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脱众生出红尘苦海,是小僧之愿……”
    目光微不可察地一跳,陈亦便顺着话头说了下去。
    “但众生罪苦孽业,悉由心出。”
    “度生死易,度心劫难,便是佛也难度,何况小僧佛法低微?”
    陈亦端立云头,唇齿开阖,垂目顾盼,颇有当初在云岩寺装圣僧讲法的架势。
    “人不自度,佛亦不度。”
    “唯有己心自度,方是正途。”
    “尔等可明白?”
    别人不说,在场僧尼却是一个个如闻天音,如沐甘霖,痴痴地听着。
    闻言整整齐齐地合什礼拜:“我等谨遵三藏大师教诲!”
    大多数江湖人物也甘心随之一拜:“我等皆恭领圣僧训示。”
    “善哉,善哉。”
    陈亦也合什作礼:“红尘心劫难度,却也当有慈心作航,小僧今日此来,当消此刀兵之劫,并解诸位施主身中之毒。”
    转头看向被一阳子死死摁着的马君武道:“马施主,将此药和于水中,中毒之人每人喝上一口,龙蝠之毒自解。”
    众人见他手一伸,一支晶莹剔透的物什凭空在掌心出现,内中鲜红如火的液体映着阳光,格外绚丽。
    如此神奇的手段,与此物从所未见的品相,必非人间所有,定是仙药!
    众人都是狂喜,又是齐齐一拜:“多谢圣僧慈恩垂怜!”
    这一次心甘情愿下拜的人是更多了。
    马君武乐了:“嘿嘿,师父,人三藏大师叫我呢,你赶紧放开我!”
    “……我跟你一起!”
    一阳子实在怕这个弟子玩出意外来。
    那可是几千人的救命解药!
    陈亦手中真气流转,解药飞出,缓缓飘落马君武手中,手却仍举在身前,目四顾:“今日之后,九州府内,无论何人,当不得擅动刀兵,妄言启杀念。”
    目中忽地凛然生威:“需知佛有庄严慈悲相,也有降魔怒目相,若有人不听此言……”
    说话间,众人已看到他周身金光浮现,道道金光浓稠如浆,瞬息间在他举在身前的掌心汇聚成球。
    “小僧不才,也当效我佛降魔怒目!”
    话音才落,金色光球脱手飞出,朝着两三里外,一座光秃秃的小山头飘去。
    光球似缓实疾,转眼就没入小山,悄无声息地。
    正当众人疑惑时,光球隐没的位置,突然暴发出了更加璀璨夺目的金光。
    先是一点,再是一团,瞬息间所有人的眼中就都充斥着一片灿烂耀眼的金光。
    “轰隆隆!”
    一声声惊天巨响,哪怕隔着两三里地,仍有一阵狂风如惊涛般倒卷而至,吹得人无法睁眼、难以立足。
    燕云铁骑的战马不安地踏着四蹄,仰首嘶鸣。
    众人只觉一阵天摇地动,一个个惊慌无措。
    金光消弭,取而代之的是冲天尘土。
    在场之人多是高手,目力惊人,尘土飞扬中,仍能得见其中景象。
    入眼的景象,却是使得周遭陷入一片死寂。
    那山坳里,哪里还有什么小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幽幽的深坑。
    “咕噜……”
    良久,才有一个个惊恐的吞咽声汇聚成一片。
    马君武这小子也伸长着脖子,跳脱不起来了。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神威无量!老僧必当谨遵佛谕!”
    虔诚的老和尚俨然化身第一马仔,第一个响应和平号召!
    “啊?”
    “哦哦!”
    “我等必当谨遵佛谕!”
    在场之人反应过来,纷纷响应号召。
    就连一直犹豫旁观的燕云铁骑也忍不住面面相觑,然后在短暂的犹豫后也接连拜倒。
    陈亦满意地点点头。
    果然,恩威当并重,说那么多还是得有拳头才靠得住。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尔等当好自为之。”
    陈亦话音才落,脚下轻踏,筋斗云已经升起。
    “圣僧!”
    老和尚和许多僧尼一惊,张口呼喊。
    筋斗云何等速度?
    呼喊声才出,就已蹿上高空,载着陈亦没入云中。
    让他们顿足不已,甚至有人痛哭流涕。
    比如第一马仔,少林方丈……
    云层之上。
    陈亦跌坐在筋斗去上,呼呼地喘着粗气。
    “呼!哈!……”
    嗨呀,可把个人给累死了。
    为了装个大的,陈亦刚才也是使出了吃奶的劲了。
    好悬没丢了形象……
    全身的“气”在一瞬间挥霍一空,那种感觉是真虚啊!
    这龟派气功确实是破坏性惊人。
    虽然论精微之处,远不及一些精深微妙的武学,但正是这种简单粗暴的运用,加上“气”的本质,才拥有这样可怕直接、摧毁一切的破坏力。
    就是这消耗……
    “呼……”
    他有金刚不坏身,这一下都差点要了半条命,喘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这一次回去,真得去龟岛跟老污龟好好修炼一段时间才行。
    他的“气”还是太薄弱,运用上也太过粗暴,否则应该不会这样才对。
    从空中也在关注着底下这帮人的动静。
    他走之后,一群僧尼在叫喊无果后,也只能收了妄想,先解毒保命重要。
    其余人也仍沉浸在那个黑幽幽巨坑的震慑中,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反正什么心思都没有了,老老实实地派人去帮助马君武师徒运送清水。
    至于曹雄,早在那一击下吓得整个人缩成了一团不敢动弹,连气都不想喘了,生怕陈亦想起了他。
    在陈亦走后,才狠狠地出了口大气,一身冷汗如浆,瞬间打湿了全身。
    燕云铁骑也安安静静地撤了出去。
    这回就算是虎符也不好使了。
    几位掌门发现了也想偷偷摸摸溜走的曹雄,恨恨地盯着他,互视了一眼。
    像是达成了共识一般,狠狠地点了点头。
    招来几个没有中毒的弟子,暗中跟了上去。
    在那个巨坑的威慑下,至少短时间内是没人敢违背圣僧的话的。
    但圣僧说的是九州府内不得擅动,可没说九州府外不行吧?
    除非这曹雄永远躲在九州府中,否则……
    哼!
    陈亦没有理会那些小动作,看着马君武在一群人的帮助下,将解毒剂混入大量清水中,分给了众人,就收回了心思。
    达到此行目的就足够了。
    江湖恩怨,人世争端,纷纷扰扰,又哪里可能是他一次装神弄鬼就能完全解决的?
    这也是他只把范围限制在九州府内的原因。
    一是这个范围外的他真管不了。
    二也是给他们留下一些余地,否则,难免有人心思无处使,进而阳奉阴违,平生事端。
    心思落到了眼前垂下的灰幕上。
    【陈亦的心愿:『红尘诸苦』——“红尘如毒,众生皆孽。我心为舟,渡济尘寰。”
    生而有忧,死而有惧。韶华易逝,病疾相依。爱而别离,怨憎有会。求亦难得,五阴炽盛。红尘如毒,众生皆孽。悲哉六识,沉沦诸苦。
    以心为舟,慈也?怒也?
    完成目标:以本心渡脱深陷红尘诸苦众生。(进度:1/10)
    完成奖励:1、愿力?,2、四品抽奖次数x1,3、“涅磐妙心,如来藏性”解封一层。】
    这是他刚才放嘴炮时突然刷出来。
    奖励是真诱人啊,前所未有的大方。
    但也真的是给了他深刻的教训:话不能乱说!
    心愿还能强行安排的?
    和那个“不负如来”一样,凭空污人清白……
    想起这个,陈亦忽然有点怀疑,不会是他什么时候说过类似的话,才给他套了这么个坑玩意儿吧?
    又摇头直接否定这个念头,那种浑话怎么可能是他一个恋爱都没谈过的人会说的?傻了吗?
    不管如何,以后必需吸取教训!
    这次还算是好的,要是以后装得兴起,顺嘴来一个“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之类的嘴炮……
    噫!
    毕竟成不成佛无所谓,可不成如来,就永远不可能恋爱了……
    有点心酸地把心思从可怕的未来展望中拉回到新任务上。
    完成目标的描述有点不清不楚,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情况,连该怎么做都不知道。
    还好,就算完成不了,似乎也没有什么坑等着他。
    不过,完成进度在刚才直接跳了一个。
    好像和下面那些人有关?
    因为救了他们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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