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老四看来,倭国如果不愿意割地,那就打到他愿意,如果倭国直接就同意割地,那就先占了石见银山。
    至于劳工问题,朱老四觉得其实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先不说倭国会不会迁移倭国百姓,就算他们把倭国百姓都迁走了又能怎么样?大明之前不是赦免了一大批的贱籍?这些原本就没有土地的人,不正是最好的劳工?
    如果表现的好,再把这些人往岛根那些地方一扔,给他们分配土地,等过上个百十年,那里就是大明自古以来的固有领土!
    然而令朱老四等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伊逍前脚带人跑路,干仁后小松上皇后脚就带着躬仁称光的尸首找到了源义持,他需要源义持给他一个交待。
    不可能好处全让足利家全占了,而死人的事情却由天皇一系来承担。
    只不过,被怒火和心痛给冲昏了头脑的干仁显然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自打幕府这个玩意出现之后,别说是幕府的那些将军了,就连倭国的民间也不太把天皇当回事儿,甚至有武士对着天皇的车驾射箭,把车驾掀翻后再把公卿们暴打一顿的事情。
    倭国的士人阶层甚至有一种说法:“如果没有天皇不行的话,就用木雕一个,或以金铸一个,把活的天皇流放到别的地方去,省得惹麻烦。”
    另一种说法就更扯蛋了,一度有“凤凰生末世,落魄亦堪悲;雉鸡遭野火,被逐无巢归”的说法。
    面对着找上门来的干仁后小区,原本心情就不太好的源义持显然不太感冒,让人将躬仁称光的尸首抬出去之后,源义持就恶狠狠的盯着干仁后小松道:“上皇不止一子,死一个躬仁称光,不是还有伏见宫彦仁皇太子么?如果彦仁也死了,不是还有一休宗纯这个私生子么?”
    “ばかやろう!”干仁后小松气得破口大骂:“原本就是你惹出来的麻烦,才导致了称光身死,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交待,那么我就给你一个交待!”
    “你能给我什么交待?”源义持瞧着干仁后小松,呵呵冷笑着说道:“你能调动京都的足轻?你能指挥得动各地的守护大名?你能让倭国百姓顺从你的旨意?
    醒醒吧,你就是一个名义的倭国天皇,你不是大明的皇帝,你指挥不了军队,你甚至指挥不了你的子民,我的天皇陛下!”
    “ばかやろう!你和你的父亲一样,都是倭国的罪人!”
    干仁后小松猛的一拍桌子,也顾不得什么天皇的形象了,干脆破口大骂道:“把土地拱手送人,你让那里的子民怎么办?岛根,倭国之岛根,非大明之岛根!”
    源义持哈哈大笑几声,笑声中充满了讥讽之意:“要不然呢?你准备跟大明开战?”
    “ばかやろう!”
    干仁后小松除了这一句之外,忽然找不到其他的词汇来骂源义持了。
    沉默了好半晌之后,干仁后小松才无奈的道:“难道,你真的要把岛根以南的地方全部割让给大明?”
    源义持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如果你不愿意,那就请上皇征兵吧,去跟大明帝国开战,祈祷着神风再一次眷顾倭国,吹翻明国人的战船!
    当然,在此之前,请允许我将一切的权利都交还给您,而我,将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等着你的脑袋被砍掉的那一天,我会派人去收殓你的尸体!”
    干仁后小松悲哀的瞧着源义持,说道:“义持,你的胆子已经被明国人给吓破了。论治国,你不如你的亲,论胆识,你依旧不如你的父亲。如今这般局面,都是由你一手造成的,现在你却说出来这些话?”
    望着忽然怂下来的干仁后小松,源义持道:“说什么话,重要吗?大明的皇帝要岛根及岛根以南的土地,又有谁敢不给?你?我?还是这千千万万的倭国百姓?
    大明的皇帝不是蒙元的皇帝,他手下宝船无数,将士无数,而且他是中原正朔,神风不会再一次保佑倭国,懂吗?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会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的上皇,让一休宗纯或者伏见宫彦仁来做这个倭国的天皇,或者随便选一个人来做。”
    “为什么?难道你还想让一休宗纯来做下一任的天皇吗!”
    干仁后小松忽然愣住,甚至不敢相信这话会是从源义持嘴里说出来的。
    源义持却冷笑着道:“你还不明白吗?现在做倭国的天皇,已经不仅仅是傀儡不傀儡的问题,而是一个随时可能丧命的差使,因为大明已经张开了獠牙,要吃人了!”
    瞪着目瞪口呆的干仁后小松,源义持又接着说道:“一休宗纯的母亲是望南派的,她支持南派天皇,而你是北派天皇,如果一定要有个天皇去送死,那就让南派天皇去死吧!
    当然,如果你足够聪明的话,就自己上表给大明皇帝陛下,自请去除天皇的称号,改为倭国国王,我会配合你自请削去足利家的倭国国王封号。
    这样儿一来,你依旧是倭国至高无上的主宰,我依旧是幕府的将军,一切都不会有什么改变,除了岛根以南的地方。
    当然,你愿意继续做你的倭国天皇也没关系。而我,源义持,将会是大明皇帝册封的倭国国王,是大明皇帝的臣子!”
    干仁后小松继续目瞪口呆。
    源义持又接着说道:“当然,看在咱们是亲戚的份上,我还是推荐一休宗纯来接任倭国国王,你继续做你的太上王,这样儿就是最好不过了。
    记住,我们现在跟朝鲜一样,是大明的藩属,朝鲜有多么恭谨,我们就比他们更加的恭谨三分!”
    干仁后小松沉默了半晌,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连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可惜,一休宗纯已经不见了。”
    源义持愣道:“不见了?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是怎么不见的?”
    干仁后小松道:“躬仁身死的时候,我就想召一休去做一场法事,可是派去的人却回报说,一休已经不见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否则的话,现在应该是一休宗纯陪着我一起过来的。”
    “那也没什么,”源义持摆了摆手,说道:“既然他愿意做和尚,那就随他去,回头让伏见宫彦仁来做这个天皇算了。”
    干仁后小松点了点头,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事实上,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源义持愿意给大明当狗,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倭国天皇又能怎么样?如果反对,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
    ……
    “就这么给宰了?”
    围着伊逍转了好几个圈子,杨少峰才疑神疑鬼的问道:“往常你连杀只鸡都要抖半天,这次怎么这么痛快了?”
    “是,”伊逍答道:“当时学生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想着区区倭国国主敢僭称天皇,又迟疑着不奉诏,学生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刀将躬仁称光给砍了。”
    旁边抱着个胖娃娃的朱瞻基显然不想听这些打打杀杀的破事儿,说道:“行了,砍都砍了,现在还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
    伊逍是大明的使臣,他砍了人,就等于是大明砍的,难道源义持还敢找大明要个说法不成?大不了再把他给砍了也就是了。”
    噗的一声,杨少峰刚刚喝下去的茶水全喷了出去,咳了半晌才对朱瞻基竖着大拇指道:“这个说法好!”
    说完之后,杨少峰又对伊逍说道:“这次干的不错,一会儿为师亲自下厨整治几个菜,咱们好好喝一杯,算是犒劳犒劳你这个大功臣!”
    杨少峰匆匆忙忙的带着狗子出去了,朱瞻基却瞧着伊逍说道:“我要是你,我现在就跑,有多远就跑多远,不回头的那种。”
    伊逍一愣,问道:“请师伯明示?”
    朱瞻基道:“你傻吗?你那个师尊是个什么玩意你又不是不清楚,他说给你整治几个小菜,你当能有什么好菜?脑花,血豆腐,肥肠,心肝舌头之类的玩意摆上来,你能吃得下去?”
    “呕!”
    不等朱瞻基说完,伊逍就已经开始干呕不止了,到时候连眼泪都出来了,却是什么东西都没呕出来。
    朱瞻基拍了拍怀里的胖娃娃,说道:“瞧瞧,一听这些东西你就呕,你还能吃得下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能习惯适应了这些,以后你就真成了你师父说的那种君子,倒也是好事儿。”
    “呕!”伊逍再一次干呕一声,说道:“师伯,您还是别说了,学生现在又想吐了!”
    朱瞻基见伊逍呕成这个样子都没有逃跑的意思,目光里也忍不住带上了三分欣赏之意,随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本书,对伊逍说道:“拿去,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错漏。”
    从朱瞻基的手里接过书瞧了几眼,伊逍忍不住疑道:“儒林外史?这是?”
    见伊逍一副好奇的模样,朱瞻基笑道:“你师父花了足足三年多的时间才写出来的,这是刚刚刊印出来的。”
    伊逍点了点头,翻看了几页之后忍不住说道:“这?如果传了出去,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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