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形换位,缩地成寸。
    一呼一吸之间,任无涯已消失在原地,凭空浮现在论剑台上,与云追月迎面而站。
    见到这一幕,洛天瑾沉到谷底的心陡然绽放出一线生机。紧接着,一抹狂喜之意瞬间涌现在他的眼中,溢满汗水的掌心终于得以舒展。
    反观金复羽,却是面色一僵,眉宇间隐约闪过一丝失落。
    论剑台上,任无涯与云追月四目相对,一言不发,但两股互不示弱的浩瀚之气,已在华山之巅形成虎啸龙吟,争锋相对的紧迫氛围,令四周观战之人无不心生骇然,后背发凉。
    “沙沙沙!”
    霎时间,论剑台上微起波澜,空气之中气流凝结,转眼已是狂风骤起,劲气四溢,砂石土砾凭空而升,在一道道快若闪电的劲气簇拥下,渐渐形成一个巨大漩涡,围绕着云、任二人缓缓盘旋。
    漩涡扶摇直上,渐渐地形成一道风沙壁障,将论剑台内外分隔成两个迥然不同的世界。
    外边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里面飞沙走石,电闪雷鸣。
    “好雄厚的内力,外化之后竟能扭转天地,撼动乾坤,顶尖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场边,谢玄一脸震惊地望着风沙壁障之中愈发扭曲,若隐若现的两道人影,眼中布满惊骇之意。
    “二人皆已达到九重内力,又同为一派之主,经验丰富,手段老道,因此在气势上不分伯仲。”洛天瑾凝声道,“不过我真的很好奇,究竟是任无涯的《般若古经》厉害,还是云追月的《龙象宝典》更胜一筹?”
    一旁,江一苇满眼激动地望着论剑台,感慨道:“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任宫主,看来你已铁了心和我作对?”云追月愠怒的声音突然响起,话一出口,气势更胜三分,“当心变成洛天瑾的替死鬼。”
    “云圣主若肯主动退让,老夫自当感激不尽。可看云圣主的架势,似乎并无退让之意。”任无涯似笑非笑,表情变的愈发狰狞可怖,“其实,老夫早想领教一下云泓一所创的《龙象宝典》,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既然已无还转的余地,你我又何必枉费唇舌?”云追月冷笑道,“任宫主有什么本事尽管施展出来,也让云某开开眼界。”
    “如你所愿!”
    任无涯的声音陡然变的悠远而空灵,霎时间,九龙浮屠从天而降,尽数涌入任无涯体内。
    众目睽睽之中,任无涯肌肤下九道鎏金之气迅速蹿动,沿着他的奇经八脉周天运行,所过之处无不青筋暴起,血脉张弛,干枯而瘦弱四肢肌肉凸起,全身的骨骼发出一阵阵“噼噼啪啪”的声响,仿佛脱胎换骨,涅槃重生。
    顶尖高手之间的生死较量,根本没机会试探对方的深浅,一出手必是全力以赴。稍作犹豫,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此时,任无涯似是经历着某种极端的痛苦,全身散发着一道如血红光,五官狰狞,嘶声咆哮,呼吸急促而猛烈。
    伴随着胸口的一起一伏,任无涯的身体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膨胀。
    不一会儿的功夫,干瘦老者已然蜕变成一个身高丈余的魁梧巨人。其身上的白袍早已被生生撕裂,露出千疮百孔、流脓化血、腐烂不堪,甚至散发着阵阵恶臭的恐怖躯体。
    此刻,任无涯的身上攀附着九条龙纹,宛若肉雕浮刻一般,自脖颈向下,缠胸裹腹,一直延伸至四肢,乃至手指、脚趾。
    最令人感到恐怖的是,任无涯的双眸竟是血红一片,根本没有眼白、眼珠之分,深深凹陷的眼窝宛若两个灌满鲜血的窟窿,令人触目惊心,不忍直视。
    一股鎏金之气若隐若现,九龙浮屠萦绕在任无涯的周围。
    方圆一丈之内,空气竟如铁水浇铸一般,将任无涯紧紧包裹其中,任其刀枪剑戟、飞沙走石,皆难以探入半分。
    此功,便是比“少林金钟罩”更胜一筹的《般若古经》中篇“金刚密乘”。
    “虚张声势!”
    面对如此恐怖的一幕,云追月却面露鄙夷,满眼不屑。
    只见他身形一晃,冲天而起,半空中双手自身前连结数道法印。紧接着,一龙一象幻化而出,二者仰天争鸣,发出一道道震耳欲聋的巨响。
    此声一出,观战之人无不心身一震,匆忙捂住双耳,可即便如此,仍有不少武功低微者感到头晕目眩,耳畔嗡嗡作响。
    “飞龙现爪,给我破!”
    云追月右手成爪,凌空一抓,半空中幻化出一道血红巨爪,从天而降,直取任无涯的天灵盖。
    “铿!”
    然而,就在巨爪以迅雷之势扑至任无涯头顶一丈之遥时,一道若隐若现的空气壁障骤然泛起层层涟漪,将巨爪硬生生地阻挡在外,同时爆发出一声轰天巨响。
    “嘶!”
    这一幕,不仅令观战之人大吃一惊,同样令云追月稍稍一愣。他早知任无涯有所防范,但万没料到,他的“金刚密乘”竟然如此坚不可摧。
    “该我了!”
    任无涯狞笑一声,脚下一跺,登时将地面跺出一个方圆数尺的偌大深坑,同时身形如离弦之箭一般拔地而起,九龙浮屠围绕其身躯不停地盘旋交织,终而九龙合一,化作无数道流星箭矢,遮天蔽日,如疾风骤雨般朝云追月射来。
    “雕虫小技!”
    云追月对任无涯的攻势嗤之以鼻,忽然身形一荡,四周的虚空瞬间扭曲几分,云追月破空如破水,身体化作无数道残影瞬间被风吹散,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流星箭矢扑了一空,如烟花湮灭般消散在天际尽头。
    高手过招,惊天骇地,令观战之人无不感到自身渺小而孱弱,一个个惊讶地合不容嘴。
    几乎同一时间,云追月现身于任无涯的上空,一头巨象破空而出,象足高抬,狠狠地朝任无涯踏去。
    面对云追月的偷袭,任无涯的反应丝毫不慢,瞬间转身的同时双掌前抵,九道金龙齐聚掌心,化作一面布满龙纹的黑色巨盾,硬生生地将“象足”抗了下来。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扛多久?”
    见自己的攻势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任无涯抵挡,云追月勃然大怒,随之身形一晃,眨眼掠至任无涯身前,拳脚如疾风骤雨,气劲似驱雷策电,与任无涯硬碰硬地近身搏杀起来。
    “铿铿铿!”
    一片混沌之中,二人的身影左晃右闪,上下翻飞,爆发出一阵阵拳脚相撞,劲气相抵的剧烈声响。
    速度之快,一般人的目力已然看不清楚。即便如唐阿富这般高手,也只能看到狂风之中若隐若现的两道模糊身影,正一追一赶地快速闪动着。
    至于攻防转换,出招多少,变招如何,则是一概看不清楚。
    这场搏杀,恐怕也只有如洛天瑾、金复羽这般同等境界的高手,才能将他们的一举一动,一招一式看的通透清晰。
    即便强如谢玄、殷白眉、钟离木之流,也只能勉强跟上他们的速度,凑合看个大概。
    诸如二三流的武夫,恐怕只能看个热闹。更有甚者,或许连热闹都看不明白。
    “府主,眼下战况如何?”
    场边,慕容白满眼紧张地望着论剑台上急速闪掠的两道身影,向洛天瑾请教道:“云追月与任无涯究竟谁技高一筹?”
    此刻,与慕容白有相同疑惑的,还有坐在论剑台另一侧,金剑坞的冷依依。
    金复羽目不斜视地盯着战局,语气幽深地说道:“从始至终,云追月从未停止过猛攻,而任无涯一直在被动防守。单从气势来看,云追月稳占上风,一直压着任无涯打。”
    “但事情远远不能只看表面,尤其是顶尖高手之间的较量,一呼一吸皆是生死关键。”洛天瑾向慕容白等人解释道,“虽然云追月在气势上胜过任无涯,但任无涯修炼的‘金刚密乘’,核心便是防守,而非进攻。云追月数百回合仍丝毫奈何不了任无涯,反观任无涯却总能在出其不意之时,给予云追月凶险一击,令其不得不分神旁顾。因而从这一节来看,是云追月略逊一筹。”
    “如此说来……”冷依依满眼困惑地望着金复羽,迟疑道,“任无涯有机会给予云追月致命一击,而云追月则全无机会破开任无涯的防御?”
    “也不尽然!”洛天瑾似乎看出慕容白的疑虑,轻笑道,“单从攻势来看,任无涯的反击对云追月构不成太大威胁。他的优势是被动防御,而非主动进攻。”
    “任无涯打不过云追月,而云追月也奈何不了任无涯……”冷依依困惑道,“依坞主之意,这场比武岂不是一场死局?”
    “看似是一场死局,实则暗藏转机。”洛天瑾沉声道,“一者,云追月等任无涯内力耗尽,自然可以破开防御,一击必杀。”
    “二者,任无涯等云追月精疲力竭,稍有分神,亦可趁机反杀。”金复羽道。
    “总而言之,以目前情形来看,二人谁先露出破绽,谁便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洛天瑾沉吟道,“除非……”
    “除非什么?”
    此刻,慕容白、冷依依等人的眼神,皆变的十分热切。
    “除非他们中有一人暗藏杀招。”洛天瑾和金复羽异口同声道,“等待时机成熟,一旦施展出杀手锏,必能出人意料,一举定乾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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