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河带着郑森和郑福等人从右边小门里进了宅子,便有人过来带着其他人去一边歇息。而郑森和郑福便跟着王河绕过一座假山,便进到一座厅堂中。这厅堂里当中挂着一幅很大的虎啸山林图,图画上面挂着一张大匾,上面四个鎏金大字,道是:“威震华夏”。图下面是一张崭新的花梨木桌子,上面放着一座白银錾金美人觚,和一个镶满了黄金宝石的青铜鼎。桌子两边则摆着两张同样崭新的花梨木的交椅,上面各铺有一张虎皮。两边则一溜的摆着七八把同样崭新的花梨木交椅,只是上面的虎皮变成了豹皮和狼皮。

    “这里大概是左良玉会客的地方了,看这椅子上铺虎皮的架势,倒真有点座山雕的巢穴了。”郑森暗暗想道。

    只是王河并不带着郑森坐下,而是带着他绕过一道大理石屏风,出了这大客厅,又穿过一段抄手游廊,便到了一处小院。王河带着郑森和郑福进了小院,走到迎面的正房前道:“少爷,郑公子他们来了。”

    这时候门被打开了,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厮从门里出来道:“我家公子有请二位。”

    郑森和郑福对视了一眼,然后便走了进去。

    进到屋里,却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公子正翘着二郎腿,斜靠在一张官帽椅上,见了郑森等人,也不起身,只拿眼睛望着屋顶道:“你们就是福建郑总兵派来的人?来找家父有什么事情吗?”

    郑森见他那架势,知道他有意要给自己等人一个下马威。虽然郑森并不明白左梦庚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他却知道,若是在这样的局面下继续谈判,无论怎么谈,都不会谈出什么对自己有利的结果的。也许这也是对方的一种试探吧。

    “哼哼,”郑森先是冷笑了一声,然后道:“你是何人?怎么敢冒充左大人的公子?我听说若谷先生侯恂曾经称道左大人为人好学不倦,谦恭有礼。想来左大人的儿子自然也是如此。况且左大人和侯大人乃是通家之好,我今日带着侯公子的信件而来,也是因为听说左大人虽然屡败流寇,却受困于军仗饷银不足,所以特意来此,想看看能不能帮左大人一把。你若是左大人的儿子,如今我为此而来,且不说你应当降阶相迎,又怎么会如此无礼?”

    郑森一边说,一边将手放到了背后,同时将右手伸进了左边的袖子里,在那里,藏着有一柄锋利的马来西亚匕首。与此同时,郑福也将右手缩回到了袖子里。虽然依照此前郑森了解的历史来看,这个左梦庚和他爹一样不是个好东西。但似乎也不是个只会瞎胡闹的熊孩子。即使这样顶顶他,以自己的身份,他应该也不会做出什么太不理智的举动。不过必要的准备也还是要有的。郑森刚刚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左梦庚的身体状况,发现他虽然是武将家里的子弟,但是手脚关节却并不显得粗大,皮肤看上去也很细腻,看起来不像是认认真真的练过的样子。而郑森身边的郑福的袖子里还藏着一支上好了火药的短火铳。真要翻脸,郑森觉得自己有把握在几秒钟之内制住眼前的左梦庚,然后挟持此人,退到安江号上面去。只要上了安江号,郑森觉得自己的安全就完全有保证了。

    左梦庚听了,顿时一下子站了起来,怒目圆睁的瞪着郑森,郑森也毫不客气的盯住了他的眼睛,同时右手握紧了那把马来西亚匕首。

    “哈哈哈哈……”左梦庚突然笑了起来,然后双手一揖道:“郑小兄弟,我不过是和你们开个玩笑罢了,却不要当真。二位且坐下,不知郑兄弟找到这里,为的是什么事情。”

    郑森注意到就在刚才,左梦庚的眼里还有凶光闪动,这时候突然说前面是开玩笑,却不可大意。他便在左梦庚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近些日子来,朝廷的饷银越来越少。”郑森道,“我家的日子也过得紧了起来,好在靠着海,还可以和外国人做些买卖,补贴一下养军之用。如今这当军将的,要是不会自己弄钱,只等着朝廷的军饷,怕是全军都要饿死了。家父听说左大人的军中也遇到了这些问题,而左大人在湖北驻军,湖北有些东西,在本地一钱不值,但是要是贩卖到海外,却能换不少的钱财出来。所以家父派小子来到贵府,就是要谈谈这如何做买卖发财的事情。”

    “不知道郑总兵打算做什么买卖?”左梦庚也坐了下来。刚才他的一番举动,一来是出自对于郑森的天才名号的妒忌,二来也是想要先在气势上压倒郑森,这样在后面要谈的事情上就能占便宜了。虽然这一招似乎不是特别的见效,但是赚钱对于如今的左良玉的军队来说却是极其重要的。而如今郑芝龙善于赚钱的名声,就是左良玉都听说过了。

    “呵呵,当年吕不韦做买卖,秘诀不过是人弃我取四个字。”郑森笑了一声道:“左兄,如今,湖北一带什么东西最多,最不值钱?”

    左梦庚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道:“郑兄弟,这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你不妨明说,我先记下来,然后让人飞马报告给家父,看家父是什么意思。”

    既然左梦庚这样说了,郑森也就不再兜圈子,直接说道:“如今这湖北,最多,最不值钱的东西怕就是人了。而我们如今要做的买卖就是人口的买卖。”

    既然郑森直接说了,左梦庚也不打算多绕圈子,便直接问道:“这人怎么算价钱?”

    “自古以来,货有几等货,人有几等人。这价钱自然也不一样。最是便宜的就是流民中身体不好的女子,其次就是瘦弱的男子,这两种,一般来说,我们是不要的。老实和你们说,这要买人的买家在海外,我们郑家做的这买卖和他们算人数的时候,算的是送到多少人,路上死了多少,都不能算钱的。这些身体不好的,长途跋涉下来,太容易死掉了。一旦他们死了,我们一路上给他们吃的饭,坐的船花的钱就都扔到水里去了。一文钱都收不回来。所以这样的人,我们一般是不要的。

    其次就是普通的健壮的女人。只不过女人干活始终不如男人。所以,这样的人,我们郑家愿意一两银子一个的收购……”

    “一两银子一个,这也太便宜了吧?”左梦庚打断了郑森的话道,“一般来说成年女子,可不止是这个价钱。”

    “这话不错,要是把他们买到窑子里面去,确实不是这个价钱。不过左兄,这湖北有多少窑子,能买下多少女子呢?所以,窑子的价钱是不能算的。”郑森也不着急只是慢慢的说着,“左兄可能不知道,我们家做这个买卖不是一两天了,以前我们都是在松江一带收流民的。只要给他们一碗粥喝,哪怕一文钱都不给他们,他们也愿意签下卖身的死契。只是流民们从湖北什么的地方跑到松江的时候,身体大多数都很差了。直接装海船出海,路上十个里面要死掉**个。白白的亏了运费。所以我家就只能在让他们上船之前先给他们吃些好的,养好了身体再上船,这样好歹大部分的都能活着送到。只是这样一来,我家去还要自己出一笔米钱。若是左大人能和我家合作,这些流民在湖北的时候身体大多数还好,我家直接派船来,装上他们,顺流而下,到了松江,直接就可以换海船出海,如此一来,便能省下一些给他们将养身体的钱了。若是左兄要价高了,让我们买他们,送他们去松江的钱加起来超过了我们家花在给他们养身体上面的钱,那我们家就没必要做这个买卖了不是?而且我家也不是只买这些最不值钱的人的。”

    “那其他的还有几等什么人?”左梦庚问道。

    “身体强健的男人,自然比女人值钱,一个算二两银子。”郑森说,“反正你们弄到这样的流民也不用花钱不是?如果是木匠、石匠、泥瓦匠之类的算二十两银子。如果是铁匠、铜匠算二十五两银子。如果能识字,我们考察通过了的无论是哪一种,加十两银子。如果会算数,无论是前面提到的哪一种人,也一样在原价的基础上加上十两银子。左兄觉得如何?另外,如果左大人这里可以用货物换人的话,也就是说,如果左大人拿到了我们给的买人的银子之后,愿意委托我们去购买一些货物,比如刀枪,比如红夷大炮什么的。我们还可以给出更优惠一些的价格。其实虽然单价不高,但是左兄,这买卖的数量大,所以每年还是有不少赚的的。”

    “那你们要多少人?”左梦庚问道。

    “主要受运力限制,头一两年,我们每个月大概只能买入一两千人。将来若是赚得多,我们就增加船只的数量,这样一个月增加到一万人也不是问题。”郑森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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