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书房。
    “半路杀出的宇文修,非但做了朝廷的鹰犬,同时也变成六大门派和四大世家的垫脚石。”洛天瑾道,“他们本就不想在武林大会上铤而走险,如今宇文修代朝廷行事,他们正好顺水推舟,既可以卖朝廷一个人情,落个好名声。又可以名正言顺地金蝉脱壳,让我和金复羽哑巴吃黄连,既不能马上翻脸,也不能秋后算账。”
    “若非暗藏私心,他们岂会轻易向宇文修妥协?”谢玄苦笑道,“不过,府主今夜也走了一步险棋。”
    洛天瑾眉头一挑,反问道:“你认为得罪宇文修是步险棋?”
    “不错。宇文修官拜武林候,足以证明他背后一定有朝廷大力支持。”谢玄担忧道,“自古民不与官斗,我们和朝廷撕破脸……终究不是明智之举。”
    “唉!这个道理我岂会不知?”洛天瑾叹道,“但我们已和蒙古人、金剑坞、龙象山结下不解之仇,四大世家对我们一向虎视眈眈,六大门派也与我们离心离德,渐行渐远。西域少秦王虽然名义上和我们结盟,可他究竟是何居心,眼下谁也说不准。再加上大宋朝廷强势插手,贤王府可谓内忧外患,危机四伏。现如今,唯有夺得武林盟主之位,我才有机会稳住大局。如若不然,贤王府早晚沦为众矢之的,在各方势力的撕扯下粉身碎骨,万劫难复。谢兄,我们已退无可退,唯有孤注一掷,方能有一线生机。”
    “府主深谋远虑,所言极是。”谢玄无奈道,“眼下,府主、金复羽皆对盟主之位势在必得,宇文修背倚朝廷,同样不会善罢甘休。除此之外,与蒙古人暗中勾结的龙象山绝不会安分守己,早晚插一脚进来。如此算来,至少有四位顶尖高手垂涎盟主之位,硬碰硬绝非上善之策,若想笑到最后,还需以智取胜。”
    “金复羽的武功应该不在我之下。”洛天瑾分析道,“倘若宇文修的武功至臻化境,达到当年桃花仙人的境界,难保不在我和金复羽之上。毕竟,当年的桃花仙人能力挫六大掌门,武功之高可见一斑。至于龙象山的圣主……虽然我对此人一无所知,但人的名树的影,只看龙象山这些年在江湖中的赫赫凶名,料想他们的圣主绝非平庸之辈。我们四人的武功,姑且视为伯仲之间,任何一人都休想以一敌三。”
    “府主的意思是……与人联手?”谢玄踌躇道,“但以目前的局势,金复羽和我们屡次明争暗斗,更害的公子……他绝对是府主的头号死敌。龙象山身为武林异教,与名门正派素来不和,再加上背后有蒙古人作祟,想必不会与府主联手。至于桃花剑岛,与我们更是积怨颇深,当年府主将桃花仙人驱出中原,两家已结下梁子,再加上今夜一场不欢而散,宇文修岂肯罢休?”
    洛天瑾沉吟道:“若想笑到最后,必然需要强援。如今,六大掌门和四大家主皆作壁上观,想让他们施以援手几乎不可能。因此,真正能倚仗的依旧是自己人。”
    言至于此,洛天瑾将凝重的目光投向谢玄,轻笑道:“谢兄,这次或许要麻烦你亲自出马。”
    “府主有命,谢某万死不辞。”谢玄拱手道,“金复羽麾下有宋玉、冷依依、石镇山、温廉四大高手。龙象山圣主麾下同样有四大护法,除擅长暗器的唐轩之外,其他三人皆不可小觑。宇文修更有日月双剑助阵,想当年,姬侯、扶隐追随桃花仙人驰骋江湖,大杀四方,能与此二人为敌者,亦是屈指可数。转眼十几年过去,料想他们的武功定然更上一层楼。”
    说罢,谢玄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一抹艰难之色,苦笑道:“算来算去,皆非善茬。”
    “别忘了,六大门派和四大世家只答应掌门、家主暂不出手,却并未答应麾下高手亦不上场。”洛天瑾提醒道,“诸如河西秦氏的秦天九,江南陆府的司空竹。蜀中唐门的唐辕,本身便是总管,并非家主。还有湘西腾族的一众长老,亦不可不防。至于六大门派,更是高手如云,藏龙卧虎。万一他们见风使舵,伺机而动,也是一个不小的威胁。”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隐姓埋名的高手,说不定也会跑到华山凑热闹。”谢玄思量道,“难怪六大掌门和四大家主不愿出手,八成是想明哲保身。”
    “一派掌门、一家之主,乃权威所在,人心所向。一旦被人打败,势必连累家门声誉。因此,越是名门正派的掌门,越不敢轻易出手,因为输不起。”洛天瑾笑道,“此一节,早在当年他们联手对付桃花仙人时,我便已看的一清二楚。要么不出手,要么一起出手,为的就是共进共退,相互间留几分颜面。”
    “真是一群老狐狸。”谢玄抱怨道,“说句不该说的,这些人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恨不能天下的好事全让他们占了,从不肯吃一点亏。”
    “这是他们的生存之道,谈不上谁对谁错。”洛天瑾摇头道,“当然,他们只能齐头并进,却永远不能独占鳌头。如若不然,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的贤王府和金剑坞。我们两家能在短短的二十几年迅速崛起,并一举超越这些底蕴深厚的门派世家,靠的就是‘不要脸’、‘不怕输’、‘不怕死’的韧性和劲头。有道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当年我们光着脚行走江湖,自是天不怕地不怕。而今我们也变成穿鞋的,遇事难免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看来……九月初九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谢玄忧心忡忡地说道,“请府主赐我句实话。此次武林大会……府主究竟有多少把握?”
    闻言,洛天瑾的眼中悄然闪过一抹毅然之色,幽幽地答道:“不成功,便成仁。”
    “嘶!”
    虽然洛天瑾的语气云淡风轻,但谢玄依旧从他那坚定不移的眼神中,感受到一股极为猛烈的决心与信念。
    “不知府主打算带谁去华山?”
    洛天瑾伸手指了指谢玄,而后又指了指自己,补充道:“还有江一苇、雁不归、慕容白、邓泉。此行,让柳寻衣从下三门抽调精锐,为我们鞍前马后,打点一切。邓长川、黄玉郎镇守贤王府,留上三门和中平二门供他们差遣。”
    谢玄精神一振,主动请命道:“九月初九,华山势必鱼龙混杂,神鬼难测,府主需保存实力至最后一刻。谢某不才,愿为府主打先锋,试一试本届武林大会的深浅。”
    “不!”洛天瑾摆手道,“你是我的底牌,岂能轻易出手?”
    言尽于此,洛天瑾的眼神陡然一变,别有深意地说道:“先锋者,我心中已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论地位、论手段,论资格,他皆在你之上。”
    “谁?”
    “玉龙宫主,任无涯!”
    ……
    七月二十一,静江府,金剑坞。
    青天阁内,金复羽将洛阳传回的密函细细观阅一遍,嘴角不禁扬起一丝难以名状的古怪笑容。
    “坞主,可是洛天瑾有动作?”冷依依好奇道。
    宋玉面露沉吟,猜道:“莫非他已查出神秘人的线索?”
    “中元节,有人给洛天瑾送去一口棺材,并将贤王府的人戏耍一番。”金复羽笑道,“有趣的是,此人胆大包天,招惹洛天瑾后非但不知逃命,反而主动登门拜访。更匪夷所思的是,他在贤王府只逗留半个时辰,最后竟毫发无伤地离开洛阳。”
    “这……”
    闻言,宋玉、冷依依、温廉面面相觑,不知所言。
    “至于他们商谈的内容,由于知情者甚少,因此未能如实打探。”金复羽又道,“但透过这件事中的诸多蹊跷,我已断定,拜访贤王府的人,正是左右六大门派和四大世家的神秘人。只不过,洛天瑾既未受他威胁,也没有向他出手。”
    “咄咄怪事,敢问那人是谁?”
    “桃花剑岛岛主,宇文修。”金复羽微微一笑,“桃花剑岛在中原销声匿迹十几年,当今江湖上认识宇文修的人不多,因此前段时间才会神神秘秘,谣言四起。”
    “装神弄鬼,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原来只是一条丧家之犬。”冷依依面露轻蔑,转而话锋一转,问道,“如此说来,横山寨……”
    “不可!”金复羽打断道,“宇文修虽不可虑,但其背后的靠山,才是真正的麻烦。”
    “此言怎讲?”
    “只凭一个小小的桃花剑岛,怎能左右六大门派和四大世家?”金复羽不答反问,“如果宇文修只是宇文修,他岂敢堂而皇之地走进贤王府,而后又毫发无伤地走出来?”
    “坞主的意思是……”
    “宇文修只是一个傀儡。”金复羽笑道,“他背后的主子,才是令六大门派、四大世家以及贤王府忌惮三分的真正原因。虽然不知是谁,但洛天瑾能不受他的威胁,我们亦能无所顾忌。至于横山寨……仍要小心潜藏,确保万无一失。”
    宋玉问道:“坞主有何打算?”
    “你留守金剑坞,石镇山坐镇横山寨。依依、温廉随我前往华山。”
    “洛天瑾不仅有贤王府,更有玉龙宫助阵。此消彼长之下,坞主岂非势单力薄?”
    “此言差矣!”金复羽讳莫如深地笑道,“九月初九,我的对手只有洛天瑾。但洛天瑾的对手,却不止我一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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