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公良修大营已经鼓噪起来,公良修、公良松已在南营高台,密切注视沼泽以南动静,这时一亲兵登上高台禀报:

    “启禀二位将军,百里将军令人传话,他要即刻起兵。”

    公良松闻讯吃惊,忙道:

    “如此大雾,如何能开船?”

    “不知道他,你暂且守在此处,我去一探究竟。”

    公良修转身爬下木梯回到大营,百里燕随行两百余人正在牵马:

    “燕公子这是要开船?”

    “我观此雾甚大,怕是中午之前难以散去,此时开船,金雪狄人至少一日难以察觉。待到消息传至德朗基大本营,得是两天过后,彼时我军早已攻破其水寨。”

    “只是这大雾弥漫,如何能行船?”

    “只须令将三艘船编为同排一组,慢船在前,快船在后,两两相距五十步或是百步,每艘船船尾拖一小船,第一船坐一人,第二船坐两人,第三船坐三人,每人手持一支火把,后组三艘船跟在前船小船之后,如此往复编组缓速而行。如若偏航,可通过小船火光得知偏航距离,以便于调整船位。”

    “哦……原来如此。”

    雾天行船和开车其实一样的道理,都是盲驾。船只后方用缆绳拖一条小船,以火把数量作为信号,便于后方船只判断距离和船速。此法是当年陈飞时传授,相当于是给船只提供了雾灯,以方便判断前方的距离。

    金雪狄人的战马还是非常利索的,来到岸边之际天色才刚刚放亮。起雾后,司空南加强了戒备,以防偷袭。

    “将军您来了。”司空南行了一礼。

    “嗯,通知各船准备开船。”

    “如此大雾,恐怕会撞上吧。”

    百里燕详细道出陈飞时之法,司空南仍旧半信半疑:

    “此法宽阔大江大河可用,眼下水位降的厉害,万一撞上河岸搁浅怎办?”

    “尽量走河心,将指南针定在北偏东一格略差些,如此就能一直走在河心。”

    咸国生产的指南针表盘均布刻有三十六道划痕,每道表十度,百里燕称之一格。西河下游走势北偏东不到十度,船队沿着河心,跟着指南针航行,短距离内的偏航误差有限,只要及时修整偏航,还不至于搁浅。

    船队重新编组后陆续驶离西山,大雾直到中午也没完全散去。等到西岸亚布克驻军发现联军消失,已经是下午未时,消息传到穆尼的大营,已经是两天之后。

    “什么啊,北人的船都不见了!”

    “是的阁下,整条西河都不见联军水军踪迹,据此来看,应该是趁着两日前大雾西进了。”

    诺伦嘉猜测道,穆尼疑窦丛生:

    “真是难以置信,这么大的雾,竟然还能行船!这下糟了,这两天都是大雾,如果明后天持续大雾,突然袭击博格拉特以东的水寨,后果不堪设想。诺伦嘉!”

    “阁下有何吩咐!”

    “立刻派人骑千里马,走陆路向水寨及沿岸骑兵示警。”

    “遵命!”

    “另外,派人传令贝伦尔的水军,立即南下协助亚布克渡河。”

    “那我们在德朗基西河东岸的兵马是不是一起强渡德朗基。”

    “不,山口的土刚填了还没两天,滩涂依然一片泥沼,我们根本够不到,此时让东岸人马强渡西河只能孤军奋战。只要亚布克渡过了西河,从侧翼攻击北人西山外大营,特米尔和纳基卡斯那里,就能正面填埋沼泽,然后迅速渡过沼泽发起攻击,一举将北人重新赶回丘比贡。”

    此后数日接连大雾,百里燕日夜行船顺利攻占伯德米斯河下游水寨一处,击沉战船二十余艘,夺船七艘,其余尽数逃走,联军伤亡甚微。

    同时亚布克于下游强渡西河,遭公良修、公良松强袭,第一次登陆失败。

    两日后再度组织强渡,再败。穆尼闻讯强渡失利,调瀑布河下游浮桥守备军两万人赶赴西河亚布克军中继续强渡,于第三次成功强渡。此时百里燕再下两处水寨,沿伯德米斯河逆流而上,沿途洗劫金雪狄人村庄。

    看着成群劫掠的联军战卒,蒋杰不解问道:

    “大人,咱们不是要去瀑布吗,为何此时反攻入了伯德米斯河?”

    “敌主将尚未抵达,我军如何能调虎离山。”

    “大人怎知敌主将何在?”

    百里燕浅然一笑一脸莫测高深:

    “敌将若在,岂能容我们如此轻易劫掠其地。”

    出船至今已是过去六七天,按说穆尼早该抵达水军接管指挥,但迟迟不见高水准调度,相反以退为进,令联军无从下手。百里燕不禁怀疑穆尼自始至终并未离开大本营,极可能在联军发动计划之前,穆尼同时也在筹划对联军的攻势,而且收获远大于联军劫掠所造成的损失。

    想到这里,百里燕令道:

    “传令各船,尽速收兵,沿塔伯德米斯继续逆流而上掠夺。”

    “大人,我军与公良将军的约定该如何?”

    “攻打瀑布河之外,本将与公良文另有约定,计划实施之日起,本将十日之内仍未进入瀑布河,届时自有安排。”

    战场瞬息万变,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随机应变极为重要。

    为以防不测,百里燕此前与公良文有约,以西山西河段西岸敌军渡河为信号,十日内水军未抵达瀑布河德朗基水域,公良文继续加强山口对峙。同时在西河德朗基河段滩涂倾倒石油,以抵御西河东岸金雪狄人登岸,此事公良修、苏方义也知内情。

    联军劫掠的消息陆续传回大本营,穆尼不忧反喜:

    “果然还是动手了,这次看他们怎么收场。”

    “阁下,要等毒发至少也得等到北人囤积粮草吃完后才会起效,在此之前少说还有两三个月,万一被发现了怎办?”

    “哼哼!”穆尼冷笑道:“发现又怎么样,等到冬季来临,河面冰封,他们的船被堵在西河,到时想要出船去抢也来不及了。就算现在被发现,他们所经之地到都被我们下了毒,抢得越多,耽搁的时间越长,对我们越有利。”

    金雪狄人通常于三月下旬,四月上旬间播种小麦和大青稞,八月中上旬收割,八月下旬九月上旬再种一季冬麦,来年春天收获。

    而中原地区因纬度和季候缘故,中原南方是四五月种麦,八九月收获,冬季栽种一茬冬麦。咸国因地处亚热带,只有丘南、岁当两郡适合九至十二月播种,来年五六月收获,然后再种一季稻子。

    金雪狄人播种整整比中原提前一月多,因为当地气温低,热积累不够。百里燕劫掠恰好赶上麦收入库磨粉,因此金雪狄民家中存粮较少。

    由于前番联军的掠夺,婆嵩省于七月间实行《公配粮》制度。既各户口粮尽数存入村中粮库,每人按需由村中调拨支付,多余口粮尽数运往小城统一存放。

    于是穆尼令婆嵩省外围各村,提前在一半以上面粉中投毒。村民领的都是无毒面粉,而联军劫掠时一概抢走,等到某天吃到有毒面粉,多半已经是粮草将尽。

    不过事与愿违,就在两天后,百里燕问道一股蒜味儿:

    “蒋杰,蒋杰!”

    蒋杰闻讯下到船舱道:

    “大人何事?”

    “你可问道一股什么味儿没有?”

    “味儿?”蒋杰努力呼吸,隐隐问道一股味道:“似乎是有一股什么味道。”

    “去,找找看。”

    “诺!”

    百里燕很清楚,空气中散发着的是一股蒜味儿,中原是没有蒜的,中原目前已知的物产中,也没有能发出蒜味的香料,或者动植物,所以当下对蒜味儿没有任何可描述的形容。

    但金雪狄人出产有一种像核桃一样的可口的香料,将其果壳敲开,壳中有类似橘瓣状紫色果肉,晒干磨成粉后气味与大蒜相似,但价格很高。此前劫掠中仅从富户家中查货一些,非常之至少。

    少时,蒋杰回到舱中:

    “大人,气味已经查明,来自货舱后的灶房,是伙头正在摊饼。”

    “摊饼能发出此种味道?走,去看看!”

    来到后舱,伙夫正忙于摊饼煮汤,见百里燕而来,众人忙是行礼:

    “参见将军!”

    “免礼。”

    百里燕环目四顾,可见舷窗是打开的,但室内仍有隐隐的蒜味儿,遂是问道伙头:

    “你等可问道一股异味?”

    “闻到了,但不知从何处发出。”

    “四下可都找过?”

    “找过了,但并未发现臭物。”

    百里燕捻了捻短须,来到灶前仔细查看。

    不同于中原战船,中原战船实用性强,且风浪极多,为避免失火,船舱内通常不单独设置升火炉灶。金雪狄人水军常年无战,战船多设置有金属炉具用以生火做饭。

    灶台上残留有大量面粉,但是灶台之上的舱顶,出现面粉显然就不正常了。

    尽管舱顶不是很高,一手就能够到,但舱顶留下的浅白色均匀面粉,显然不像是人沾染形成的痕迹。

    看到这里,百里燕又问伙头:

    “舱顶的面粉可是你等弄上去的?”

    伙头看了眼舱顶,又问其他人,众人都摇头:

    “不是。”

    “那是你们开面粉袋时喷上去的?”

    百里燕又问,伙头忙摇头:

    “面粉都是从前舱开好后拖进后舱置于地上,怎么也弄不到舱顶上。”

    “那你们继续,本将就在此看着。”

    “遵命!”

    一众伙夫继续忙碌,百里燕,将舱顶白色粉末用布巾擦去之后,与蒋杰守在舱内边问边观察。

    少时片刻,百里燕发现,这股蒜味道只要温度升高就特别浓,温度一低气味就会变淡。且此前舱顶擦去的白色粉末,片刻后又浮了一层,但显然不像是面粉,而是某种受热后会挥发的物质。

    面粉的操作都远离灶台,在一旁木台上操作,灶台上只有平底的锅灶和炉具,升起的黑烟和高温应该把舱顶漂浮的面粉烤黑才是,断然不可能有白色物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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