是粗鲁之辈,又没什么见识。大人不必和他们生这闲气,还是保重身子要紧。”章朝恩点头道:“不错,那些粗鲁少文之辈,本官不会瞧在眼里的。不过,翼翔老弟,你觉得如今是该继续坚守下去,还是突围别走的好?”

    戴凤成正要回答,却听得东城内一片喧哗吵闹之声,不由得道:“出了什么事么?”章朝恩心下烦躁:“这帮兵士着实可恶,一会子不见又闹了起来,真是不叫人安生。”正说着,却见楚州军总兵胡应龙一头的汗,正急急向这边过来,一见到章朝恩等人,登时面露喜色:“可算见到监军大人了!大人回来得正好,卑职军中的弟兄嫌每日里分发的军粮不够,正在吵闹。就连卑职也管束不了,正要请大人过去弹压一下。”

    章朝恩正没好气,开口训斥道:“也不知道你平日里是怎么带的兵,这点子小事都办不了!如今是围城时期,自然军粮都是限量发放的了,各军都是如此,怎么单单就你的兵闹事?”胡应龙陪笑道:“大人也知道,从军之人饭量都不小,吃不饱饭自然是不痛快的了。卑职是个粗人,又不会跟他们说道理。所以还要请大人前去劝服大伙儿呢。”章朝恩恶狠狠地道:“好,我去瞧瞧,若是弹压不服,就得找出为首之人,军法从事!我看下回还有谁敢再闹!”胡应龙忙笑道:“大人说得极是,这边请。”章朝恩哼了一声,便领着戴凤成和那四个侍卫向东城走去,胡应龙便跟在后面。

    章朝恩走入皇城东城,只见士兵们东一群西一伙在大声吵闹,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便大声喝道:“吵什么,这里是官署,不是坊市。你们都是吃着皇粮的官军,不是集市里卖东西的伙计。都给我列队站好了!”他话音刚落,所有人都不再喧闹,只定定地望着他。

    章朝恩一见此情形,心下突然没来由地感到大事不妙。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团练阳庆之已是大声道:“就是这个匹夫,擅权误国。咱们在黄土岗吃败战,都是因为这匹夫畏战先逃,以至中军大乱,害死了多少弟兄!你们说,该如何办?”一名卫尉厉声道:“这样乱臣权奸,自当杀了,以免日后再误国家。”说着便拔出了雪亮的横刀。

    章朝恩一见,登时吓得魂飞魄散,颤声道:“你。。。你们要造反了么?”那名卫尉抢至他面前,凶狠地道:“不是造反,是清君侧!”说罢将刀一递,直搠入他腹内。章元振眼睛睁得大大的瞧着他,似乎还不相信已发生的事情是真的,他的手拽住那卫尉的手臂,那卫尉将刀抽回,章朝恩颓然倒地,不一会儿就断了气。

    戴凤成和那四名侍卫早已是吓得呆住了,几个士兵都拔刀围上来道:“这几个也不是好人,一并杀了罢!”戴凤成清醒过来,转身欲逃,却被胡应龙一把拽住了。胡应龙口中说道:“啊哟,这是怎么一回事?戴大人快去禀报总帅大人。”手却死死抓着戴凤成不放,几个士兵已是围了上来,几刀又结果了戴凤成的性命。那四个侍卫也早已被一拥而上的士兵们砍成了肉泥。众人见章朝恩等都被诛杀了,齐声欢呼不已。阳庆之走到胡应龙身边道:“这监军是杀了,过会儿全城都该震动了。”胡应龙冷冷地道:“他死了,全城将士只会拍手相庆的。”

    这时总兵彭玉枫已是急急赶了过来,见此情形顿时变色道:“云翼兄,你这番闯祸非小!如今该怎生收场?”那名卫尉走上前道:“人是我杀的,与其他人无关。该怎么处置,请二位总兵大人发落。”说着昂首挺胸,竟是夷然不惧。那几个方才动手杀人的士兵都走上前道:“监军大人是我等杀的,请总兵大人发落!”

    彭玉枫皱着眉头,正想此事该如何处理方好,那卫尉将手一扬,对着那几个士兵道:“都不要争了,一人做事一人当。这监军是老子杀的,胡总兵方才也在此,可以给我做证。你们都散了罢。”说罢转身对胡应龙道:“还请大人将卑职带到大都督和梁统领处,请他们处置罢。”胡应龙皱着眉头道:“这监军大人虽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是你也忒莽撞了些。”那卫尉大声道:“奸雄当道,圣主不明,我军方有黄土岗之败!这监军早就该杀了,如今是卑职杀了人,是斩是绞,全凭众位大人发落。卑职家中妻小,还烦请大人代为照应。”说罢便转身吩咐士兵:“快将我绑了,送至统领衙署去。”

    胡应龙叹了口气,挥手命道:“来人,将陈游击绑了,押送至大都督处,由他处置罢。”几个士兵犹豫相视,团练阳庆之道:“总兵大人已经下令,都没听见么?”士兵们只得上前将那陈游击五花大绑,押着出了皇城东城。胡应龙又对彭玉枫道:“雪亭,咱们也去罢。”彭玉枫无言点头,两人跟在后面也出去了。

    罗仕杰居住在中州军统领衙署内,从堂上退下来后,他坐在一张圈椅上,忍着疼痛冥思苦想着该不该突围出去,罗光庭急匆匆走进来道:“父帅,出事了,监军大人被楚州军的士兵给杀了!几个随从也都给杀啦。”罗仕杰一听,脑袋里登时轰的一声,只得硬撑着从椅子上起身道:“快扶我出去。”

    罗光庭搀扶着父亲走到节堂之上,只见堂下绑着一个卫尉,身后围着无数士兵,正自喧闹不已,卢腾远梁国栋二人都立在堂上,一个双眉紧锁,另一个面色发白。楚州军团练阳庆之见到罗仕杰出来,忙大声道:“大伙儿都不要说了,大都督来了。”于是众人都静了下来。

    罗仕杰走到卢腾远身旁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卢腾远道:“章元振回到皇城东城就对着楚州军官兵鞭责斥骂,官兵们气愤不过,争执起来。章元振就命侍卫们拿人,两下里动上了手,结果监军和他的随扈全都给杀了。”

    那被绑着的卫尉走上堂前大声道:“卑职是楚州军游击官陈鸷,人都是卑职杀的,与他人无干,请大都督依军法处置卑职罢!”梁国栋心下又是恐慌又是恼怒,骂道:“你真是胆大包天,连监军大人也敢杀,这不是连累于我么?”胡应龙分开众人走上前,轻视地瞧一眼梁国栋,坦然对罗仕杰道:“都帅,这都是末将带兵无方,闯下滔天大祸,请大人处置末将。”卢腾远扫他一眼,说道:“其实也不是你楚州军兵骄卒悍,这章元振的确可厌。索性将来就奏报朝廷,说是监军大人带着随扈出城观敌,结果被敌军发觉,所有人都给杀了。遮盖过去便是了。”梁国栋听得这话,不禁呆住。

    罗仕杰心下十分为难:“章元振是皇上最宠信的大臣,竟然在我的军中被杀了,你们只图一时痛快,却不是要将我放在火上炙烤么。”思来想去,没个主意。那陈鸷只是嚷道:“祸事是卑职做出来的,与胡大人,众位弟兄都没有干系,请大都督处死卑职罢!”

    正在这时,城东上东门方向传来轰隆隆的巨响,连大地都震动起来了。梁国栋惊道:“这又是怎么了?”众人正在困惑,只见中州军总兵余守信急急地赶来,口中喊道:“元帅,图鞑军又开始攻城了!他们造了许多抛石机,正向城上抛掷巨石呢。”众将心中都一凛:“番军又要攻城了。”罗仕杰只得命道:“来人,将这陈游击押入牢中,不可教他走脱了。先将监军大人几位的尸骨敛了,待将来本帅入京将此事禀告皇上,再行处置罢。”又命余守信道:“用诚,快带本帅去瞧瞧。各军都回到城上去,不得有误。”

    华荫关,南依太白山屏障,北临大河天险,地势极为险要,乃是关中东面的要塞。素来便有“关门扼九州,飞鸟不能逾”之赞誉。关城周长约十里,高四丈余,南面依山势削成垛口,高达十丈。有城门六处,另有二道水门。关城东面的禁沟两岸建有方形土台十二座,与关城相连,号为“十二连城”。极是易守难攻。东唐羽林军神武师的骆承志等三名巡检,便率领着一万余名官兵,依托着此地天险关城,抵挡着图鞑右军四万余人的进攻。

    攻城已经二十余天,图鞑右军都统比粟特望着华荫关城,心下充满了愤怒和沮丧。二十多天攻城无果,他的军队已是折损了近七千人了。副将特勒苏道:“将军,天色快要黑下来了,咱们是不是先退兵,明日再战?”比粟特摇摇头,咬着牙道:“传令,连夜攻城。”望着关城,他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腾格里大神在上,明天太阳升起之时我一定要踏上这座关城!”

    城墙之上,骆承志等人望着城下不远处隆隆推进的云梯,面色都是凝重之极。于承斌道:“敌人今夜不会让咱们喘口气了。”一名团练道:“属下带人去准备火把。”说罢匆匆去了。于承斌望着骆承志,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京城被西台军围住,关内已是无有援军前来助战,咱们这么守下去,终究不是法子,羽箭檑木要是都耗光了,该怎么办呢。”丘昂大声道:“咱们战到矢石都耗尽的那天便冲出城去与图鞑人拼杀一场,战至最后一人便了!”骆承志点点头,面无表情地道:“真要到了那一天,也就只好这样了。”说着命道:“弓弩手准备。”一队弓弩手闻言赶来在雉堞后一字排开,张起弩装填好羽箭,静静等待着。于承斌暗叹一口气,不再多言。

    图鞑军的云梯压过城下一具具士兵尸体冲至距城墙约一百五十步之处时,一名团练大喝道:“放箭。”立时箭如雨下,云梯旁的图鞑军士兵忙不迭地举盾遮在头顶上,饶是这样,仍是惨呼声一片,不断有士兵倒下。

    弩手放箭已毕,立即向后退去,第二队士兵又抢至雉堞前张起了弓,这时候云梯队已经冲距城百步之地,于是第二轮箭雨又从城上洒落。城下的图鞑军士兵冒着箭雨拼死冲至城下,将云梯靠在城墙边,飞起副梯,一队队的士兵便手持刀盾援梯而上。而城墙上的东唐守军则用檑木和滚石向城下掷去,好容易登上城头的少数士兵在刚刚踏上雉堞之时就被迎面而的长枪、横刀给杀死了。尸体又被一具具扔了下去。

    图鞑人没有气馁,第一波攻击失败后,他们迅速又开始了第二次的攻城,云梯、冲车又向着关城逼了过来。城上的守军还来不及喘一口气,就又投入了第二轮战斗。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城上点起了火把,喊杀声,惨叫声,檑木滚石砸中云车时的轰隆声,冲车撞击城墙的巨响,震动四野。丘昂一刀将一名敌军百户砍下城头,遥望城下二百步之外,火把聚集,几个将领装束的图鞑人骑在马上,正在指挥着攻城战。“要是能飞出去杀他一两个就好了。”他恨恨地想。

    忽听得一阵呼啸之声,有人惊呼:“大人小心。”他下意识地向后一仰,一支箭几乎是擦着他的鼻梁飞过!骆承志一把将他拽下,厉声骂道:“站在那里发什么呆呢,想做番军的靶子么?”他回过神来,不由恼羞成怒,取过弓箭又抢至雉堞前,张弓向下射去,登时传来一声惨叫。

    这时候,于承斌满头的汗从城下跑上来道:“世俊兄,城东的十二座敌台都被攻破了,冲车全都集中到了关城下,要是冲垮了城墙就糟了。”骆承志丘昂二人听得这话,心下都是一沉。丘昂忙问道:“城中还有多少弟兄?”于承斌道:“还能拿兵器的全部算上,该有一万出头罢。”骆承志便道:“叫所有的弟兄全部过来,留两个团在城下预备着,一旦哪一处被番军撞坏城墙冲了进来,就立即补上去堵住他们。”于承斌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我这就去召集所有人马。”丘昂忙道:“子彬,还是你与世俊守在城头罢。我的武艺比你好,堵城墙的队伍还是由我来带领。”紧要关头,他说话也顾不上对方的面子,于承斌点头道:“好,就是这样。”丘昂便转身下了谯楼。

    激战还在继续,雨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起来,地上流淌的水,变成了赤红色。城上城下,都是湿漉漉,血淋淋的。双方的士兵还在拼死战斗着,喊杀声早已变得嘶哑,呼吸声早已变得沉重。雉堞后,城墙下,都躺着一具具的尸体。雨点打在他们身上,溅起细小的水珠,又落在地上,汇进那血色的流水中。

    一次次强攻城头的战斗都以失败而告终了,但城下的冲车队凭着大盾的掩护一直在顽强不懈地撞击着城门和两旁的城墙。每一次撞击都令大地一阵动摇,也令城上的守军心中一阵颤栗。

    丘昂带着三千多名官兵,列阵在关城之后,任凭雨水打在身上,却都是一动不动。静静地等待着。不知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丘昂抬起头,发现晨曦已经微微照亮了天边。他不禁想,这会不会是我生命里的最后一个黎明呢?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大响,城门后的守军跌跌撞撞地退了下来,城外响起一片欢呼声。丘昂不动声色地拔出横刀,语气平静地道:“都跟着我冲上去。”说罢大步向城门而去,官兵们皆手持长枪紧随在他身后而去。两军在狭长的城门洞里又展开了血腥的厮杀。

    指挥战斗的比粟特、特勒苏等人见城门被撞开,都是大喜若狂。不等比粟特开口,特勒苏便叫道:“都喇,你快带着人马上去助战,总算攻破这座关城啦,大神保佑!”参将都喇应声道:“是。”打马率先向关城而去。他冲至距城百步之处,突然从南面山岗上飞来一箭,正中他脖颈之上,哼都没得及哼一声就从马上摔了下来。接着乱箭如雨倾泄而下,他身后的军队登时一片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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