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氏活得一直都很清醒,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依自己的能力能保住什么,所以她从不越线,老老实实地站在线内,拿她能拿的东西,保她能保的人。
    她家世平庸,阿玛也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官,要权没权,要钱没钱,她自己既不是什么绝色佳人,也没有过人的才华,同这满后院的美人们比,她着实没什么优势,既如此她就只能谨小慎微在夹缝中求生存。
    都说旁观者清,她似一个局外人一般看着后院这场好戏,旁人如何想她是不知道,可她心里很清楚,这后院上至福晋,下至同她一起进府的钮钴禄氏,每个人汲汲营营都是为了名利,看得多了,她不说把后院的每个人都看透,却也能分出好坏来。
    喜塔腊氏和年氏仗着自家家世,不把她们放在眼里,甚至有时还想着跟福晋、李侧福晋和武侧福晋她们别苗头,若只是福晋和李侧福晋也就罢了,这两位虽然算不上昨日黄花,却也再不像从前那样得爷的信任和宠爱了。
    福晋此人,阴狠毒辣容不得人,不管是上赶着投靠她的还是迫于无奈站在她这边的,多半都没有好下场,不提已经病逝的宋氏,就说钮钴禄氏,汲汲营营的跟着福晋东奔西走的,可曾讨到半点好;李侧福晋,从前如何她是没有亲眼见识过,但是就现在来说,她占着侧福晋的位置,又有子有女的,也算是后院的一号人物,跟着她不说占便宜,却也安稳,只是她本人自打出了弘昀阿哥的事后,便很难再相信后院的的人了。
    既然这两位都不是可以依靠的人,她自然就要将目光投向最后一个,若说福晋占了天时,那这位武侧福晋地利和人和,其他事情她不清楚,但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位武秀宁的确不好惹,但比起福晋等人有原则有底线,可以说她从不主动招惹任何人,可但凡敢惹她的,她也毫不手软。正是因为看重这一点,耿氏才会毫不犹豫地找上门。
    反而是这喜塔腊氏,占了便宜还没够,真当自己最聪明,别人都是没脑子的傻子。还一条绳上的蚂蚱,真正能算作蚂蚱的人怕是只有她自己吧!
    “主子,刚才喜塔腊格格是什么意思?难道福晋还没有打算念头吗?”翠竹是耿氏的人,自然忠于耿氏,行事说话自然都向着耿氏。
    “福晋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耿氏就是明白这一点才会在挣扎了这么久之后跑到武秀宁这是来拜码头。
    翠竹张大嘴巴,明显是没有想到都走到这一步了,她们还没有摆脱福晋,便道:“那……主子,福晋要是不放弃的话,咱们该怎么办?”
    耿氏放在翠竹手臂上的手紧了紧道:“既然咱们已经站在了武侧福晋这边,那武侧福晋就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福晋坐大,毕竟真要是让福晋得偿所愿,头一个被针对的就是弘昱阿哥,毕竟这么多的阿哥里,弘昱阿哥明显被爷寄予厚望,甚至连皇上也十分喜爱他,福晋若是得偿所愿,又岂会眼睁睁地看着武侧福晋的儿子出尽风头。”
    这话直戳要害,可是得益的就算是她的孩子,她不在,福晋又能对她的孩子有多好,没瞧见爷还是德妃的亲生子,德妃不是也下得狠手吗?她的孩子若是不肯乖乖的当个傀儡,以福晋的手段,怕是不会有好下场。
    与其折腾一出,白白搭上他们母子的性命,还不如心小一点,老老实实地跟在弘昱阿哥身后做一个老实的支持者,日后不说大富大贵,至少平安稳定。
    翠竹站在一旁,瞧见她这个表情,轻声问道:“若福晋打得是喜塔腊格格那边的主意呢?”
    耿氏怔了一下,随后笑道:“若福晋真有本事能说服喜塔腊氏以及她背后的家族让出这个孩子,我无话可说,但你也别忘了,这府里真正能做主的是爷,爷若是不同意,福晋就算做尽一切,最后也只能是空。”
    她看的很清楚,爷对福晋的态度十分冷淡,眼神平静无波,甚至有的时候还带着一丝冷意,想来昔日种种,福晋已经耗尽了爷对她的容忍度,如今这般,也不过是为了稳定局势罢了。
    对,她就算不懂,却也能从听来的那些消息中拼凑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来。
    “主子的意思是主子爷也不会如了福晋的意?”翠竹小声问道。
    耿氏看了她一声,点头说道:“武侧福晋每每遇事,连口都不用开,爷便将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统统都想到了,怎么可能冷眼看着福晋忙得团团转都不开口,说白了,爷不愿意。”
    有些事情不深思,凑和着也无事,可一旦想通了,才发现自己并不如自己想的那般重要。
    翠竹低着头,一脸的若有所思,“这样说来,主子就算不站在武侧福晋这般也能保小阿哥周全!”
    “若真是这么容易,我们何苦要躲到庄子上来,毕竟只有千日做贼的,万万没有千日防贼的。”想到当初武秀宁生第二胎时的种种,耿氏不说感同身受,却也心有余悸地道:“武侧福晋当初千防万防,临到生产之时还不是差点丢了小命,我无家世无宠爱,又凭什么自信地认为能躲得过福晋。”
    “我啊,不会自大地拿肚子里的孩子冒险,也不会什么都不想付出就想着捡旁人的便宜,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天上掉馅饼这回事,而是有付出才有回报,我和武侧福晋是正正当当的合作,只不过是我低了人家一等,便理所当然地要赔几分小心。”
    “是奴婢多嘴了。”
    “不,是你的话提醒了我,让我不至于像钮钴禄氏那样沦落为无头苍蝇,也不至于像喜塔腊氏那样活得不明不白,平白受那些不该受的罪。”她就是活得太明白了,才能稳稳当当地走到今天。
    耿氏和喜塔腊氏交锋的事,武秀宁却是不知。她同胤禛回到院子里就歇下了,中途就算醒来,心思也是在胤禛身上,哪里管得了耿氏她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胤禛昨儿个抱着她可是说了不少话,一副生怕她又闹性子要跟着他回京的样子。武秀宁充分怀疑胤禛没把她的话放心上,她只是一时任性,不是时时任性,且她对孩子的看重一点都不比胤禛少,但为了安胤禛的心,她可是再三保证才得已入睡。
    次日一早,等到武秀宁睁开眼睛,那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哪里还有心情想这些,若不是百合提醒,说是耿氏过来了,她都忘了昨儿个她还示意过耿氏过来她这里呢!
    “主子,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奴婢瞧着您的气色不是很好。”百合担心昨天坐马车太久累着武秀宁,便劝着她多休息。
    “不用,先让耿氏进来,有些话,提前说总比说迟了来的好。”武秀宁捧着茶盏喝着里面的温水,整个人显得十分地慵懒。
    说实话,武秀宁现在只想躺着,一动都不想动,但有些事情是避不开的,毕竟胤禛出京是定好的,而她们生产的日子,太医虽然帮着算了,可谁知会早还是会晚,与其真遇上事情再慌了手脚,还不如先前就做好准备。
    “婢妾耿氏给侧福晋请安。”耿氏进来的时候,逆着光看着坐在哪里的武秀宁,样貌虽然一时看不清,可就这侧脸也精致的让人惊叹,也对,如厮美人,当得起爷的盛宠。
    “起来吧。”武秀宁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道:“坐。”
    “谢侧福晋。”耿氏没有推辞,老实地坐到武秀宁对面的椅子上。她如今的身子也沉,要是以往,小心些恭敬些没关系,可是现在她是断断不敢拿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的,且她心里也清楚,武侧福晋不是试探,而是真的让她坐。
    武秀宁见她坐下,这才将手里的茶盏放到一旁,说道:“今儿个让你过来是为了提醒你一件事,爷明年会出京,到时很多事情他就算有安排也不一定全部顾得上,所以咱们得提早做准备。”
    “出京?”耿氏闻言,惊得差点站了起来,等对上武秀宁平静的面容,这才压下内心的慌乱问道:“侧福晋可知确切的日子。”
    “这个得看皇上是怎么吩咐的,若是情况尚好,可能会在三月,若是那边又发生什么事的话,可能翻过新年,爷就得去。”武秀宁知道耿氏是个聪明人,这才选择和她合作,甚至是提醒她。
    耿氏深吸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道:“若是如此,侧福晋希望婢妾怎么做?”她低下头,一副就等着武秀宁吩咐的模样。
    “不是我希望你怎么做,是你要怎么做,福晋那个人向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若你我生的都是格格还罢,是小阿哥的话,她怕是要缠到底了。”武秀宁转过头,目光落在耿氏的身上,语气平淡地说道。
    耿氏眼神微闪,开口的瞬间,带着一丝不确定,“婢妾既然已经选择了站在侧福晋这边,那自然是侧福晋怎么说,婢妾就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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