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未等赵元等人回过神来,又一声巨响自身后传来,登时将众人惊的心头一颤。
    匆忙回望,但见四敞大开的东院大门已被“御林军”死死关上,邓泉手持鸳鸯飞环站在门前,嘴角扬起一抹嗜血狞笑,颇有一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威武霸气。
    “这……”
    望着四周密密麻麻的“御林军”,赵元的自信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直至此刻他才幡然醒悟,原来不是自己将洛天瑾困于囚笼,而是自己被洛天瑾“请君入瓮”。
    柳寻衣也没料到洛天瑾竟会藏着一手,尤其是当他环顾四周,发现这些“从天而降”的死士竟无一例外全是陌生人时,心中惊骇更甚。紧接着,一股难以言明的苦涩与羞恼情难自已地溢满心田。
    柳寻衣一直以为自己将洛天瑾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为此心生羞愧,左右为难。结果却大相径庭,真正被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根本是自己。
    这一刻,萦绕在柳寻衣心中的诸多疑虑全部迎刃而解,原来洛天瑾一直在将计就计。他不杀自己也好,力排众议答应自己将府中弟子调出也罢,一切的一切,只为今夜顺利将赵元引入陷阱。
    而事实上,洛天瑾确实技高一筹。
    他和赵元同为“钓鱼人”,不同的是赵元以柳寻衣为饵,而洛天瑾却以自己为饵,结果显而易见,高下立判。
    “柳寻衣,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渐渐地,赵元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满眼愤怒地向柳寻衣质问道:“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我不知道……”
    柳寻衣呆呆地立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此时,洛天瑾和蔼可亲的笑容在他看来,简直比地狱恶魔的嘶吼咆哮还要阴森可怖。
    “你不知道?”魏良愤愤不平道,“这里是你的地盘,几百人潜藏在此你会不知道?柳寻衣,分明是你和洛天瑾串谋,故意引我们入套是不是?”
    “不,不是!”柳寻衣极口否认,“我真不知道他们是谁?更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何时藏在东院的……”
    “少在这里装模做样,刚才你和洛天瑾眉来眼去我们都看的清清楚楚,大丈夫敢作敢当,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另一位少保孙泰恨的咬牙切齿,言辞更是满含嘲讽。
    “侯爷……”
    “不必再说!”未等柳寻衣将委屈的目光投向赵元,他却大手一挥,别有深意道,“若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你知道该怎么做!”
    言罢,赵元将阴沉的目光投向云淡风轻的洛天瑾,厉声道:“不愧是武林盟主,倒是本侯小瞧了你。”
    “我也小瞧了你。”洛天瑾话里有话,目光不经意地朝柳寻衣一瞥,令其心头一紧,不寒而栗。
    “常言道‘兵在精而不在多’。”赵元冷声道,“本侯虽只有三百校尉,但个个都是忠勇之士,仅凭你这些乌合之众,根本不配与我为敌。”
    “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慕容白将银枪朝前一指,语气阴冷如冰,不参杂一丝感情。
    “府主!”柳寻衣将惶恐的目光投向洛天瑾,语无伦次道,“此事……”
    “寻衣不必多言!”洛天瑾根本不正视柳寻衣的眼睛,冷漠道,“今夜的事,你厥功至伟,我不会忘。”
    “什么……”
    “柳寻衣,果然是你出卖我们!”孙泰虎目一瞪,怒喝道,“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我先宰了你!”
    一声暴喝,性情暴躁的孙泰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愤懑,全然不顾旁人的劝阻,挥刀直扑柳寻衣而来。
    “杀了他!”
    洛天瑾一声令下,慕容白眼神一动,同时银枪一甩,身如鬼魅般闪掠而出,直直地迎上杀气腾腾的孙泰,出手即是杀招,漫天枪影呼啸而至,以犁庭扫穴之势占据上风,直将猝不及防的孙泰逼的连连败退。
    “孙大哥勿慌,周庭来也!”
    见孙泰不敌慕容白,另一名少保周庭双瞳一凝,手中的九节钢鞭破空而起,于半空甩出一声炸雷般的脆响,直取慕容白的天灵盖。
    “杀!”
    “兄弟们,上!”
    孙泰的狂躁冲动,犹如一根引信,瞬间点燃东院的战局。
    有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两三人的交手转眼变成数百人的厮杀,星星之火迅速蔓延成燎原之势,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霎时间,三百金刀校尉与八百“御林军”鏖战成一团,双方皆拼尽全力,以命相搏。呼喊声、厮杀声、哀嚎声、叫骂声于东院内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片刻之间,浓郁的血腥味已经弥散在东院的每一个角落,刺激着院中每一个人的神经,令他们忘却痛苦、忘却恐惧、忘却生死,不顾一切地挥砍刀锋,无情地杀人,或被人无情的虐杀。
    不一会儿的功夫,残肢断臂,五脏六腑伴随着令人作呕的腥臭血污流的满地都是,东院内血流成河,横尸遍地,场面之惨烈,令人触目惊心。
    东院本不算宽敞,此刻又聚集着上千人混战一团,因此金刀校尉们虽然武艺更高,但却难以尽情施展,在数倍于自己的“御林军”的围杀下,只能用一刀换一刀、一命换一命的原始方式相互搏命。
    如此形势之下,金刀校尉们难免寡不敌众,死伤愈发惨重。
    “府主,不要再打了……”
    柳寻衣眼睁睁地看着昔日的兄弟一个个倒在血泊中,顿觉心痛如绞,五内俱焚,匆忙跪在洛天瑾面前,捣蒜似的连连叩首,苦苦哀求:“只要府主网开一面,我愿劝侯爷率人离开贤王府,此生不再踏入洛阳城一步……”
    无奈,任由柳寻衣如何恳求,洛天瑾依旧心如铁石,不为所动。
    “啊!”
    突然,一声异常凄绝的惨叫自柳寻衣身后传来,令其眼神一变,下意识地转过身去,伸手将横飞而来的周庭堪堪接下。
    此时,周庭的胸口处赫然插着一杆势大力沉的银枪,鲜血如泉涌般顺着枪刃与血肉之间的缝隙汩汩外冒,眨眼将柳寻衣的衣袍溅的艳红无比。
    “周庭!”
    论年纪,周庭比柳寻衣尚小两岁,由于其天资聪颖,勤于练武,又深明大义,办事牢靠,故而曾被赵元戏称为天机阁第二个柳寻衣。
    周庭对柳寻衣更是崇拜有加,甚至将其视作自己努力的目标。昔日在天机阁,周庭没少鞍前马后地跟在柳寻衣身后习武修文。
    因此,对于这位机灵懂事又颇有天分的小兄弟,柳寻衣也十分喜爱。在天机阁十大少保之中,除生死之交秦卫之外,当属周庭与柳寻衣关系最佳。
    此刻,当柳寻衣看到周庭被慕容白一枪刺穿胸口时,登时心中一惊,全身的血仿佛瞬间凝固一般,身体如筛子般颤抖不停,内心如遭一记重锤,说不出的憋屈。
    “周庭……”
    “柳……柳大哥……”望着眼圈通红,欲哭无泪的柳寻衣,周庭的嘴角扬起一丝欣慰的笑容,“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知道……我的柳大哥从来都没有背叛过天机阁,你永远是我的柳大哥,咳咳……”
    话未说完,周庭忽觉喉头一甜,抑制不住地猛咳出一大股鲜血,气息变的愈发虚弱。
    “柳大哥,昔日你教给我的……我太笨,没能学到家。因此才……才敌不过他们……”周庭望着插在自己胸口的银枪,惨笑道,“但我知道,只要柳大哥出马……天下便没有对手,我们什么都不用怕……”
    “周庭,别说了!”柳寻衣用手死死按住周庭的伤口,哽咽道,“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我还要回天机阁教你武功,还要考验你的鞭法练的如何,你不能死!绝不能死!”
    周庭强忍剧痛,艰难地摇头,断断续续道:“柳大哥,是周庭学艺不精,技不如人,活……活该被杀……我下辈子……再向柳大哥讨教。到时候……你可不要不认我这个兄弟……咳咳……”
    “不!不会的!”柳寻衣将精神萎靡,眼神涣散的周庭紧紧抱在怀中,恍惚间已是泣不成声,“你不能死!我不会让你死……我不会让你死……”
    “贼子,拿命来!”
    突然,慕容白的一声暴喝自半空传来。紧接着,一道白影飘忽而至,眨眼掠至近前,以迅雷之势将插在周庭胸口的银枪生生拔出。
    枪刃横空,血溅七步,周庭的身体猛然一僵,而后剧烈颤抖一番,最终脑袋一歪,瘫软在柳寻衣的怀中,再也没了动静。
    即便如此,慕容白仍不依不饶,挥枪再度朝周庭刺来。
    “噌!”
    千钧一发之际,银光乍现,划破夜空,无极剑以雷霆之势横扫而出,瞬间将慕容白的银枪高高震飞。
    慕容白大惊失色,匆忙抽枪而退,目光谨慎地盯着前方。
    此刻,双眼通红的柳寻衣持剑而立,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他攥着无极剑的右手竟然情不自禁地微微抖动着,剑锋颤动,发出阵阵剑鸣,似金戈铁马,如虎啸龙吟。
    眼前的柳寻衣,气势之巍峨、杀气之浓郁、战意之高昂,令慕容白感到一阵发自心底的胆寒。
    “太好了!我们的柳少保终于回来了!”
    见此一幕,秦卫不禁面露狂喜,心中的郁结登时烟消云散,出手愈发凌厉,杀伐愈发果决。
    与此同时,赵元和洛天瑾几乎同时脸色一变。
    不同的是,赵元的眼中涌现着浓浓的欣慰之意。反观洛天瑾,却是面沉似水,眉宇间浮现出一丝难以名状的失落与纠结。
    “柳寻衣,你敢对我出手?”
    慕容白与柳寻衣四目相对,将银枪甩于身侧,殷红的鲜血顺着枪尖滴滴答答地流淌在地,那是周庭的血。
    “他本有大好年华,锦绣前程!”柳寻衣伸手朝周庭的尸体一指,悲痛道,“如果我早些站出来,他或许不会死!七爷,周庭在你面前不过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他与你无冤无仇,你于心何忍?”
    “与府主作对,便是我的死敌!柳寻衣,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若非念及府主的情面,我……”
    “慕容白,你不要逼我!”
    柳寻衣发疯似地发出一声怒吼,登时将慕容白惊的脸色一变。
    紧接着,柳寻衣蓦然转头,猛烈的目光死死盯着欲言又止的洛天瑾,一字一句地说道:“府主,我最后再求你一次,收手吧!”
    洛天瑾的嘴角微微抽动几下,试探道:“我若……不肯呢?”
    闻言,柳寻衣心头一沉,无极剑向天而指,悲愤欲绝道:“师父若不肯罢兵言和,徒儿为天下安定、王朝永固,只能……奉陪到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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