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孤日、谢玄、雁不归将柳寻衣顺利押回贤王府。欣喜若狂的凌潇潇亲笔修书,连夜派人将捷报送至武当。
    三月二十四,翘首以盼的清风终于从凌潇潇的亲笔信中证实连日来的江湖流言,并以中原武林盟主的身份于武当金顶昭告天下,亲口承认柳寻衣被擒。
    一时间,“武林巨奸”柳寻衣折戟潞州城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为当下最热闹的谈资。
    上至大雅之堂,下至穷街陋巷,人们无不津津有味地谈论着柳寻衣的“传奇故事”。
    短短数日,真真假假的“目击者”及形形色色的“参与者”如雨后春笋般在大江南北遍地冒头,于中原武林掀起一场声势空前的“口诛笔伐”。
    虚虚实实的传闻,经过那些“嫉恶如仇”的知情者添油加醋,传的满城风雨,妇孺皆知。
    有趣的是,关于柳寻衣被擒的细节众说纷纭。但关于成功擒获柳寻衣的第一功臣,世人的看法却出奇的一致。
    厥功至伟的谢玄,再一次成为江湖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四月初一,静江府。
    “郑少侠,坞主已在青天阁恭候多时,请!”
    “有劳宋公子引路。”
    晌午,伴随着一阵热情寒暄,一位剑眉星目,英气十足的年轻男子在宋玉的带领下昂首阔步地踏入金剑坞。
    二人穿庭过院,拾级上山,直奔坐落于鸠摩崖之巅的青天阁。
    沿途遇到不少金剑坞弟子,见到年轻男子后无不侧目观望,面露好奇。待有人辨出年轻男子的身份,金剑坞众人更是面面相觑,惊诧不已。
    年轻男子,竟来自一向与金剑坞井水不犯河水的武当。而且是武当派大弟子,郑松仁。
    自从凌潇潇假传洛天瑾的遗嘱,帮清风篡取中原武林盟主之位后,金复羽的态度一直若即若离,不阴不阳。
    虽然他从未公开反对清风接任武林盟主,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金复羽从始至终都不肯听从清风的号令,一直随心所欲,我行我素,甚至明目张胆地勾结江南陆府和清风唱反调、打对台。
    其实在金复羽的心中,整个中原武林也许只有洛天瑾配做他的对手。至于清风……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投机取巧之徒,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
    此一节,清风亦心知肚明。因此,在他继任武林盟主后,一直将金复羽视作潜在对手,甚至威胁自身地位的最大隐患。
    然而,武林大会时的一场大火令金剑坞元气大伤,至今仍未恢复。柳寻衣的一再逃脱令清风的盟主之位朝不保夕,现在根基未稳。
    因此,互有忌惮的武当派和金剑坞在这段时间一直保持着十分微妙的平衡。
    无论是因柳寻衣而焦头烂额的清风,还是因“天时地利”欠佳而被迫隐忍的金复羽,眼下皆无意打破这种平衡。以免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如今柳寻衣被擒,意味着清风即将摆脱自身的束缚。下一步,他势必腾出手来整顿一盘散沙似的中原武林,从而夯实自己的江湖地位。
    为此,清风必会不遗余力地铲除一切有可能阻碍自己的人。其中,金复羽和他的金剑坞毋庸置疑地排在第一位。
    此间利弊,清风算的明明白白,金复羽同样看的清清楚楚。
    虽然清风和金复羽迟早步入“顺者昌、逆者亡”的水火境地,但眼下一切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仍是潜藏在水面下的滚滚暗流。表面上看,江湖局势及双方关系依旧风平浪静,一团和气。
    正因如此,才有今日郑松仁的诚心求见、宋玉的热情接待、金复羽的静候多时……
    “武当弟子郑松仁,奉掌门之命拜见金坞主!”
    “郑少侠不必多礼。金某近日偶感风寒,故而未曾远迎,万望恕罪。”
    “岂敢?不知金坞主身体不适,在下唐突打扰,应该赔罪的人是我。”
    “人吃五谷杂粮,难免头疼脑热。区区小病,无关紧要,今日能见到郑少侠这般江湖新秀,金某喜不自禁,病势也好了一大半。呵呵……”
    “承蒙金坞主抬举,在下不胜惶恐。”
    “绝不是逢场作戏,金某说的每一句都是肺腑之言。”金复羽一本正经地辩解,从而朝对面的茶座一指,“郑少侠请入座,尝尝静江府独有的苦茶。”
    闻言,坐在一旁的艾宓从琴后盈盈起身,亲自为郑松仁斟茶倒水。
    一阵香风扑面而来,美人如玉近在咫尺。
    艾宓的神态彬彬有礼,举止温文尔雅,举杯敬茶行云流水,落壶起袖动静相宜,直看得血气方刚的郑松仁神摇魂荡,目乱情迷。
    “郑少侠,请用茶。”
    面对艾宓的轻声呼唤,心猿意马的郑松仁竟一时不察,似是三魂不见七魄。
    “郑少侠,请用茶!”
    伴随着艾宓的声音逐渐提高,郑松仁终于从恍惚中惊醒。意识到自己失态,他不禁面露尴尬,匆忙答应一声,慌乱起身朝艾宓拱手拜谢:“有劳姑娘!”
    见此一幕,金复羽笑而不语,依旧优哉游哉地自顾饮茶。候在一旁的宋玉、冷依依、丁傲、董宵儿却面色迥异,看向郑松仁的目光既有嘲弄,亦有鄙夷。
    “郑少侠不必见外,尝尝味道如何?”
    “多谢金坞主的美意,在下求之不得……噗!”
    在金复羽的盛情邀请下,心绪未定的郑松仁囫囵着将茶送入口中,却不料一股难以抵御的苦涩令其味蕾骤缩,同时脸色一变,刚刚入口的茶水情不自禁地喷涌而出,登时溅的满桌水花。
    “这……在下失礼,万望金坞主恕罪!”
    望着面红耳赤,恨不能找地缝钻进去的郑松仁,金复羽微微一笑,安抚道:“不知其味,难免如此。郑少侠不必在意,下一口……喝的慢些就是。”
    “谨遵……金坞主教诲。”
    郑松仁战战兢兢地端起茶杯,欲再饮一口却心生忌惮。踌躇半晌,终究没有勇气再试一次,故而将茶杯缓缓放下。
    见状,金复羽的嘴角不禁扬起一丝若有似无的诡笑。
    平淡无奇的一杯茶,云淡风轻的几句话。金复羽在弹指一挥间令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武当大弟子丑态百出,心气尽失。
    自此,郑松仁在金复羽面前将一直处于被动,落于下风,哪怕……他代表中原武林盟主而来。
    见时机成熟,丁傲趁势开口:“郑少侠是清风盟主的高足,想必身兼重任,日理万机。今日,阁下不避山长水远,专程拜访我家坞主,不知……有何见教?”
    “见教万不敢当!”郑松仁一边拂袖抹去嘴角的茶迹,一边仓促作答,“在下奉掌门之命,专程给金坞主送英雄帖。”
    “英雄帖?”宋玉眉头一挑,狐疑道,“什么‘英雄帖’?”
    “武林败类柳寻衣被擒获的消息,想必金坞主早已有所耳闻……”
    “此事我略有耳闻,却不知是真是假?”金复羽漫不经心地打断振振有词的郑松仁,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郑少侠突然提及此事,莫非……消息是真的?”
    “千真万确!”郑松仁重重点头,“柳寻衣在大名府暴露行踪,先被甘家弟子发现,后被我派的孤日道长、贤王府的谢府主、雁四爷合力擒于潞州客栈。眼下,柳寻衣被囚于贤王府的地牢,由武当和贤王府的精锐弟子昼夜看守,确保万无一失。”
    “如此甚好。”金复羽不动声色地说道,“此子背叛贤王府,残杀洛盟主。天理不容,人神共愤,早该料到会有今天。”
    “金坞主所言极是。”
    “既然你们已经抓住柳寻衣,何不将其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以告慰洛盟主的在天之灵?”董宵儿佯装好奇地问道,“清风盟主不去惩治首恶元凶,反而派你送什么‘英雄帖’,究竟意欲何为?”
    “其实,柳寻衣不仅是杀害洛盟主的奸贼、贤王府的叛徒,更是中原武林的公敌,是天下汉人的耻辱。”郑松仁将早已烂熟于心的说辞娓娓道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愤懑模样,“掌门的意思是,此等国贼巨奸绝不能让他死的太容易,更不能让他死的太痛快。因此,掌门决意以中原武林盟主的身份广邀天下英雄,五月端午在贤王府召开‘锄奸大会’,共同见证柳寻衣罪有应得。”
    言罢,郑松仁蓦然起身上前,小心翼翼地顺怀中掏出一张烫金大帖,毕恭毕敬地递到金复羽面前。
    “掌门说金坞主乃中原武林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因此,他亲笔写下此帖,交代我务必亲手交给金坞主,以示诚挚!”
    “锄奸大会?”金复羽别有深意地望着义正言辞的郑松仁,伸手接过英雄帖的同时用余光轻轻一扫,沉吟道,“据我所知,柳寻衣虽是武林巨奸,但他在江湖上仍有不少臭味相投的朋友。清风盟主历经千辛万苦,耗时一年有余,而今好不容易擒住他,不忙着斩草除根,反而办什么‘锄奸大会’。难道……他不怕夜长梦多,中途再闹出什么岔子?”
    “实不相瞒,掌门早在数日前已亲自驾临贤王府。除此之外,少林方丈玄明大师、崆峒派掌门钟离木、昆仑派掌门殷白眉等多位前辈皆已抵达洛阳城。”郑松仁似乎早就料到金复羽有此一问,故而胸有成竹地回答,“如今,洛阳城内高手如云,更有无数英雄豪杰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赶去。堪称‘铜墙铁壁’、‘固若金汤’。如此阵势,纵使大罗金仙也休想救走柳寻衣。眼下,莫说没有人敢以身试险。纵使有人胆大包天,也必定有去无回,十死无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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