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主[GL] 作者:允

    镇国公主[GL] 作者:允

    独孤绍道:“见过几次,未曾演过,若张四娘子不嫌弃,倒不妨一试。”

    那张四娘便看我,我心里还惦记韦欢,抬眼看她,她倒是兴致颇高地望着张四娘,过不多时,又去看那余下的教坊中人。我记得她说在宫外并不曾有许多观舞的机会,倒不如叫这些人演给她看,便笑道:“若如此,倒劳烦十六娘了。”

    那一群教坊娘子们听了,便笑嘻嘻拥独孤绍和张四娘化妆,又向我的宫人讨要男子衣冠,坐部伎取出许多锣鼓等物,并云板等,嘻嘻哈哈的十分热闹。

    我只是看不懂,便向韦欢走几步,道:“阿欢知道这舞有什么特别的么?她们都这样高兴。”

    韦欢道:“不知。崔二娘子知道么?”

    崔明德淡淡道:“《踏谣娘》是坊间戏谑之舞,一人做男子妆扮,号为‘阿叔子’,一人做妇人妆扮,且步且歌,是为踏谣。”

    说话间已见张四娘化了妆,做市井妇人打扮出来,临上场前尖脚一立,举目四顾,那一种半老风态,已不由令我叫了一声好,只见她径提了裙子左右一摆,徐徐踏进来,清声引歌,每一踏,便有许多和者和道:“踏谣,和来!”再一踏,便有人齐声道:“踏谣娘苦,和来!”

    等张四娘到了场中,才见独孤绍做醉酒之态,一摇一摆地进来。

    独孤绍穿的是我的衣裳,因要演个市井男子,所以便将我的朱衣反穿,她身量极高,穿我的衣裳时天然便短了一截,正如短衫一般,又歪戴个长脚幞头,手里举一壶酒,假装喝了几口,便将酒壶一扔,扔了还不足,又伸脚一踢,将足上罗袜踢落一半,旁边和者作怪,说:“阿叔子,足衣掉了。”

    独孤绍便东倒西歪地扭身去找——别人找物是弯腰顺着去看,她故意反折了腰身,眼睛倒过来去看脚,看来看去看不到,便骤然起身,鼓着两腮,瞪那和者道:“连足也看不见,哪来足衣?”

    一句话便笑倒了一片,连韦欢也扑哧一笑,我见她笑,也跟着一笑,韦欢听见我的笑声,回头一看,道:“二娘坐着看罢,你站着,谁都不好坐。”

    我道:“那你也坐。”

    她嗯了一声,我才恋恋不舍地离了她身边,坐到主座,又请崔明德坐下,案上已设了饮馔,我伸头去看韦欢的,见她面前的与我的一样,才放了心,分神去看场上,此刻独孤绍与张四娘已做了丈夫妇人殴斗之状,乐声轻快,鼓点欢腾,两旁和者都卖力调弄,将一殿中的人都逗得前仰后合。

    我顺着她们露出微笑,头一偏,叫人召了场边侍立的堂候官来:“这到底是演的什么?”

    那内侍低声道:“原是前朝有个苏疱鼻,好酗酒殴妻,其妻常诉于街坊,久而久之,就有人做了这么一出戏嘲弄他,坊间戏浪之戏,博公主一乐罢了。”

    我嗯了一声,见她们都看得入神,倒不好搅了兴致,只是这等热闹嘈杂的戏乐,又是丈夫殴妻的戏目,且我心里又有事,实在无心观看,便又把头转去看韦欢,看一会,怕人瞧见,又转回来,吃几口点心,假装望一望场中,露出些赞赏的笑,再又转头看她,如此反复,肚子都吃得溜圆了,才听鼓声急停,张四娘与众和者都来躬身行礼,独孤绍亦上前一步,笑眼看我。

    韦欢对我使个眼色,我才回神,急急道:“赏。”韦欢轻咳一声,道:“公主赏绢百匹。”

    我道:“是极,赏绢百匹。”

    韦欢看了我一眼,等独孤绍与张四娘下去褪妆,突然问我:“二娘觉得这舞好么?”

    我道:“好极。”

    她却似笑非笑地看我,道:“妾见公主频顾左右,还以为公主不喜欢呢。”

    我这才想起自己只顾着看韦欢,恐怕冷落了崔明德,忙转头向右,对下首的崔明德笑道:“这舞好是好,只是见了丈夫殴妻这样的事,未免叫人心里不舒服,二娘以为呢?”

    崔明德端起酒杯,自饮一口,微笑道:“取乐而已,不必心心较真。”

    韦欢亦笑道:“再是豪横之家,也无驸马敢殴公主,二娘且放宽心。”

    作者有话要说:

    堂候官:指听候差遣的跑腿小吏

    内人:教坊里称呼常在御前的人

    教坊中互相以兄弟相称,她们的男人们被按女人称为新妇、嫂等。

    第130章 朋友

    如今风气虽然开明,亲近的女儿家之间拿婚嫁之事打趣并不在少,可那绝不是可以当着教坊曹署和“客人”面说的话,韦欢一向是最知道分寸的,今日却屡屡失言,着实有些不寻常。

    我不由自主地又去看她,她正举杯饮酒,两眼定定盯着酒杯,并不肯向我这边看,方才那句无人接口,便也如未提过一般。这绝不是一个刚向我开了玩笑的人该有的神态。

    我那点小心思又隐隐地动荡起来,想再试试她,除了嫁妆,又不知该怎么引起话头,思量未决,独孤绍与张四娘已经换了衣裳出来,两人又来谢场,我眼珠一转,命人替她另加一席。教坊中人奉召,要么不入席,要么伴坐贵人之侧,我们都是女娘,又是在宫中,自然不大好做那伴坐之态,故宫人们根本就未替她设座。

    张四娘受宠若惊,让了再四,才被小浪几个拉扯着坐于末席,我又命人在别殿分席厚赐教坊诸人,连我殿中上下也都多赐酒馔,殿中只余几个亲近宫人,与韦欢、独孤绍、崔明德、张四娘,才借着酒意,渐渐地引她们说些市井俚俗,评点些时气,又道:“方才听十六娘说四娘的伴当是裴润娘,怎么四娘又说是兄弟呢?”

    张四娘捂嘴笑道:“儿妾辈在教坊中,常有交好者约为香火兄弟,故作兄弟之称,妾身年长,号为四哥,润儿行十一,号为十一郎。”

    独孤绍笑道:“她们那里最有趣,若有儿郎辈迎娶,便被作妇人称呼,长者为嫂,次者为新妇,张四娘家苏五奴,便号为‘四嫂’。”

    我心中隐隐已有所猜测,听她这样说,故意笑道:“原来如此,这倒像是那远方女儿国的风俗,说不定哪一代内人是女儿国来的,所以兴了这样风气呢。”

    众人皆不知是何典故,都来问我,我溜了韦欢一眼,清清喉咙,道:“我听说极西方有女儿国,那里只有女人,没有男人…”

    才说这一句,韦欢便蹙眉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二娘别是喝多了,记错了罢。”

    我道:“奇谭而已,你们听听总无甚坏处。”

    独孤绍亦追问道:“二娘再说说,我们想听。”

    我便端了酒起身,慢慢踱至中厅道:“总之那里没有男人,国中上下,都是女儿家,成亲的,也都是女儿和女儿成亲,绝无男子插足…”

    张四娘乘着酒,也大着胆子插嘴道:“若是这样,可怎么诞育子嗣呢?”

    我微微笑道:“那里有一条河,号作‘女儿河’,想要受孕的,便妇妇两个相约谁为父,谁为母,约定为母的那位,便斋戒沐浴,诚心祈祷七七四十九日,然后连饮七日女儿河之水,其后这人便会怀孕。也如我们这里一般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也是女儿。”偷眼去看众人,只见独孤绍满面想往之色,又在崔明德耳边说了不知什么,崔明德瞪她一眼,再看我时,却也露出几分好奇,韦欢低了头,不知在想什么,张四娘则不大以为然,满饮一杯,眼波流转,自然露出徐娘妩媚之态:“若是这样,那生孩子还有什么乐趣!”

    我只作不懂,笑嘻嘻地道:“生孩子不是为了传宗接代么?还要什么乐趣呢?”

    张四娘张口要答,只听韦欢和崔明德同时咳嗽一声,她向两边一笑,歪头道:“夫字天出头,家里没了丈夫,总是少些意思。”

    我道:“两个温温柔柔的女儿家在一起不好么?不要那些腌臜儿郎,行事那么粗鲁,没一点韶秀之气。”

    张四娘咯咯大笑道:“公主这可是孩子话。”

    我故意扬着头,作出生气的模样:“我才不是孩子话,我真是这样想。”却惹得张四娘更笑出声来,连独孤绍与崔明德也微微发笑,我刻意扭身跺脚,问韦欢道:“阿欢你说,两个女儿家一处,是不是也挺好的?”

    韦欢抿了嘴道:“公主从哪听了这种典故?这等蛊惑媚上,造谣编事之人,很该杖毙。”

    我见她不入彀,仗着酒劲,又问崔明德:“崔二你说,两个女儿家一处,是不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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