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作申明:战端又启,估摸着又会惹得佛教徒不适,然作者君仍决意我行我素,不喜可跳过,举报死全家。)

    汉七十六年,九月。

    仰光太守公孙接到水师大营知会,言称在仰光军港轮驻的战舰群将尽数出航,前往身毒南部的百乘王朝沿海,为朝廷征讨不臣。

    是的,仅仅是知会,而非征询,更非寻求公孙准允,盖因仰光军港及水师大营是不受仰光太守辖制的。

    自从大汉与巽加王朝定立邦约,每岁会由北海,东海,南海三大水师轮番抽调三百艘战舰前来仰光军港囤驻,分派成诸多舰群负责近海巡航保护汉商船队,监管安达曼群岛的罂粟种植乃至向外邦贩运鸦片。

    朝廷早已明令,仰光太守的辖制范围仅限夫甘都卢,囤驻仰光城的义渠骑营的职守亦为镇守千余里若开山脉的东麓,主要是掌控山脉中段的洞鸽山隘,扼守夫甘都卢通往巽加王朝的咽喉要道。

    是的,仰光太守可辖制夫甘都卢,连其名义上的宗主国哀劳亦是默许了大汉此等霸道强硬的举措。

    好在大汉暂未有任何覆灭和并吞夫甘都卢的打算,反是以夫甘都卢作为大汉与身毒诸国通商的重要中转地,不止是陆地通商,海上商道亦如此。

    若非如此,大汉也不会占据仰光这块海外飞地,筑城建港,置衙治政,扎营驻军。

    仰光太守作为大汉派驻此地的封疆大吏,简直等若夫甘都卢的太上皇,对夫甘都卢端是予取予求。

    公孙到任年余,倒是没怎的作威作福,盖因夫甘都卢着实没甚么能孝敬他的,即便将吃奶的娃娃和垂死的老朽都算上,该国属民也不足二十万,且多少年来夹在巽加王朝和哀劳两个“大国”间,有甚么好货早被搜刮殆尽,便连长相稍好的女子都留不住,王女都要送去给哀劳王做侍妾,还能留下甚么能让公孙瞧得上的珍宝美人?

    这是国弱国的悲哀,从某种意义上讲,现下被大汉纳入势力范围内,对夫甘都卢人或许反是件幸事。

    大汉军民虽是瞧不起化外蛮夷,却也不会无故欺压屠戮他们,尤是夫甘都卢被纳入仰光郡的辖地,适用大汉律法,故在仰光地区的汉人还是挺守规矩的,只因在大汉境内,肆意杀害外邦胡人,也是要依犯行轻重来断罪量刑。

    即便是自家牲畜般的外族奴隶,汉人也不得“无故”随意虐杀,免得“有伤教化,有违良善”,就跟擅自屠宰耕牛般,若教官府晓得,势必会课以罚金。

    总之仰光军民各安本分,驻军认认真真巡边,商贾安安分分经商,工匠老老实实务工,农夫……仰光郡的汉人鲜少务农,盖因在仰光周边建设各式工坊乃至耕种粮食,都需呈报朝廷公府核准,着实费事得紧。

    朝廷对仰光郡的诸多限制,无非是要防止仰光太守拥兵自重,在这海外飞地割据自立,故也不允仰光太守涉入水师大营的军务。

    公孙是识趣的,到任至今就压根没踏入过水师大营,甚至连仰光军港都没去巡视过。

    正因如此,此番大汉水师的战舰群要尽数出港“征讨不臣”,仅是发公文知会了公孙这位仰光太守,而非征求他的准允。

    因仰光军港远在海外,与朝廷公府通讯不便,为免在情势紧急时贻误战机,皇帝陛下和太尉府给了轮驻仰光的水师将领“临机专断”之权。

    所谓临机专断,对领兵在外的将帅而言,无异于后世朝代那可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

    此等权势甚大,等若拥有反动对外战争的权利,故也非人人可掌有,更非人人敢随意动用的,闹不好要引发两国大战,若没个合理的由头,事后怎的向朝廷和皇帝交代?

    汉军水师驻守仰光已三年有余,除却身为南海水师主掌仆射的横海荀世动用过交战权,全歼了进犯莫塔马湾的巽加舟兵,后续轮驻仰光的水师将领就再未擅自兴战。

    依着太尉府军令,每岁会由北海,东海,南海三大水师轮番抽调三百艘战舰前来仰光军港囤驻,今岁轮到北海水师派舰群前来轮驻。

    北海水师将士虽是初次轮驻仰光,却非初次在海外驻军了,况且论及实战经验和求战,北海水师在五大水师中绝对是首屈一指的。

    近十年来,北海水师在朝鲜半岛和倭奴列岛历经大战,非止是在近海对敌军狂轰弩炮,更时常遣出步骑校营登岸作战。

    此番率舰群轮驻仰光的,正是步骑校尉出身的北海水师稗将唐涛。

    北海水师的主掌仆射乃是戈船将军易言,与唐涛是昔年的羽林袍泽,对其颇为信重,又因唐涛战功卓著,故向皇帝举荐他出任稗将。

    易言留在辽东的坐镇北海水师大营,领兵在外的唐涛自是仰光军港现下的主掌仆射,此番正是他决意要率舰群出港,为朝廷和皇帝陛下“征讨不臣”。

    除却发公文知会仰光太守公孙,唐涛更早已遣快马前往长安,向太尉府和皇帝陛下奏报紧急军情,同时亦向其直属上官易言呈报。

    然军情紧急,着实不宜再拖延。

    朝廷在仰光派驻水师舰群,除却是要监管安达曼群岛的罂粟种植乃至向外邦贩运鸦片,更重要的是要让水师将士近海巡航,保护汉商船队。

    保护海外汉人,乃是大汉水师的首要职责!

    百乘王朝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劫掠汉商船队,更大肆屠戮船上的汉人!

    羽林初创时,全营将士不足两百,唐涛便是其中之一,当今天子昔年尚为储君,这些老羽林可是他手把手教出来,说是天子门生都不为过。

    百余老羽林,但凡未战死沙场者,如今皆已身居高位,手握重权,然出身军中遗孤的他们,丝毫不敢忘今日荣光是何人所赐,更丝毫不敢忘陛下昔年教诲的字字句句。

    汉人踏足之地,皆为汉境!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如今百乘蛮夷胆敢劫我汉船,戮我汉民,当诛之!

    唐涛在激愤之余,亦深为自责。

    数月前东海水师舰群结束轮驻,在交接军务时,其主掌仆射就曾提醒唐涛,百乘王朝对大汉敌意颇深,且其舟兵战力比巽加王朝更为强大,须得多加提防。

    唐涛却是不以为意,不觉那百乘王朝会这般愚蠢,敢捋大汉虎须。

    昨日闻得十余艘大汉商船在身毒近海被劫,数百船员和仆役惨遭屠戮,凶手正是百乘舟兵,唐涛岂能不愧疚,不悔恨!

    百乘王朝憎恶大汉,不是没有道理的,更非无迹可寻。

    要理清此事,就须细说身毒诸国的千年兴衰存亡乃至错综复杂的宗派争斗。

    三百年前,身毒之地有十六雄国,便如华夏大地群雄并立的春秋战国,实话实说,昔日身毒诸国的实力未必逊色于华夏诸国。

    随后才有难陀王朝,孔雀王朝接连崛起称霸,又有马其顿凯撒大帝进犯,孔雀王朝分裂,巽加王朝取而代之。

    三百年来,身毒诸国分分合合,纷纷扰扰,现今国力较强的仅有四个大国。

    巽加王朝继承了孔雀王朝的大半基业,身毒霸主地位虽不容撼动,却也拿余下的三个大国没奈何,就如华夏的春秋五霸或战国末年最强的齐秦两国,想灭掉其余诸国也不容易的。

    兔子急了还咬人,况乎要国破家亡的,谁不跟你拚命?

    况且巽加王朝的历代国君皆非英主,更遑论如秦始皇般奋六世余烈,横扫诸国的一代雄主。

    反倒是巽加王朝东南面接壤的羯陵伽国,在孔雀王朝末期出现一位武功卓著的国君,名为喀罗吠刺,他自幼学习治理国家的本领,十六岁被立为太子,此后八年潜心研习术数、、营商、哲理等显学,二十四岁即位,被封为“羯陵伽转轮王”。

    在位时,喀罗吠刺精武强军,非但颇是诸多邻近国臣服,更数度出兵北上,连孔雀王朝的王舍城都一度被羯陵伽国攻占。

    若非喀罗吠刺英年早逝,且其死后羯陵伽国迅速衰落,身毒还真可能如华夏般归于一统。

    值得一提的,喀罗吠刺信奉的乃是耆那教,而非以种姓制度为基石的婆罗门教,若他能统一身毒,或许现今的身毒会大为不同。

    不过历史已成历史,没甚么或许的可能,现今的羯陵伽国已然凋敝衰微,虽不至被巽加王朝吞并,却也仅限苟延残喘的自保而已。

    如今的身毒诸国中,且不提在身毒次大陆最南端闭关自守百余年的注辇国,真正能与巽加王朝分庭抗礼的,只有百乘王朝。

    百乘王朝位于身毒次大陆中部,不与巽加王朝和羯陵伽国接壤,其国属民皆为案达罗人,乃是身毒的土著人种,又分为诸多部族,百乘王朝的立国之君须慕迦出身百乘部族,故以其族名为国名。

    前文提过,摩揭陀国乃至其后的难陀王朝和孔雀王朝皆是外来雅利安人建立的国度,信奉婆罗门教,将案达罗等身毒土著视为低等人种,肆意欺压。

    阿育王掌孔雀王朝时,大力扶持佛教,且善待案达罗人,故佛教在身毒次大陆中部教众颇多,婆罗门教日益衰微。

    然待得阿育王逝去,孔雀王朝不断分裂衰微,最终被主张复兴婆罗门教的巽加王朝取代。

    身毒次大陆中部的案达罗人有三十多座大城,步卒十万,骑军数千,战象千头,岂会甘愿受巽加王朝的欺压统治,随即自立建国,这也正是百乘王朝的由来。

    在百乘王朝,佛教大兴,非但君臣皆笃信佛教,数百万属民多为其教众,称之为佛国也不为过。

    讲述至此,也就不难想出,百乘王朝为何敌视大汉。

    两年多前,汉军袭扰巽加王朝,将舍卫和迦维罗卫这两座佛教圣城彻底焚毁,无异于绝了佛家的根,刨了佛教徒的祖坟啊!

    宗教信仰往往能让人狂热,狂热到不顾一切,佛陀留下的教义乃是戒嗔戒怒,然百乘王朝的教众们却是忍不了,心心念念要向汉人复仇。

    远隔数万里的汉疆难以抵达,前来身毒经商的汉人自然成为百乘人的报复对象,此番百乘舟兵劫掠大汉商船,屠戮船上的汉人,无疑是蓄意为之,甚至毫不掩饰对大汉的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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