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子刚刚走出学堂正门,就听见其身后一女童声传来:“唐新儿,你慢点,等等我呀!”

    话音刚落,就见一身着华贵绸衣,梳着两个小辫子,和名为唐新儿的童子年龄相仿的女童小跑着追了上来。

    唐新儿原本还是笑呵呵的小脸,在听到此声音后,立马生出几分愠怒带着几分苦恼,转过头瞪了一眼已至身前的小姑娘,抬高嗓门怒道:“公西紫儿,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喊我唐新儿,不要喊我唐新儿!”

    被唤作公西紫儿的小姑娘被唐新儿一吼,立马脸露委屈之色又略显狡黠的小声说到:“可先生一直也都是这么喊你的呀!”

    看着公西紫儿一脸无辜之色,唐新儿气不打一处来,可又有些无可奈何,索性也不在此问题上过多纠缠,稚嫩的小脸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神色,假装成熟的问道:“叫住我有何事?如果还是去玩你那过家家的无聊小游戏,我恕不奉陪,而且我今天也没空!”

    对于唐新儿投来的鄙视的小眼神,公西紫儿直接略过,两只小手拉着唐新儿的胳膊晃来晃去,笑嘻嘻的说到:“我娘亲让我今天考核完早点回家,说是为我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呢,庆祝我考核通过,你要不要来呀。”

    听到有好吃的,原本还是老成依旧的唐新儿立马原形毕露,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唾沫,颇为肉痛的摇了摇光着的小脑袋:“今天不行,我爹让我考核完第一时间回家。而且你娘就这么肯定你今天考核能过,还提前准备了那么多好吃的?你不会是故意拿吃的骗我吧?”

    说完唐新儿目光不善的盯着公西紫儿,可心里显然还在惦记着她家那满满一桌子的美味。

    见唐新儿竟然怀疑自己,公西紫儿甚是不满,抬头挺胸,拍着自己的小胸脯,自信满满的道:“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公西紫儿呀!可能不过嘛!再说了,你这笨蛋都能过,竟然还敢怀疑我!”说完小嘴一撅,恨恨的瞪着唐新儿。

    唐新儿自觉理亏,摸了摸自己的小光头,对着公西紫儿嘿嘿一笑,然后猛地挣脱拽着自己胳膊的小手,拔腿朝学堂外跑去,边跑边大声说到:“中午吃完别忘了对你娘亲说让她明天再多准备点,我明天去找你玩儿!”话音未落,唐新儿的身影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望着面前空荡荡的学堂大门,公西紫儿气的小脚一跺,小声嘀咕道:“吃你个大头鬼,撑不死你!”然后撅着小嘴朝自家方向而去,两条小辫子在后脑勺处随着步子左右摆个不停。

    唐安木匠铺,古重城内一间并不算大的制作贩卖木质生活用具的店铺。

    掌柜唐安,一个年近四十的微胖男子,但老态毕现,看上去恍若五十,老来得子,妻子难产,二者只保得其一,有着一手精湛的木制手艺。

    古重城内最大的家族——公西家族族内的一应木制品所需均是由其提供,所以唐安一家的生活水平也要比寻常人家好上了不少,其子唐新儿也因此和公西家的小公主成为了玩伴。

    今日,唐安早早的就挂牌歇业了,在店门口来回不停的踱着步子,面相甚是着急不安,又透着些许期待,时不时的望向街道的尽头。因为今日是其子唐新儿年满八岁学业考核的日子,能不能一朝化龙,皆看此日。

    良久,唐新儿的小身影终于在街道尽头显现出来,一路上蹦蹦跳跳颇为悠哉。一见到唐新儿的身影,唐安快步迎了上去,拉起他的小手就往家里赶,由于速度太快,甚至让唐新儿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见自己父亲不同于平日的那种慢慢悠悠的性子,唐新儿心里自然知道缘由为何,想必没有哪家父母此时不紧张的。

    进得屋内,唐安闭上正门,拉着唐新儿来到后院卧房,房门一关,便急切的压低声音问道:“考核怎样,先生怎么说?!”

    面对有种偷偷摸摸之感,举止异常诡异的父亲,唐新儿开始困惑起来,感觉父亲的举止似乎并不正常,但一听到父亲问起考核,疑惑随之抛掷一边,立马脸现得意一色,正要大声炫耀之时,一看父亲黑着的脸色,旋即闭嘴,规规矩矩的答道:“先生评我为五行缺二,…… 啊!”

    唐安始一听到“五行缺二”,便面色一喜,一把将自己的儿子抱在了怀里,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五行缺二,五行缺二”,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父亲突然的拥抱动作,把唐新儿吓的“啊”的一声大叫,后面的话也硬是被吓到了肚子里,在他的记忆里,这是父亲第一次抱自己。

    头枕着父亲宽厚的肩膀,唐新儿脸上透着一丝小幸福,接着之前未完的话说到:“中等资质,艺精于算,合格!”此时的唐父仍旧不停的念叨着“五行缺二”,唐新儿的后话,其到底有没有听到,或是在不在意,却是不得而知了。

    如此多时,唐父才从兴奋中恢复过来,连连夸儿子有出息,尔后又开始在卧室内踱起步子来,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唐新儿无聊到准备偷偷溜出去玩时,唐父似乎终于考虑妥当了,对唐新儿说到:“你就待在家里,哪也不准去,我出去办点事,等我回来用过午饭后我们就回一趟老家村里,去你娘亲坟头上烧些纸钱,如此大喜之事一定要说于她听。”

    未时,古重城外不知里许的某条无名乡间小道上,一匹老马拉着辆两轮带厢马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向前缓慢的爬行着,不多时,车厢内伸出来一个小光头,不满的对前方驾车的微胖男子说到:“父亲,这走的也太慢了,照这速度,明日上午巳时之前我们肯定赶不回来的。先生再三强调明日巳时要我们准时在学堂集合,带我们去罗云书院报到的!”

    “我们不回去了,也有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听着儿子焦急的话语,唐父不以为意,不急不缓的的冒出一句话来,硬是把唐新儿吓了一大跳。

    “为什么!难道父亲不打算让我进罗云书院,不学修仙之法了吗?可这不是你一辈子的期望吗!?”自己能够有机会踏入修仙之道,不仅是父亲一生的期望,也是自身梦寐以求的事情,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唐新儿觉得自己现在胸口很闷,头脑很乱,一时有点接受不了,只是机械性的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寻找哪怕半分希望!

    “因为我们本家祖姓为墨,并非是姓唐。”一句貌似毫无关联的可又石破天惊的话,彻底让唐新儿八岁的小脑袋转不过弯儿来了,愣愣的坐在车厢里,看着父亲那宽厚又有些弯曲的脊背,不知道该如何对答。

    随后唐父也不管自己的儿子能不能接受这些信息,又或者是在自言自语,将自己心底的秘密一字一句的在自己儿子面前透露了出来。

    “我们本家姓墨,你我这一脉原本也是墨家直系,只是后来因为连续三代的后辈子弟不是五行俱全的下下等资质,就是五行缺一的下等资质,最后由直系降为了旁支,也许是因为觉得无地自容,实在无颜面对其他族人,当时我们这一系的家主遂决定带领我们这一族人脱离了本家,出去另谋生路了。

    或许是我们这一族的血脉真的凋敝稀薄至此,自从脱离本家之后的无数年月里,竟不曾再出现一位中等以上资质的族人,甚至还在倒退,五行缺一的下等资质也要好几代才能出现那么一位,可惜资质实在有限,终是无甚成就。

    虽然每一代族长仍以回归直系为一生所奋斗的目标,但时日渐久,族内众人对于回归直系本族也就渐渐不抱任何希望了,甚至对于墨氏一族的归属感也在日渐减弱,而这所有的一切,均在一天夜里随着墨家直系本族族长的突然到来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却不知道这一切,对我们这样的旁系末族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就这样,马车晃晃悠悠的朝着目标前行,父子二人一个说一个听,不知不觉目的地已近在眼前。

    戌时,文柳村明面上为唐家祖屋的墨家祖宅内,完成了祭拜母亲以及一应其他琐事后的唐新儿与父亲正坐在饭桌前边吃边聊着。

    由于下午回来的路上基本都是父亲在说自己在听,受于对这等秘闻的好奇心以及那时脑袋确实有点混乱,唐新儿虽有满肚子的疑问但当时并未打断父亲的话,而此刻早已经从混沌惊骇中恢复过来的唐新儿趁着晚饭的空闲时间一股脑的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父亲,按照你说的,当时的墨家在整个仙暮大陆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当时的家主更是一只脚都踏入仙人之境了,可她找到我们这一脉时已被人所伤,生命垂危,甚至还说墨家满族被灭,我实在想不透谁又有这个实力呢?”

    “这点墨家祖籍中并未记载,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依父亲所说,我们全族至今避了将近万年的祸了,这是有多大的仇?”

    “不清楚。”

    “那因何结仇呢?”

    “不清楚。”

    “那我们的族人还有多少?”

    “不清楚。”

    想了想,唐父又补充一句道:“也许还有散落在外的,也许就只剩下你我二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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