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谢玄此言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登时在人群中激起一阵惊涛骇浪。
    雁不归身为贤王府七雄之一,一直被世人视为洛天瑾的心腹,地位纵使比不上谢玄,亦相差无几。
    而今,谢玄竟当众揭露雁不归刺杀洛天瑾的丑闻。对不明真相的众人而言,谢玄此举无异于“失心疯”,非但出人意料,而且诸多蹊跷,甚至给人一种兄弟阋墙之感。
    “谢府主,兹事体大,唐某劝你三思而后言。”唐辕迟疑道,“雁不归身为贤王府弟子,又是洛盟主生前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怎么可能行刺?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唐总管此言在理!”钟离木小心试探,“是不是……谢府主与雁不归私下有什么过节?”
    “怎么?难道诸位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敢相信。”金复羽别有深意地提醒,“洛盟主遇害至今已一年有余。期间,谢府主与雁不归同在一个屋檐下一直‘相安无事’。如果她曾行刺洛盟主,谢府主怎么可能留她活到今天?”
    “不错!”陆庭湘连声附和,“俗话说‘捉贼拿赃’。既然谢府主一口咬定雁不归行刺洛盟主,可否拿出证据?”
    “依谢府主之意,莫非雁不归和柳寻衣是一丘之貉?”左弘轩一脸狐疑,“谢府主,并非我等鸡蛋里挑骨头,实在是……你给雁不归定的罪名过于骇人听闻。更何况,雁不归已死,死无对证。如果你拿不出真凭实据,又无法解释重重疑点,则由不得天下英雄……胡思乱想。”
    “谢府主,在场之人多是见善若惊,嫉恶如仇的正义之士。你不必藏着掖着,大可直言不讳地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讲清楚。省的大家猜来猜去,也省的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借题发挥。”腾三石的目光炯炯有神,声音亮如洪钟,“至于是非对错……你不必多言,相信天下英雄自有公断。如果证实雁不归真的行刺洛盟主,她今天的下场就是咎由自取,死不足惜。可如果你含糊其辞,说不出前因后果……相信清风盟主和在座诸位也不会善罢甘休,定会为她讨回公道。”
    腾三石的一席话听似义正言辞,实则暗中催促谢玄一鼓作气。以雁不归为线,将她身后的凌潇潇、清风一举牵出。
    “腾族长所言极是……”
    “谢府主!”清风的声音陡然响起,语气耐人寻味,“你可要仔仔细细地想清楚,如果拿不出真凭实据,无法说服天下英雄,老夫身为武林盟主……断不会徇私。”
    “我……”
    “呵呵……如果铁证如山,证明谋害洛盟主的首恶元凶不是柳寻衣,而是另有其人。希望清风盟主也能守正不阿,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徇私。”
    未等谢玄接话,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陡然自交头接耳的人群中响起。
    紧接着,洵溱在阿保鲁、萧阳、苏忽、荀布道等西域高手及严顺、雷震、洪寺等“西律武宗”的人马重重保护下,如众星捧月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大步流星地迈入青石广场。
    “她……她是洵溱!”
    一见洵溱,神郁气悴的凌潇潇登时眼神一变,再度从椅子上挣扎起身,怒指着不卑不亢的洵溱,厉声道:“他们都是柳寻衣的同伙,速速拿下他们!”
    “遵命……”
    “我看谁敢?”
    谢玄一声暴喝,登时将以苏堂、洛棋为首的一众贤王府弟子吓得身体一颤。一个个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看面沉似水的谢玄,再看看睚眦俱裂的凌潇潇,一时间狐疑不决,进退两难。
    当凌潇潇道破洵溱身份的一瞬间,金复羽的眼神悄然一变。然而,未等愤愤不平的宋玉和冷依依上前“请战”,他已不假思索地摆手制止:“洵溱明知自己的出现,必会沦为众矢之的,可她仍敢堂而皇之地现身,我料……他们一定有备而来。尔等静观其变,谁也不可轻举妄动。”
    “可她曾纵火焚烧金剑坞……”
    “一事归一事,我们与洵溱的恩怨日后可以慢慢清算。但今天这场‘锄奸大会’的主角不是我们,你们不要抢着出风头,以免被人利用。”
    “坞主明鉴!”
    听到金复羽的解释,宋玉、冷依依渐渐冷静下来,同时朝处变不惊的金复羽投去一道钦佩的目光。
    “谢府主,难道你不认为自己越来越过分?”见谢玄公然袒护洵溱,孤月勃然大怒,毫不避讳地出言斥责,“天下皆知,洵溱与柳寻衣狼狈为奸,又是屠戮甘家的凶手。她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对中原武林及天下英雄的莫大挑衅。此女双手沾满武林义士的鲜血,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你岂敢擅自包庇?”
    “实不相瞒,洵溱是谢某请来的客人。”
    谢玄此言一出,再度引起一片哗然。
    “洵溱……是你请来的客人?”殷白眉一脸错愕,“谢府主,老夫没有听错吧?她可是……”
    “谢府主邀洵溱来此一定有自己的原因,我们何不听他慢慢解释?”秦苦撇嘴道,“你们东一句、西一句说的全是没头没尾的废话,只会让我们越听越糊涂。”
    “秦府主,在座的大都是江湖前辈,岂容你说三道四?”唐辕略有不悦。
    “唐总管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想知道真相。”秦苦不与唐辕争辩,反而嬉皮笑脸地煽动其他人,“相信大家和我一样,被眼前的局势搅得一头雾水,根本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奸贼?”
    郑松仁轻蔑一笑,揶揄道:“事到如今,如果秦府主仍分不出好人奸贼,我只能说……你是有眼无珠。”
    “你他妈说什么?”见秦苦受辱,秦大虎目一瞪,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你算什么东西?岂敢对我家府主不敬?”
    “被我们戳中软肋也不必恼羞成怒。”张松义冷笑道,“秦明死后,河西秦氏真是人才凋零,什么人都能当家作主……”
    “混账!”
    “啪!”
    这一次,未等秦氏弟子暴跳如雷,孤日率先表态。一声断喝,紧接着一记重重的耳光,狠狠扇在口无遮拦的张松义的脸上,直将其打的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秦府主乃一派之主,岂容尔等尊卑不分,出言不逊?”孤日先对郑松仁、张松义劈头盖脸一通训斥,而后朝皮笑肉不笑的秦苦拱手一拜,“武当弟子没大没小,出言无礼,皆因贫道管教不严,过于放纵。希望秦府主大人不记小人过,贫道代他们赔罪!”
    孤日此举并非真心实意的道歉,而是不想在天下英雄面前折损清风和武当的颜面。
    毕竟,清风是中原武林盟主,如果连武当弟子都没规没矩,他又如何令其他门派心服口服?
    “好了!”
    腾三石颇为不耐地大手一挥,朗声道:“‘锄奸大会’不是闹剧,我们没功夫更没兴趣看你们逞口舌之争。现在……”
    言至于此,腾三石将目光掠过神情冷峻的清风,直直地投向义愤填膺的谢玄,大义凛然道:“是时候让谢府主给天下英雄一个明明白白的解释。你为何杀雁不归?为何说她是谋害洛盟主的凶手?洵溱……又为何变成你的客人?”
    腾三石顺水推舟,既能彰显自己的公正,又能将话语权顺利交给谢玄。
    谢玄理清思绪,缓步走到柳寻衣面前,愤怒的表情慢慢变成苦涩,冷厉的目光渐渐变得悲伤,一字一句地说道:“其实,谋害洛盟主的真正凶手……并不是柳寻衣。从始至终,他都是被冤枉的……洵溱姑娘只是受人之托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救柳寻衣脱险。”
    “受人之托?谁?”
    “我!”
    “什么?”
    谢玄一石激起千层浪,令满心好奇的众人掩面失色,震惊不已。
    “柳寻衣是被冤枉的?这……怎么可能?”
    “柳寻衣是朝廷安插在贤王府的内奸,后来被朝廷派去漠北送亲,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他怎么可能是被冤枉的?”
    “如果柳寻衣不是杀害洛盟主的真正凶手,那……究竟是谁?难不成是雁不归?”
    “如果是雁不归,谢府主为何早不杀、晚不杀,偏偏今天才杀?”
    “洛夫人曾亲口证实柳寻衣是罪魁祸首……不对!不对!我记得洛盟主大丧之日,不止洛夫人证实柳寻衣的罪行,甚至连谢府主也亲口承认,为何今日突然改口?”
    ……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质疑自四面八方接踵而来,此起彼伏,延绵不绝。
    “谢某之所以突然改口,并非反复无常,出尔反尔。而是……忍辱偷生,卧薪尝胆。”情到深处,谢玄悲恸万分,声音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但语气却前所未有的坚定,“其实,洛盟主的死……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此事牵连之大、涉及之广、影响之深……远非诸位可以想象,更非谢某单枪匹马可以扭转乾坤。如果谢某不在洛盟主遇害之初选择隐忍、选择苟且偷生、选择屈身事贼……我根本不可能活到今天,更不可能揭露真相替洛盟主报仇雪恨……府主遇害至今整整十八个月,我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煎熬,无时无刻不在积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等待时机……为的就是今天!待鸾翔凤集,群英荟萃之际,在天下英雄面前揭露谋害洛盟主的幕后真凶。旌善惩恶,濯污扬清,还中原武林以清平世界,浪荡乾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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