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澜古地、北域十方,存一小镇名曰“荒山”,它岁月悠久、历尽沧桑,坐落在万古禁忌之地“神荒之地”十里外,何时建造已不得考究,只闻数千年前遭一大劫,满镇民众消亡、牲畜无活,屋舍倒塌大半,但凡生灵皆死状凄惨,鼠蚁都没留下。后世有人推测,此劫因是神荒之地中有妖兽跑出,霍乱人间,造得这般杀孽,故此改名“荒山”警示居住者,勿忘潜在危险。

    镇中街道上,繁华的镇集月初一办,集结了不少来者,商摊、小铺叫卖声络绎不绝,混合吵杂的人流声,无不喧嚣热闹,但在一处偏僻的地摊前,有三名女子伸手比划,围绕摊铺与一位瘦汉商讨物价。

    这三女亭亭玉立,模样甚是可人,年岁稍大的那个弯弯柳眉,朱唇含笑,娇美秀丽,挽着一个高高的发髻,举止投足见幽兰之姿,她眸中闪烁一汪春水,娇滴滴的低吟道“大哥就依我姐妹三人吧,何苦跟我等小女子一般市侩呢”。

    瘦汉何时见过此等美艳女子,口口频频轻咽唾液,但思虑一番,觉得价格太低,讨饶了一番,无奈拒绝了。

    “既然如此,依巧姐我们就不为难大哥了,您看再加三斤雪银,如何?”说话的女子羞态可掬,肤若凝霜,身穿藕色纱衫,虽称不上绝美之艳,但清婉如莲,给人一种静心之感,她眼眸流露不舍之态,爱抚掌中的一枚银花手镯,着实让人怜惜。

    瘦汉见天色欲淡,家中还有要事,也不愿再惹美人哭闹,嘟囔着几句,便收下了三女给予的雪银,拾摊归去了。

    得到银花手镯的女子,欣然一笑,迫不及待的带入腕上,朝着落阳,观赏窃笑,这银镯作工不凡,极为难得,银环面上有五朵花骨环绕,除却中间那朵稍大外,两侧各有两朵小的,根本不知工匠是如何镶嵌打造上去的。

    “我看这东西平常的很,除了惹一些世俗女人喜欢外,根本就不值得我们这般费时费力,还凭白亏损几斤雪银,而且那摊主一看就是奸商,跟师傅一样,还说什么妻子祖传的古董,真是狡诈”未等那清婉女子回过神来,三女中最小的那位,抿着小嘴,神情极为不屑一顾说着。

    她年岁幼小,一脸的稚气未脱,古灵精怪,但眼瞳清澈如星,宛如两颗生华明珠,隐隐透着一股不属人族的气息。

    “值与不值,全凭得者心意,你千玉师姐这般喜爱此物,定是两者有缘,依丹你就不要感慨了”偏长的依巧说的隐晦曲折,别有深意,让依丹十分不解,但此镯买也买了,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作罢。

    市集将要落幕,三人得见渐渐冷清的街道,也没有接着游玩的心态,缓步朝镇口走去。恰在这时,沿街的一处屋檐下,一个双手抱膝的男子,朝走来的三女望去,那略显痴呆的眸子来回扫视,停在了千玉手腕上的银镯上,目不转移。

    这男子,衣衫褴褛破旧不堪,像是几块破布缝合在一起,不知从何捡来裹身,根本无法遮挡全体,满头蓬乱的长发,污泥附着,遮住了隐晦的面容,脚下无靴赤足,身前的石砖散落着几枚铜板与吃了一半的面饼,显得格外潦倒。

    “三师姐,你看那乞丐一直瞅着你哎”千玉顺着依丹指来的方向,望着那个男子,恰巧与他对视,她看不清那人蓬发遮挡的面容,却从眸中依稀察觉出思念、依赖、喜悦等诸多情绪。

    似乎是被这种目光盯的难受,千玉拉着其余两人,快步走出了镇口,向镇外林中走去。

    山林树影斑驳,一抹斜阳正欲落下,映衬而出的景象似日影织纱,金斑点点,绚丽多姿。这三女游走在层层金幕,恍如绝尘仙子,美艳至极,而在她们身后的不远处,一个神智恍惚、步履踉跄的男子紧紧跟随着,似乎不管相隔多远,有何阻隔,他都可依凭气息,找到目标。

    “师姐!你们看那小乞丐还在跟着,都已追了半个时辰了,还未作罢,待我教训一番,看他还敢跟着不”依丹攥紧粉拳,鼻中喷出两股赤色气旋,她的美眸深红一片,透露着淡淡妖气,刚欲转身,便被依巧牢牢拽住。

    “你忘了上次显露真形所带来了后果了,别又被那帮匡扶正义之辈追打追杀了,而且我观那男子,气息浮弱,神智恍惚,定是心智受损或不全之辈,于我们并没有恶意,待我施法困他一困,也省得干扰我们接引师尊”说罢,依巧十指妙结灵印,有数十道灵光从她掌中飞射,击在了不同方位的树木中。

    这些被灵光附着的树木,光波荡漾,一层又一层的交织着华光,顿时这片区域,地势大变,树变山、草化海,身处此地的人,根本分不清真伪,看不到尽头,只得原地徘徊,受制于此法。

    “二师姐、看来师傅给你换来的这本《九光玄术》,你已经能施展出一些基本之术了,那瓶清罗丸当真花的值”依丹得见依巧施法通达顺畅,喜形于色,吵嚷着要学习此宝籍。

    “你这丫头,任意妄为,前年我寻来的那部《化元养生经》正好符合你木道天赋,这你都没吃透,竟还妄想学《九光玄术》,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伴着破空的气旋声,不少树木刮动,有一抹遁光闪过,驻留在上空,一位老叟踩踏一尊玉净宝瓶,悬浮在三女的头顶,他怒眉深皱,一脸恨铁不成钢神态。

    “师傅!您回来了,可担心死我了”依丹纵空一跃,足下生云,稳稳的跳到玉净宝瓶上,她乖巧的挽着了老叟的臂弯,娇声娇气的阐述心中的思念之情。

    可老叟见惯此态,反手甩开依丹的玉臂,恶狠狠的说道“别给我摆出这幅可怜的姿态,你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心底那点小算盘我还不清楚,定是闯了祸,想提前卖个乖”。

    见到诡计不可行,依丹哀求的望向林中的依巧,想让其帮忙想法,瞒过上次显形的祸事,以免遭受苛责。

    看到那水汪汪的泪眼,依巧惆然的摇了摇头,深知此事的严重性,随即问向老叟,岔开了话题“师尊此去可顺利,元辰珠的提示是否准确”。

    “别提了,此行收获是不少,元辰珠确实助我找到了一处灵物资源丰硕之地,可老祖未能显圣,我孤立无援,白白了损失了不少天材地宝”说到此处,老叟咬牙切齿,血气上涌至面上,一脸的不甘,接着说道“尤其那道劫雷种,种型成灵,色泽墨黑,如要孕育你等其中一位体内,定会百年踏足玄道,保宗门根基不断”。

    “师尊勿要自责愧疚,我门势弱,今日虽屈居人下,但定会有重振往昔荣耀的一天,况且这次出行,本也是解我宗门燃眉之急,如今既有收获也是天不绝我神道宗”千玉说的谦恭有礼,语气带着一丝坚毅不屈,顿时听的老叟喜不自胜,他解开腰际的须弥袋绳,抛入这个弟子的怀中,让其自身观看。

    千玉掌托嘟嘟囔囔的须弥袋,微微解开了一个小口,运转心神探入其中仔细观看,只见内部,幽蓝一片,整齐叠放着块块形态不一的蓝石,更威能不弱的电弧肆意穿行其中。

    “好浓郁的雷电气息,师尊这些都是……”

    千玉美眸按捺不住惊讶的神色,言语都有些哽咽,但老叟满脸的得意,大笑了几声,乐道“凭借这些珍贵之物,别说眼下的燃眉之急,更可喜的是我等师徒不用再去租借道场了,能真正拥有一个灵气精元汇集的宝地,作为宗门根基,当真是祖师庇佑,且你们大师兄……”。

    说道这里,老叟喜悦的面容豁然一变,双瞳怒睁下方,浑身灵力暴躁狂乱,把林中百米内的树叶,震的瑟瑟抖落,栖息的飞鸟野兽也被惊的四处乱窜,他体内冲出一柄玉尺,随风而长,变为数丈,悬于上空,一股决战态势,随之严肃喝道“谁在那里,敢窃听我宗门要事,莫不是以为我等好欺”。

    听闻此话,三女不约而同的望向刚刚已经封禁的地域,眸中浮现惊异之色,那一片华光内,有一男乞缓步而出,痴呆的朝千玉走去,周围海市蜃楼般的景象,无法阻其步伐分毫,似乎生有异能,能破妄、窥虚,视幻景为虚无。

    “奇哉!以一介凡俗之躯,竟可破依巧这《九光玄术》,咦!不对……”老叟心头暗思,仔细端详此男子,眸中霍然一亮,他似乎察觉了一些三女所不知的情况,飞跃下玉净宝瓶,来到这男子的身前,食指蓦然一点,一道金芒顺着指尖,轻柔的印在这男子的眉心间,缔结出一道异兽法图。

    法图显威,但见此子,蓬发随空乱舞,体内泛涌白光,引得周围天地元气,争相拥簇,汇成一个漏斗形态的精气潮汐,自主渗入其体,他周身的污泥与浊气,经不得灵气精元这般洗刷,渐渐滑落散去,露出本来的身态。

    这是一副上好的相貌,剑眉星目,齿白唇薄,中央的鼻梁高挺傲人,显示出一种特有的刚毅,那褴褛的破衣遮挡不住的伟岸身躯、透露出一种壮硕男子才有的力感,一切都是那么棱角分明如天工雕琢,更为奇异的是,他额头泛着一种淡淡的微光,盖过诸多神华,特立独行,似乎那额骨生来如玉,无暇透亮,不染世俗尘华。

    “灵台无暇、道骨通透,更为难得的是能与天地元气这般契合,想来灵觉已自行觉醒,此等资质各大宗门也不常见,以属中上之流,极好!极好啊!”老叟怒意消退,一双小眼来回打探着这名男子不知作何打算,但此子痴痴呆呆,全无神智,执着的走向千玉,伸手就要摸向她腕中的银镯。

    千玉倏然一闪,把手背向身后,眼中尽是不解之色,她本以为这乞丐是追逐她而来,没曾想是执着于她刚买之物,却是怪异。

    “师尊莫不是要收这小乞为我神道门徒,可依弟子之见,这男子神智不全,难修大道啊”依巧偷望老叟满意的神态,顿时猜出了一二,她免不得要提醒一二。

    老叟听闻此话,频频摇了摇头,喜乐道“不妨事,先前我神通入其体,察觉了此事因由,此子不是神智不全,只是记忆断绝,心智空白一片,需将来慢慢重学人道,即可恢复往昔,而且我宗刚有大势,上天便送来一子,难保不不是我俩有师徒缘分,便收了他又何妨”。

    “那这般说,我终于不是老末了,也可以耍一耍师姐的威风了”依丹兴奋的直叫,当属几人中最高兴的一个。

    “哈哈!你这妮子”老叟端是喜悦,也由得依丹胡闹,他转首望着痴呆的男子,正了正衣冠,摆出一副为人师的姿态,肃然说道“老朽神道宗现任宗主云乐山,今巧来荒山古镇,观你孤家寡人,潦倒穷迫,愿收你入我宗门,为我第五弟子,可你心智丧失,不通人道,故不能经由你之同意。也罢!念及你可怜,可随我之姓,就赐名为云,……”。

    云乐山一时哑口,此子他极为看重,不愿在称呼上落入凡俗,竟没想得符合之意,但痴呆男子,听闻云之一字后,眸中有了迷离之色,似乎回忆其中,深深不能自拔,他盯望一直抚须思考的云乐山,微微张了张口,结结巴巴的轻语道“辰…辰辰”。

    “辰?”云乐山望了望天际已经横挂虚空的繁星,一颗一颗绽放独立的光芒,照破黑寂,普通光明,他别有所意的赞同道“灿若星辰、永绽神辉,辰字倒是可行,罢了!你以后便名为云辰,永绽我神道宗之光辉”。

    “云…云辰”男子结结巴巴的重复了几句,这两字似乎对他来说有着无尽的魔力,一念一想便头痛剧烈,他不懂为何这般,索性也不再去想,口口频频嚷道“神道…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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