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唐阿富一言不合拔剑相向,一点情面都不讲,扶隐不禁心生愠怒,叱道:“怎么?沈州是你唐阿富的?为何你来得,我们就来不得?天下想杀柳寻衣的人不胜枚举,他在哪儿,哪儿就休想安宁。我们不是跟着你,而是跟着柳寻衣……”
    “你以为我是三岁孩童不成?”唐阿富语气不善地打断道,“回去告诉金复羽,如果不相信我,就不要找我帮忙。如果信得过我,就不要派两条狗一路跟着我。”
    “放肆!”
    唐阿富的出言不逊,令扶隐勃然大怒,奋力推开身前的伙计,伸手摸向剑柄。
    “且慢!”
    唐阿富与扶隐的剑拔弩张,令姬侯心中暗惊,他先挥手拦下怒不可遏的扶隐,而后向面沉似水的唐阿富说道:“如果我们打起来,一定会惊动洵溱他们。如此一来,今天再想杀柳寻衣无异于痴人说梦。唐阿富,你说的不错,坞主对你确有怀疑,因此派我们一路跟着。可……怀疑你有什么奇怪?金剑坞第一次和你打交道,对你不知根、不知底,有所保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莫非你对我们没有保留?如果你真的没有私心杂念,又何必对我们的出现大动肝火?你扪心自问,真的是因为坞主怀疑你而生气?我看不然,你气的是我们对你的监视,换言之……你气的是不能随心所欲地决定柳寻衣的生死。”
    “什么意思?”唐阿富的眼睛微微眯起,语气愈发冷厉,“你怀疑我会包庇柳寻衣?”
    “是!”姬侯面无惧色,直言不讳,“我们是来帮你的,不是来害你的。我们的出现只会给柳寻衣带来麻烦……当然,还有想包庇他的人。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拒绝我们的帮助?难道只因为你是‘无情剑客’,习惯独来独往,来去如风?即使如此,我们也没有干扰你的自由。你做你的、我们做我们的,大家互不干涉有何不妥?除非……你不希望柳寻衣出事。”
    “巧舌如簧,倒打一耙!”唐阿富鄙夷道,“谁说你们的出现不会干扰我?若被你们取走柳寻衣的人头,金复羽答应我的条件岂非化作泡影?更何况,你二人行事如此莽撞,非但帮不上我的忙,反而会破坏我的计划,令事情变得越来越棘手。”
    “你有什么计划?”扶隐怒极而笑,“柳寻衣马上就要进入长白山,可你仍徘徊不决,迟迟不肯与他见面,难道这就是你的计划?我二人若非实在看不下去,今日又岂会冒险出手?”
    “你们好歹是闯荡多年的江湖前辈,行事为何如此天真?真以为凭投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能轻而易举地解决洵溱和柳寻衣?”唐阿富一脸不屑地讥讽道,“如果他们这么容易对付,岂能毫发无伤地从江南逃到这里?”
    “说来说去,你无非是想阻止我们。唐阿富,你究竟是何居心?”
    “我的‘居心’就是……不想被你们两个蠢材连累!”
    “你……”
    “够了!”
    见唐阿富与扶隐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姬侯忽觉心烦意乱,暴喝一声,登时将二人的争论打断,沉声道:“行与不行,一试便知。唐阿富,不如我们以今日之事互表诚意,如果你没有袒护柳寻衣的心思,就不要阻止我们投毒,待取下柳寻衣的人头……归你。”
    “好啊!”唐阿富的眼底深处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纠结,口中却欣然允诺,脸色更没有丝毫异样,“有人替我出手,让我坐享其成,唐某当然求之不得。”
    言至于此,唐阿富眉头一挑,反问道:“可如果你们行迹败露,此事未成,又当如何?”
    “如果此事未成,至少我们知道你对柳寻衣绝无包庇袒护之心。”姬侯义正言辞道,“若真如此,追杀柳寻衣的事全权交由阁下处置,我二人即刻打道回府,主动向坞主负荆请罪。如何?”
    “说话算话?”唐阿富眼前一亮。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姬侯与唐阿富击掌为约,又道,“在解决柳寻衣之前,你最好一直留在这里,以免引出不必要的误会。”
    “好啊!我倒要见识见识大名鼎鼎的‘日月双剑’究竟有什么本事?”
    唐阿富深深看了一眼讳莫如深的姬侯,缓缓收起无情剑,优哉游哉地走向灶台,途径昏倒的潘雨音时,脚步稍稍一滞,但见潘雨音气息匀称,暂无性命之虞,方才大步流星地走到一旁。
    其实,唐阿富也不想和姬侯、扶隐撕破脸。常言道“打狗看主人”,姬侯、扶隐的背后是金复羽,而金复羽又是唐阿富解开唐家灭门惨案的唯一“线索”。因此,与他二人闹僵只会得罪金复羽,万一鸡飞蛋打,对唐阿富而言得不偿失。
    更何况,他在天山争夺惊风化雨图时领教过洵溱的手段,故而心中料定姬侯、扶隐断不是她的对手。
    “我也想见识见识,究竟是我们手段过时,还是唐少侠杞人忧天。”
    与唐阿富商议作罢,姬侯将目光投向满脸惊恐,浑身颤栗的客栈伙计,一边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一边和颜悦色地说道:“小兄弟,不必紧张!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不会连累你。这里是一千两银票,待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一千两。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像平常一样将酒菜端出去,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两千两,这可是你一辈子也赚不来的钱。今日过后,你可以带着妻儿老小去别处置田买地,自己做生意,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一辈子衣食无忧,逍遥自在,岂不痛快?”
    “这……”
    “要么拿钱,要么丧命!”见伙计犹豫不决,满肚子火气的扶隐脸色一沉,暴喝一声,险些将伙计吓得瘫软在地。
    “小兄弟,谁会和钱过不去?”姬侯伸手搭在伙计的肩头,一本正经地劝道,“就算你今天救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感激你。别忘了,他们刚刚是何等的嚣张跋扈,对你又是何等的颐指气使?实不相瞒,外边那些人都是穷凶极恶的狂徒,整日不学无术,只知杀人放火,实在死有余辜。因此,我们杀他们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你不必感到愧疚。”
    “此话……当真?”伙计心有动摇,将信将疑。
    “和这些银票一样真!”
    在姬侯、扶隐的威逼利诱下,胆战心惊的伙计艰难地吞咽一口吐沫,内心纠结再三,终究抵挡不住银票的诱惑,故而将心一横,怯生生地说道:“外边可是二十几条人命,一旦事情败露,肯定不止我一人掉脑袋,八成会连累全家。这么大的风险,你们能不能……再加两千两银子……”
    伙计的贪得无厌,令扶隐甚为不满,姬侯却不以为意,思量道:“不如……我加三千,但你要亲眼看着他们将酒肉吃下去,如何?”
    “这……”
    “小兄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种日进斗金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也许你一辈子仅此一回。你想穷困潦倒,替别人端茶倒水,还是想锦衣玉食,坐拥荣华富贵?如今兵荒马乱,民不聊生,说不定哪天就会一命呜呼,千万要懂得珍惜眼前,学会享受。”
    在姬侯的蛊惑下,伙计贪心大起,恶念丛生,再加上此刻的他为求活命别无选择,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把夺过姬侯手中的银票,迫不及待地点算起来。
    “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呵呵……”姬侯满眼欣慰地望着利欲熏心的伙计,笑道,“尽快将酒肉端出去,以免他们生疑。”
    “妈的!横死总比穷死强,我现在就去!”
    言罢,伙计踉跄着走回案台,哆哆嗦嗦地将绝命散洒在酒肉中,胡乱搅拌几下却已是气喘吁吁,满身大汗。
    他不是累的,而是做贼心虚,吓的。
    “小兄弟,当心被他们看出破绽!”
    不知何时,姬侯端着一碗酒水走到近前,安抚道:“来,喝口酒壮壮胆,压压惊!”
    当战战兢兢的伙计囫囵吞酒时,姬侯用自己的衣袖帮他擦拭脸上的汗水,如此亲切的举动反倒令伙计有些不知所措。
    “小兄弟,想想怀中的银票,再想想日后的逍遥……你翻身的机会到了。”
    在姬侯一遍又一遍的怂恿下,狠下决心的伙计鼓足勇气,端着酒肉缓缓离开厨房。
    “金剑坞果然财大气粗,你们真打算给他四千两银子?”伙计走后,唐阿富饶有兴致地问道。
    “只怕他有命拿,没命花。”姬侯站在门口目送伙计远去,头也不回地答道,“万一事情败露,洵溱一定会追问幕后主使。我二人倒是无所谓,可唐少侠……断断不能被他们怀疑。”
    “嘶!”经姬侯提醒,唐阿富幡然醒悟,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这……如何是好?”
    “放心!”见唐阿富阵脚大乱,扶隐不禁面露鄙薄,狞笑道,“刚刚姬侯给他的那碗酒已被我掺入绝命散。除非洵溱现在逼问,否则他……没机会供出任何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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