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我自小懒散惯了,只怕会辜负了你的一番美意。”

    穆则帕尔含笑道:“你放心,叔叔会看着你的。”

    贾铭面露苦笑道:“是叔叔手里的藤条会盯着我吧,我可还清楚记得就因为打靶歪了那么几厘米,被你抽得皮开肉绽,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的事,还真是痛苦的回忆啊。”

    穆则帕尔冷哼道:“不打不成材,只恨当初我太惯着你,不然,你也不会落到现在这德性。”

    忽地,一个人在人群外叫道:“穆则帕尔长官,属下有事要报告。”

    心情大好的贾铭对穆则帕尔说道:“叔叔有事先去忙,这儿我有我。”

    穆则帕尔含笑点了点头,径直向那边行去。艾尔肯说道:“你看你叔叔走起路来多男子气概,再看看你,哼,随时随地将头埋得低低的,地上有钱啊?”

    贾铭笑着连连称是,很是配合地将目光投向穆则帕尔,也随便看了一眼那个叫住他的人,只见那人腰杆挺得笔直,双腿并拢,将一双手背在身后。贾铭不由眉头一皱,因为军人虽然也有将手背在身后的姿势,但跨立的时候腿部却是分开的,穆则帕尔一直以正规军的方式训练手下,这种小错误是绝不会出现在一个身经百战的人身上的。事出反常必有妖,贾铭又打量了他一眼,说也奇怪,那人也是恰好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两人目光甫一接触,那人马上把头扭向一侧,看那闪闪躲躲的模样,十足的做贼心虚啊。

    兴许是扭头的幅度过大,那人的身体也不由跟着微微甩动了下,一段东西就从他的腰间飘过,睃见那玩意样貌的贾铭差点从地上跳起来——那人藏在身后的竟然是一段绳子!

    若是平常一段绳子当然吓不到他,可联系到那人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就足以将他活活吓死了!他敢肯定那绳子一定是自己今天早上扯断那根,等穆则帕尔看到这绳子后自然就知道自己的毒已经清了,那自己在见他时装出的虚弱模样当然也会被揭穿。这些人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雏儿,自然知道中毒的人不可能恢复得如此之快,紧接着吃了解药这件事也就不难被推测出来。然后他们就会怀疑自己的身份,因为朱格是一个连毒蘑菇都辨认不出的药理白痴!

    贾铭越想心越凉,急得比热锅上的蚂蚁还急,可就算他绞尽了脑汁也没能想出一条脱身的法子来。眼看着穆则帕尔就要跟那人碰头了,贾铭将心一横,掏出别在后腰上的勃朗宁,欻欻两声上了膛,银光一闪,就抵在了艾尔肯的太阳穴上!

    反正身份败露已是无可挽回的事实,与其被动防守,还不如主动出击,博一博总比等死好!

    感受到冰冷的枪械带来的寒意,艾尔肯当场就懵住了,不止是他,在场的每个人都被这意外的展开被吓楞了!却闻艾尔肯失声道:“哈里拜,你这是做什么,我是你的父亲啊!”

    一个所有人都很陌生,唯有叶蔓很熟悉的声音从“哈里拜”的口中响起:“切,老不羞,别乱认亲戚,谁是你儿子谁就得倒霉啊。”

    全场反应最快的莫过于穆则帕尔,只见他飞快地掏出枪,对他喝道:“你不是哈里拜,你是谁?”

    贾铭用华夏语嘿嘿说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要清楚在我枪下的是谁就行了。”

    如果说亲眼目睹艾尔肯被亲生儿子拿枪比着头,紧接着又听到这二少爷用熟悉的声线说了一通鸟语的叶蔓心中还有存疑的话,那贾铭这句话就实实在在地在证实她的确没有发梦,贾铭真的来救自己了!一瞬间,委屈、埋怨、兴奋、幸福一股脑地从心头涌了上来,叶蔓只觉鼻子一酸,两行清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贾铭对她喝道:“你哭什么哭,该哭的是我好不好,赶紧滚到我身边来。”

    其实两人之间只不过两步之隔,而且刚刚艾尔肯发病时为了保持空气流畅,十步之内都没其他人。可贾铭怕叶蔓情绪失控挪不动脚,那可就万事休矣。

    欻欻欻欻——,终于反应过来的众人纷纷拾起扔在地上的武器,将枪口对准了贾铭。面对数十把寒光闪闪的包围,贾铭面不改色地架起艾尔肯,对穆则帕尔说道:“你看我的手,看清楚了吗?”

    穆则帕尔用余光观察了一番后,肃色道:“很清楚。”

    贾铭又道:“明白了吗?”

    “明白了,”穆则帕尔将枪一扔,对众人挥手道,“所有人都放下枪。”

    忽然间从地狱爬到天堂的再湃尔鼓着通红的双眼对穆则帕尔狂叫道:“我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冒牌货,我要将他的肉一片片割下来下酒,将他的头颅砍下来当夜壶,我要让这杂种尝遍世上所有的酷刑!”

    穆则帕尔阴沉着脸走到他面前,一把打掉了他手里的枪,反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劈头盖脸地骂道:“蠢货,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我看他的手吗?因为即使是面对如此险境,他的手也没有丝毫的颤抖,他是在告诉我,无论是任何情况下,这只手都能扣动扳机要了首领的命!”

    贾铭见所有人都将枪扔掉了,不由赞道:“影子就是影子,果然是不会被情感所左右的人。”

    穆则帕尔又恢复成那张扑克脸,因贾铭自打挟持了艾尔肯后就一直用着华夏语,他也就用华夏说道:“比起阁下来,我还差得远,还望留下名号,也叫我输得明白。”

    叶蔓擦掉眼泪袋子,昂首叉腰自豪无比地说道:“他是我男人。”

    贾铭怪叫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咱俩就普通朋友关系。”

    再湃尔寒声道:“原来你就是贾明。”

    贾铭微微一笑,道:“正是区区在下,个把月前多承照顾了。”

    穆则帕尔见再湃尔脸上有异,问道:“怎么回事?”

    贾铭抢着答道:“嘿嘿,你还不知道吧,这再湃尔在燕京可是大出风头,每天出入名流场所,身边是莺燕环绕,真是羡煞旁人啊。”

    再湃尔厉声道:“你少胡说八道!”

    贾铭怪笑道:“我胡说八道,那我且问你,为何你弟弟的身份会走漏风声,你又是如何带着一个女人逃出戒备森严的华夏的?你也倒是机灵,知道直接说出他的名字就会暴露自己,因为在这里知道他汉人名字的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

    穆则帕尔听罢,抬手又是一个大嘴巴将再湃尔扇飞,怒骂道:“畜生!丢人现眼的东西!等下再收拾你,哼!”

    他转向贾铭,淡淡地问道;“贾先生,你既然知道我们那么多的事,想来真的哈里拜已经落到你手里了,敢问他是生是死。”

    贾铭淡笑道:“这你放心,怎么说我与他也算是朋友,他的身份也只有我一个人知晓,他现在被我安排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

    穆则帕尔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就先谢过贾先生了,你能为自己的女人如此不顾自身安危,我也很是佩服。你放心,我马上去安排船,保证你们安全离开。”

    叶蔓一听他竟如此爽快地放行,惊叫道:“贾铭,你听到了吗,我们能回去了!我们能回去了!”

    贾铭没好气地说道:“听到了,你这么大声,我哪怕聋了也被你个治好了。”

    却见他摇了摇头,悠悠道:“穆则帕尔,大家都不是笨蛋,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我是再清楚不过了。你就不要白费心思去甲板下安什么定时*炸弹,遥控*炸弹之内的了,也不用去将船凿个洞,妄图在半路上淹死我们。”

    叶蔓冷哼道:“我们将这老头儿一道带上船,我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贾铭轻叹道:“你是不是猪饲料吃多了也跟着变笨了,这艾尔肯是他们的首领,这样的一个人若是被我们带回去,其造成的后果是难以估量的。他们之所以还受制于我们只不过现在还不到放弃他的时候,但要是我们想带他离岛,那就难说了,你说是吧,自由暴君阁下。”

    艾尔肯冷哼一声,依然闭目养神。

    只见穆则帕尔哈哈大笑数声,一屁股坐到地上,道:“贾先生将我们的心思猜得这么透,看来不是同行就是对头了。如你所言,在这个岛上你们是安全的,你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但请记住,你们身边的是一个刚刚才心脏病发作过的老人。”

    贾铭夸张地大叫道:“这当然,我现在恨不得将他像祖宗一样供起来,真个儿是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叶蔓冷哼一声道:“好,大不了大家就这么耗着,看看最后谁先熬不住。”

    贾铭轻叹道:“不用看了,先捱不住的肯定是我们。他们能睡我们不能睡,他们可以不提防我们,可我们却得时时刻刻打起十二分精神,一有点风吹草地就疑神疑鬼,最后就会变成一根绷紧了的弓弦,啪地一声疯掉的。”

    叶蔓烦躁地大叫一声,发狂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们就不怕我们发疯的时候一枪打死他?”

    贾铭打开艾尔肯的肩挂式枪套,将其中的瓦尔特抛给她,淡淡道:“你开一枪试试。”

    叶蔓神情复杂地托住手枪,明明是扣下扳机这么简单的事,却是怎么也做不到,只见她放下又举起,举起又犯下,反复数次后,终于不甘地将枪退了膛。

    贾铭轻笑道:“明白了吧,就算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可心中就是不能接受死亡马上的降临。围师必阙,穆则帕尔果然是好手段啊。”

    啪啪啪,穆则帕尔击掌赞道:“我也算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可身处如此绝境之下还能笑出来的,你是头一个,我还真舍不得你死啊。”

    贾铭腆着脸道:“那打个商量,我们投靠到你的麾下可好?”

    穆则帕尔摆手道:“我们这小庙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贾铭撇嘴道:“切,和你这种老实人聊天真没意思。算了,趁着腿脚还利索,我就将这岛好生参观一下。”

    穆则帕尔左手一扬,道:“请便。贾先生既然想领略下我们这海岛的风光,作为主人怎能怠慢了客人,所有人都有——,现在我命令你们全部都去做陪客,当然为了不让我们的客人觉得拘束,所有人都得离他们十步开外。”

    贾铭客气道:“这怎么使得?”

    穆则帕尔道:“这是一定要的。”

    贾铭笑道:“如此,那我却之不恭了。”

    走在最前面的叶蔓不时回头看两眼后面浩浩荡荡的人群,不觉头皮一阵发麻:“以前比这更大的阵仗我都经历过,那时候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哪像现在这样浑身不自在。”

    贾铭道:“你这不是废话吗,以前你是领着一帮小弟去砍人,而现在是被别人的小弟追着砍。”

    叶蔓愤愤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谁敢跟姑奶奶作对,当场就被自己小弟给埋了,还用得着我带人去砍?哼——”

    贾铭见她渐渐地放松了下来,心中也是稍安了一点,他是真怕叶蔓绷得太紧,在眼下这种环境下,任何过激的行为都只会招来毁灭的厄运。

    两人就这么在一群悍匪的环伺之下走到了昨天在树上看见的储电室,在这个岛上建一个发电站是很有必要的,因为这里的屋子都是用易燃的木材树叶搭建而出,若是夜间用火,隐患着实太大。贾铭行到屋外,也懒得问艾尔肯索要钥匙,对叶蔓吩咐道:“打烂这把锁。”

    叶蔓虽不知他的用意,却还是提枪照办了。贾铭大摇大摆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头也不回地朗声说道:“现在我要关上门来参观了,你们开枪之前,请务必想想后果。”

    叶蔓关上门后,不放心地透过门缝往外看去,只见几百号人将这屋子围得水泄不通,不由恼火道:“贾铭,我真不明白,好不容易将所有人都吊在了身后,为何你又自己往死胡同里钻?”

    贾铭道:“在敌我差距如此明显的情况下,你认为是否被包围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叶蔓不爽道:“既然你知道敌我差距严重,为何还突然暴起发难,现在可好,我被你折磨了好几次的罪也算白受了,不行,你得赔我。”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起这事,贾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只见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好,好,好,我让你打回来还不成吗,真是小气。”

    叶蔓不疑有诈,将小拳头捏得鼓鼓的,屁颠屁颠地跑出去,嘴里犹自说道:“算你识趣。”

    忽地,贾铭骤然色变,对着门口惊呼道:“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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