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令齐山乃是皇帝刘彻最为信重的“孤臣”,军中遗孤的出身背景,出任大卿后又与世家权贵甚少私交,更不会群而朋党,似这般不涉政务的内朝近臣,所能依凭的唯有皇帝看重,不必太过担心其擅权乱政,弑君篡位更不可能。

    刘彻虽不想让暗卫成为明朝锦衣卫乃至东西两厂般的存在,然对朝廷和帝皇而言,情报机构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也不单单是对内维持国内政局稳定,对外邦藩国也需进行相关情报的收集和整理。

    大汉不是没有所谓的情报人员,抑或说华夏数千年来就是有细作的,只不过多是归属在军队中,主要为战争服务,也没有真正形成“独立机构”。

    刘彻登基为帝已十年有余,汉军历经数度改制,自太尉府军律司设立之日起,以军律监察使巡查各军校营,以军监出任校营右监肃正军律,整个军法体系就已逐步完善起来。

    刘彻索性就将统御军中细作的职守划归给了军律官,盖因他们执掌军律,更知晓甚么忌讳不该犯,尤是用细作来探查重臣私隐,以此打击异己,这是绝对不容许的。

    军队不能干政,文臣亦不能对军政涉入过深,这是原则性问题,谁若敢触碰红线,刘彻就敢将谁枭首夷族,绝不宽待!

    正因军中细作的职守被重新划定和严格设限,故身为刘彻的皇帝就少了大部分的情报来源,暗卫的建立正是为弥补此块空缺。暗卫的职守很是明确,将后世华夏国安部的架构和章程略作修改即可,说穿了,无非就是反间谍机关和政治保卫机关,没甚么神秘恐怖的。

    若是世家权贵们心里没鬼,怕甚么暗卫呢?

    s指不定又有读者吐槽说甚么特务治国,还真是天真无邪,不知世间险恶啊,为免屏蔽,作者君就不开释你等了。

    刘彻对齐山的行事风格颇为赞赏,自是愈发信重,王侯权贵们却是畏之如虎,只不过前头有“国之苍鹰”郅都和“国之蝰蛇”张汤,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已锻炼得极为坚韧了。

    总之别犯事,也别想着谄媚交好这类孤臣,安安稳稳过自个的日子就好。

    少府丞陈诚的夫人王嫣妄议立储之事,用不了三日,三个时辰就查清了,皇帝刘彻却是没甚么后续动作,齐山和陈诚也如昔年那隋珠之事般,权当并无此事发生。

    然更多的暗卫已如豆子般撒了出去,除却刘彻和齐山这对君臣,旁人皆是恍若未觉。

    刘彻既是想给那两大世家再留些余地,却也提前做好了斩草除根的准备,似这等根基深厚的大家族,若不彻底诛绝,便如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难免留下后患的。

    暂且压下此事,刘彻觉着该好生赏赐立下大功的齐山,若非他与麾下暗卫尽忠职守,刘彻还真是难以察觉那两大世家的诡异举动。

    齐山功劳虽大,却多是不宜宣之于众的,故而难以因功封侯,府中的珠玉珍宝也是不缺,唯是年近而立之年,却尚未娶妻,仍是孑然一身。他长得倒是不赖,虽是军中遗孤出身,然心思通透脑子活,多年来读了不少兵书,又接连统率过羽林卫及内卫暗卫,很有些儒雅将帅的味道。

    然正因齐山是郎中令,又统领暗卫,世家权贵们对其敬而远之,齐山亦不想和世家大族结亲,故拖着拖着就成了“老光棍”。

    刘彻索性让皇后阿娇寻个沐日,宣召部分世家宗妇携府上贵女入宫,到未央宫的御苑品酒赏花,得蒙皇后下帖的宗妇,其所属世家自是精挑细选过的,约莫都是些无甚实权,却地位超然的家族。

    譬如太学祭酒卫绾的夫人,便是带着自家两位未出阁的嫡亲孙女入宫。

    卫绾昔年是为刘彻的太子太傅,汉人向来尊师重道,有这番师生情谊在,况且卫绾多年专注治学,从未过问朝政,超然于世且甚得仕人推崇,故而便连皇后阿娇对卫老夫人亦是颇为尊重。

    阿娇让卫老夫人坐了次席,两位贵女自也陪着入席,瞧得一众宗妇贵女艳羡不已。

    此番随卫老夫人入宫的两位贵女乃是孪生姊妹,名为敷荣与敷华,皆为花开绽放之意。阿姊敷荣沉稳内敛,妹妹敷华却是爽朗直率,容貌相同的二人端是一静一动,让人瞧着有趣得紧。

    阿娇是得了刘彻的嘱托,晓得此番是要为齐山择妻,倒也不是说非得仓促定下,免得好心办坏事,反是促成一对怨偶。

    好歹要找些合宜的人选,让齐山看看是否有合意的,从某种角度而言,刘彻还真算是个“好领导”,百忙之余还想着为臣属解决婚姻大事。

    其实这也是华夏自古的固有观念,唯有修身齐家,才能成大事立大业,后世华夏官场实也有此等潜规则的,领导干部在面临升迁时,是否已婚乃至家庭是否和睦,也是组织评鉴的重要环节。

    这是真的,不是作者君胡吹,读者中若有公务员,可否为我证明。

    总之汉代的官场是如此的,男子若未成婚,出仕为官总让人觉着不甚牢靠,更别提入列朝堂了,齐山这郎中令是破格拔擢的,虽另当别论,然年近而立尚未娶妻,也少不得有风言风语,譬如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毕竟会影响官声,孤臣也不能不要名声不是?

    阿娇觉着卫氏姊妹相貌秀美,又有诗书世家养出的文雅韵味,且脾性相反,齐山好歹能看上其中一个吧?

    因着这心思,阿娇对姊妹俩愈发热情,筵席间不时笑意盈盈的与之攀谈。

    世家宗妇本就是心有七窍的玲珑人,此番得了皇后下帖,暗地又已探听哪些人家也得了帖子,约莫就能猜出几分端倪。先前她们只道是皇帝陛下要开宫纳妃了,心下着实有些忐忑,不是她们不愿将府中贵女嫁入宫中,只是此番乃皇后设宴,指不定是要以中宫之主的身份给未来的妃嫔们来个下马威啊。

    现下瞧着皇后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宗妇们便晓得自个想岔了,若真是陛下要纳妃,即便皇后再贤明,好歹也是女人,哪有不伤心感怀的?况且现今的皇后是甚么脾性,大汉权贵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若是陛下真要从在座的贵女中选妃,皇后不摆个“鸿门宴”,就以是万幸,还指望她能似这般和颜悦色,谈笑风生么?

    既非皇帝陛下要纳妃,那此番宫宴是为个甚?

    宗妇们皆在心里盘算开了,在座之人所出身的世家可都是有头有脸的,带来的又皆是嫡女,绝不可能为人做妾的,即便是做亲王侧妃都不太乐意,反是续弦还可考虑考虑。

    现今尚未迎娶正妃的亲王,就剩下清河王刘乘了,也唯有这位皇弟,才真劳动皇帝和皇后为其操心费神。

    宗妇们念及至此,皆是目光熠熠,然见的皇后对卫氏姊妹分外热情,又不禁有些丧气,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谁让卫公做过太子太傅,得为“帝师”呢?

    众多宗妇贵女却不晓得,她们的举止形容皆被尊贵的皇帝陛下看在眼里,这也恰恰是皇后阿娇要在御苑摆下筵席的缘故,花榭是用来赏花观景的,自是四面通透,除却攀满藤蔓的棚顶,再没甚么遮挡的了。

    皇帝刘彻颇是无良的站在远处高台,举着大汉现今最高倍数的军用望远镜瞧得津津有味,身侧站着的郎中令齐山则是满脸尴尬,拿着望远镜瞧也不是,不瞧也不是。

    “瞧皇后的动静,怕是替你相中了卫太傅的嫡亲孙女,你且瞧瞧,可入得眼?但莫要贪那齐人之福,想着双娇入怀,来个一妻一妾,抑或娶为平妻。”

    刘彻放下望远镜,挤眉弄眼的打趣着,全无半分帝皇该有的威严仪态,倒像个时刻想着翻墙入室,窃玉偷香的登徒子。

    齐山倒是见怪不怪,他昔年入得羽林卫时,陛下尚是年幼的太子,脾性就是这般的,尤是讲解些阴损招式和谋略时,那副奇诡神情真是不可言说,总之是有损天家威仪的。

    “陛下,莫要打趣微臣了微臣此等区区小事,烦劳陛下费心,臣着实惶恐啊。”

    齐山向来鲜少在皇帝陛下面前说些虚辞,然此时着实太过难堪,只得面色讪讪的躬身道。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刘彻斜觑着他,肃容呵斥道:“你为军中遗孤,乃父为国捐躯,为我大汉忠魂,父皇昔年兴建遗孤院正是为了不教生者寒心,不使逝者绝嗣你年近而立而不婚,日后若无子嗣,愧对乃父,是为不孝,有负圣恩,是为不忠,此等不忠不孝之举,你就不惶恐?”

    刘彻两世为人,又久居上位,论起上纲上线扣帽子,谁特么比得过他?

    齐山霎时被骂懵了,觉着自个还真是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对不起汉室天家,对不起列祖列宗。

    他忙是躬身请罪道:“陛下恕罪,微臣知错了!”

    “知错便好,你且好好端看,若是有入得眼的,但说无妨,然也得瞧你自身本事,若那姑娘家瞧不上你,朕可不能硬是下旨赐婚,误人一世。”

    刘彻心下窃笑,脸上却不露半分,不过他倒是说的实话,好歹是个穿越者,虽不会在大汉提倡甚么“冲破封建礼教束缚”的自由恋爱,可也不至做逼婚良家少女的帮凶。

    不过就凭齐山的相貌和地位,后世百分之九九点九九的所谓高富帅都要甩出半条街去,不到三十岁的“副国级”高官,还是眉目清隽,仪表堂堂,有车有房,父母双亡,上哪里找去?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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