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务水平飞速增长,陈亦觉得自己现在已经达到了人戏不分的至高境界。
    这一刻,他有点神棍……不对,圣僧重出江湖的感觉……
    不等他二人说话,目光已缓缓扫过两人。
    “这位天真烂漫,如白璧无暇,当是白施主了。”
    “这位……”
    目光转到男子身上,微微一顿,露出莫名笑意:“率性而为,人如璞玉,该是马施主吧。”
    马君武眼角微微一动,心里莫名地生出一丝念头。
    怎么感觉你好像在骂我?
    白云飞轻拍坐下仙鹤玄玉,玄玉拍打翅膀,落到了绝巅之上。
    干脆跳下鹤背,白云飞走到把陈亦面前,好奇道:“你认得我们?”
    “认得,也不认得。”
    陈亦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一套云山雾罩打机锋,他现在是玩得娴熟无比。
    白云飞皱着眉念叨了两句,一脸不解:“什么意思?”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哇……
    陈亦笑容不变,不动声色地扯开了话题:“两位此行,可是要寻那千年火龟?要取其胆?”
    “你怎么知道?”
    白云飞心中疑惑更甚,更有几分惊悸。
    她只是单纯,并不是傻,反而有着世间少有的聪敏。
    这次来取龟胆,本就是事发突然。
    哪怕是她自己,知道千年火龟的胆可以解龙蝠奇毒,也是在马君武求她出手救治九大门派,她临时从归元秘笈中找出的救治方法。
    马君武也是一路和她骑鹤而来,不可能有人知道。
    陈亦只是笑着摇摇头:“二位请回吧。”
    “哎呀!热热热热!”
    马君武这时也跳下了鹤背,却发现脚下的土地跟烧热的铁锅似,隔着靴子都能灼人。
    一边跳着脚,一边叫道:“那不行啊,取不到那什么乌龟胆,九大门派的人就死定了。”
    白云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观察着这个奇怪的年轻僧人。
    她有种感觉,恐怕他们此行不会顺利了。
    又见那僧人带着让人感觉很舒服的笑容,看着马君武:“施主可有法取胆而不伤龟命?”
    “应该不能吧?这千年乌龟再能活,掏心挖肺还怎么活?”
    马君武嬉笑着道。
    在他看来,胆子和心肺是一样的,都是五脏六腑,没了就活不了。
    事实上,以他们的粗暴手段,也确实是没什么区别。
    “既如此,那两位施主便是执意要取那老龟性命了。”
    陈亦点点头,再抬头时,脸上已现出慈悲之色:“众生平等,你们要救人性命,本是大善之事,却因此又要夺一生灵性命,一减一增,一增一减,又是功是业,是德是孽?”
    白云飞与马君武听着他的声音,只觉声声入耳,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慈悲怜悯竟从心底涌起。
    似乎自己两人真的因此取了那火龟性命,那确实是太过残忍了点。
    那火龟自己一龟安安静静地待在这山里,也不曾作孽,活了上千年,恐怕他们要救的人加起来岁数也没它大,多难得?
    就这么被他们杀了,岂非无辜至极?
    两人都是本性良善之人,此时都不由有些沉默。
    白云飞倒是隐隐觉着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却不知,若是换了她师父来,此时恐怕要大声怒喝:呔!兀那妖僧!
    马君武虽然被说得满心怜悯,可想起那数百中毒之人,又犹豫道:“可是……人和龟怎么能一样呢?”
    “有何不一样?世间万灵,皆是天地造化,人是生灵,那老龟也是生灵,何来不同?”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自动过滤掉进了他肚子的众多“食物”……
    “这、这……”
    “你要救的人不过活了短短数十年,你要杀的生灵却已活了上千年,这么算起来,两者果然不平等,还是那老龟亏了些。”
    “你、你……反正龟和人就不一样!”
    马君武一时词穷,索性耍赖似地下了结论。
    反正我就这么认定了,人和龟就不一样!
    你说破大天我也这么想!
    陈亦心里暗暗咬牙。
    这混小子,没想到油腔滑调的,还挺有原则。
    白云飞此时忽地一笑,手指轻动,长笛在指间轻灵飞转:“马君武,你不用心急,这位大师是大德之人,既连一老龟都怜悯,又岂会对人命毫无慈悲心?想来必有两全之法才对,是吗大师?”
    唉,谁说一张白纸就没有心机的?
    陈亦暗叹,他却是正等着这句话。
    救人善后是肯定要做的,不过不能主动啊,要不然逼格就低了……
    不止不能主动,还不能这么轻易的就让人给请动了,至少必须让人知道这是很艰难的一件事……
    陈亦现在已经是深谙此道。
    一脸悲悯,摇头叹道:“阿弥陀佛,唉,小僧虽有此心,却无此力。”
    马君武仍在跳着脚,闻言又乍呼道:“那你说这么多干什么?不是死人就得死龟,难道要我们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死啊?”
    陈亦笑得高深莫测:“施主不必心急,小僧半月前,已知那老龟有此劫难,故而于此峰上枯坐十余日,既是要等二位施主,也是在思虑两全之法。”
    “这么厉害?”马君武惊叫:“你能掐会算啊?”
    白云飞也惊疑不定:“你当真的早就知道我们要来取龟胆。”
    陈亦点点头:“小僧从不妄语,自然当真。”
    “你这么厉害,那肯定想到办法了?”
    陈亦脸上现出一丝为难,勉强点头:“或可勉力一试。”
    马君武蹦跳着:“那就好办了,我们也不想胡乱杀生,就请大师慈悲,随我们一道去救那些人吧,嘶~好烫好烫。”
    “慢来,慢来,此地还有一事未决……”
    陈亦摇摇头,忽地回头望向远处一座山壁:“蓝施主既已到此多时,何不现身一晤?”
    “还有人?”
    白云飞一惊,顺着这僧人所望方向,真气流转,聚耳凝神,果然隐隐察觉山壁后有一细微绵长之极的呼吸声。
    藏身山壁之后的人,功力之深厚,当不在她之下。
    眼神掠过僧人,心中疑惑。
    此人早就发现,显然功力在我之上,可怎么感觉不到他的内息?
    难不成他已经达到师父说过的返璞归真之境?
    可是连师父都没能达到这种境界,看他年纪,不过双十,又怎么可能?
    “哼!”
    山壁后传来一声轻哼,一个人影凌空虚渡,破开袅袅云烟飞身而来。
    白云飞与马君武才看清那人,竟是一个与他们年纪相差无几的绝美之人。
    怀抱一面琵琶,一身淡蓝衣裙,衣袂飘飘,缓缓下落。
    此人貌美,与白云飞不相上下。
    后者美得出尘,前者却媚得惊世。
    马君武已经看得两眼发直。
    来人却全然没有看他一眼,视线掠过白云飞,隐含恨意,又落到陈亦身上,竖起柳眉,语声清冷:“和尚,你是什么人?”
    陈亦只轻笑道:“世外之人。”
    来人冷笑:“我不管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既然是世外之人,那就休要多管闲事,否则,别怪本姑娘不给佛祖面子。”
    呸呸,不知者不怪!
    小姑娘啊,话是不能乱说的,佛祖的心眼也不大呀……
    陈亦子隐晦地用余光望天,有点心虚。
    收回目光,摇头道:“若小僧所猜不错,蓝施主此行,也是想夺千年火龟之胆。红尘俗事,小僧也不愿插手,你与白施主之间的恩怨,也自由得你去,只是,小僧却容不得你妄造杀孽,为一时激愤,便害了那老龟性命。”
    “和我的恩怨?”
    白云飞看着那绝美之人:“我从来没出过江湖,也没见过任何人,你怎么会认识我,又怎么会与我有恩怨?”
    “哈哈哈!蓝海萍竟然什么都没告诉你!”
    来人仰面大笑,笑声中却透着悲愤。
    笑声骤停,却猛地瞪向陈亦:“臭和尚!你不让我杀,我偏要杀!看你能奈我何!”
    “……”
    陈亦再次见识到了女人这种生物的清奇脑回路。
    你对自己老子的恨,关我什么事?
    绝美女子怀抱琵琶,已经凌空而起,一头扎进了滚滚云海之中。
    马君武连忙跑到崖边探头:“哇!她不会想不开跳崖吧?”
    白云飞知道这女子的深厚修行,自然不会有这种想法,却对这人所说有些耿耿于怀。
    想起年轻僧人那似是无所不知般的高深莫测,连忙转向他问道:“大师,她究竟是什么人?”
    陈亦摇头道:“这位施主名叫蓝小蝶,至于她是什么人,与你有何关系,那是你们之间的事,小僧不便插手。”
    “大师……”
    “琤琤琤!”
    白云飞还待追问,一阵急促的琵琶声已经穿透云海。
    一声急过一声,一声高过一声。
    嘈嘈切切,如珠滚玉盘。
    清脆高亢,如清泉激石,溅起千万点明珠。
    “唉,诸烦恼生,必由痴故。”
    陈亦目光似已穿过重重云烟,竖掌轻叹:“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话音未落尽,人已投身坠入云海之中。
    白云飞两步走到崖边,眼光闪动,下一刻,也纵身跃下。
    “哇,干什么?都这么想不开,排队跳崖啊?这什么声音啊,这么吵!”
    剩下马君武一人被琵琶搞得心神摇曳,抱着头晕晕乎乎,强撑着往崖边探头探脑,看着滚滚云烟,心里一阵阵发虚。
    忽地回头盯着灵鹤玄玉……
    “嘿嘿嘿……鹤兄……”
    “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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