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想当初徐梦晹为避免惹祸上身,出以奇策,举荐郭淡这个牙商给万历,借商人之才,为万历敛财,并且还取得奇效,他自己也因此是全身而退。
    可这才过了多久,张诚就将这番话原封不动的还给徐梦晹。
    故此徐梦晹没有理由拒绝,毕竟这是他想出来的办法,而且还成功了,于是回到家,就立刻命人去将郭淡请来。
    以前郭淡来伯爵府,尤其是受邀,总是觉得没好事,心情不好,因为当时他一门心思吃软饭,但是这一回不同,他是一路爽歪歪的来到伯爵府,他非常期待见到徐梦晹。
    当郭淡见到徐梦晹那两个国宝眼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你这老狐狸可算是有今日。
    “小子郭淡见过伯爷。”
    “免礼!免礼!”
    徐梦晹赶紧伸手示意,“在老夫这里,那些繁文缛节就免了,坐坐坐。”
    他手指向别上的椅子。
    “多谢伯爷。”
    待郭淡坐下之后,徐梦晹面露慈祥的微笑:“听闻你如今已在北镇抚司任职。”
    “是的。”
    郭淡拱手一礼:“全蒙伯爷当初的提携,小子才有今日,伯爷对小子的大恩大德,小子是没齿难忘。”
    心里却想,如今便就是回报你的时候,相信你也是这么想的,我们都想到一块去了,这事能不成吗?
    徐梦晹抚须一笑,颇为欣慰道:“你还能记得这事,证明老夫当初没有看错人啊!呵呵。”
    “伯爷过奖了。”
    郭淡点点头,又道:“不知伯爷今日找小子前来,是有何事吩咐?”
    “怎么?没事吩咐就不能找你来?”
    “那倒不是。”
    郭淡忙道:“只不过小子怕连累伯爷。”
    徐梦晹略显尴尬,半开玩笑道:“看来你不但记得老夫对你的恩情,也同样记得老夫当初没有支持你啊。”
    “绝对没有。”
    郭淡立刻道:“关于那事,我一直都是非常理解伯爷的,即便伯爷当时不说,我也不希望将伯爷拉进来,因为如果只关乎我一个人,那再怎么闹,也只是一件小事,小事就好解决,但如果将伯爷卷起来,那可能就成大事了,对我,对伯爷都不好。”
    “难得你能够想到这一点啊!”
    徐梦晹叹了口气,道:“可惜老夫到底还是被卷了进来。”
    他面露愁色,左躲右躲,还是没能躲掉,他没有想到,罪魁祸首就坐在这里。
    “什么?”
    郭淡惊愕道:“伯爷此话是何意?”
    徐梦晹叹道:“也不知是谁将老夫举荐你给陛下的消息传了出来,并且还添油加醋,说你是老夫的人,专门为了老夫敛财,如今老夫可真是百口莫辩啊!”
    这只老狐狸,可真是狡猾,竟然是想着忽悠我跟他站在一条船上去,这可真是抱歉,如今你只能上我的船,而不是我上你的船。郭淡笑道:“伯爷,这清者自清,大不了伯爷与我老死不相往来,时间是可以证明一切。”
    徐梦晹瞧了眼郭淡,老死不相往来,什么意思,这小子现在是要跟老夫撇清关系么?他不露声色道:“可不是这么简单,你有所不知,当初画展一事,你惹怒了不少朝中大臣,而他们却以为,是我在暗中护着你,故而他们认为若不先将老夫铲除,是无法报复你的。”
    郭淡吸得一口冷气,道:“这不可能吧,为了我一个牙商,去得罪伯爷您。”
    “话可不能这么说。”
    徐梦晹摆摆手,道:“你虽只是一个牙商,但同时你也不在朝中,只要你奉公守法,再加上有陛下护着你,他们也不能拿你怎样,但是老夫不同,老夫身在朝中,他们要找借口对付老夫,可真是再简单不过。”
    郭淡好奇道:“难道伯爷您经常不奉公守法?”
    “咳咳咳!”
    徐梦晹差点被这句话噎死,激动道:“老夫当然奉公守法,为官多年,可从未拿过一文不该拿的钱。”
    “那是为什么?郭淡一脸懵懂无知的看着徐梦晹。”
    徐梦晹叹了口气:“这朝中之事你到底是不明白呀,纵使你奉公守法,但终究无法做到尽善尽美,他们若要找借口还是找得到的。”
    郭淡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忙问道:“那可怎么办?”
    徐梦晹轻咳一声,道:“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如今我们可是一条船的,该当同舟共济才是啊!”
    你想得真美,你现在就是一个背锅的,为我跟陛下遮风挡雨。郭淡受宠若惊道:“伯爷,我何德何能,怎有资格与伯爷你同舟共济。”
    徐梦晹摆摆手道:“这不是有没有资格的问题,而是我们已经坐在同一艘船上。”
    郭淡道:“伯爷太高看我了,我就一个小牙商,过河全凭狗刨,就没有坐过船。”
    徐梦晹啧了一声:“你难道以为,倘若老夫出事了,你还能够独善其身么?”
    郭淡忙道:“伯爷明鉴,我绝没有这么想,我一直都认为就算伯爷您安然无恙,他们要对付我,还是会对付我的。”
    言下之意,就是有你没你,对我没啥区别。
    徐梦晹顿时一脸窘迫之色,事实就是如此,他们要对付郭淡,可不会在乎徐梦晹的感受,道:“如此说来,你是不打算与老夫同舟共济。”
    郭淡道:“伯爷,这种事我帮不了什么忙,而且我若加入进来,那不是新仇旧恨全加在一块了,反而会拖累伯爷的。”
    “老夫现在可顾不得这么多了。”徐梦晹突然激动道。
    “啊?”
    郭淡疑惑的看着徐梦晹,问道:“伯爷不会是想拉几个垫背的吧。”
    徐梦晹一怔,忙道:“老夫岂是这般无耻之人么?”
    “不像。”
    郭淡摇摇头,心里却骂道,你这无耻老贼,事到如今,竟然还想忽悠我上船。
    徐梦晹瞧了眼郭淡,心知想忽悠这厮,是比较困难的,这小子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于是退而求其次:“你若不愿与老夫同舟共济,老夫也不勉强你,那你可否愿意为老夫想想办法。”
    郭淡苦笑道:“伯爷,这朝中之事,我所知甚少,不,我是压根就不知道,我是真帮不上忙。”
    徐梦晹道:“朝中之事,老夫也知道你帮不上忙,但是我徐家也不是泥巴糊的,他们若想要对付老夫,也得找个好的理由,这事跟钱也有关,你可帮老夫出出主意。”
    “这样啊!”
    郭淡犹豫了一会儿,道:“不知是什么事?”
    徐梦晹叹了口气,先是将马厩一事,告知郭淡。
    郭淡听罢,惊奇道:“为何不建马厩,是因为没钱么?这问题很好解决,给钱就行了。”
    “哪有这么简单,这事说来可就话长了。”
    徐梦晹大概的跟郭淡说了说这马政。
    而就这大概说说,不经意间两炷香时间就过去了,而且他都没有说民牧问题,那他都没脸说,民牧根本就玩不下去,因为百姓负担不起,纯粹就是劳民伤财。
    官牧其实也差不多,牧场被侵占都不说了,如西北养马区环境恶劣,都是一些流放官员过去,哪有心情管这事,而且明朝的权力结构是内重外轻,即便地方官员想管也没啥权力,另外就是马政就有好几个部门,茶马司、苑马寺、太仆寺,还有个御马监,互不统管,管理非常乱。
    “伯爷,且慢。”
    郭淡打断了徐梦晹的话:“您再说下去,我也记不住了,这么多问题,怎么解决?”
    “可不就是么。”
    徐梦晹委屈道:“这么多问题,如何解决啊!”
    郭淡听到这话,觉得明朝灭亡,真是无可挽回的,已经到了问题都无法解决的地步,跟癌症差不多,唯有等死一条路,道:“伯爷都完全没有头绪,那我也没有办法呀!”
    徐梦晹问道:“你且不要去想这些问题,你就说,倘若换成你们商人,你会如何做?”
    郭淡笑呵呵道:“如果换成我们这些商人,那就没有这些问题啊。”
    徐梦晹猛地一怔,呆愣半响,突然一拍大腿道:“对呀!如果换成你们商人,那就没有这些问题。”
    这不就自己掉坑里了么。郭淡道:“不对呀!这是马政,不可能换成商人来管。”
    徐梦晹沉吟道:“可是皇贵妃的册封大典,也不可能有商人参与,既然册封大典都行,为何马政就不行。”
    郭淡眨巴着眼,道:“伯爷的意思,将马政承包给我?”
    “承包?”
    徐梦晹眨了眨眼,急忙问道:“郭淡,你老实说,若真承包给你,你可有办法改善?”
    郭淡道:“别说承包给我,就算是承包给任何一个商人,肯定也比现在要好,这是一定的,因为不会有这些问题存在。”
    “别说其他的商人,就说你。”徐梦晹指了指郭淡:“要你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郭淡道:“具体什么办法,我就还没有,但是首先,我肯定会让养马变得有利可图,让养马的人变得富裕,让天下有钱人来养马,问题就解决了。”
    徐梦晹听得是频频点头,道:“如此简单,为何朝廷做不到呢?”
    郭淡笑道:“这可不一样,我做买卖盈亏是我私人的钱,朝廷的钱是属于谁的?”
    徐梦晹恍然大悟,连连道:“是这么道理,你们商人是想尽办法赚钱,而朝中官员...也是想办法赚钱,不过他们都是赚朝廷的钱,朝廷自然是亏损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向郭淡道:“倘若承包给你,你可敢接受?”
    郭淡道:“如果只是单纯的买卖,并且其中有利可图的话,我当然愿意接受,我是一个商人,有钱赚自然不会拒绝的。”
    “钱不是问题。”徐梦晹直截了当道。
    “那我就没问题。”
    郭淡回答的也是非常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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