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如此,刘娥不仅不能伤到李太妃,还得小心翼翼的供着。
    偏偏李太妃这女人,是个宠儿子的狂魔。
    事事顺着赵祯,向着赵祯。
    赵祯一旦做错了什么,刘娥刚一训斥赵祯,李太妃就找上刘娥一个劲的认错。
    弄得刘娥现在都不敢大声训斥赵祯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平日里只敢在背地里跟寇季传信的赵祯,越发放肆了,居然会在垂拱殿上,一味的回护寇季。
    刘娥有心训斥赵祯,可一想到出了垂拱殿,李太妃就会找上自己,可怜巴巴的在她面前一边讨饶,一边垂泪,她就放弃了训斥赵祯的想法。
    刘娥咬着牙,沉声道:“哀家会从宫里挑一些补品,给小寇爱卿送过去。”
    赵祯闻言,满意的笑了,还冲寇季眨了眨眼。
    寇季见此,哭笑不得。
    满朝文武瞧着寇季得了便宜,还苦着脸装乖巧,心里恨的牙痒痒。
    寇准见此,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咳嗽了一声,淡然道:“参知政事人选,尚有争执,诸位回去以后,再议一议,老夫也会跟娘娘议一议。等到议出了合适的人选,再做定夺。”
    寇准下了定论,此事在朝堂上也就不需要再议论了,等到各方角逐,最终角逐出两个候选人以后,再议论也不迟。
    参知政事的人选问题揭过以后。
    又有朝臣先后奏事,多是六部和提刑司争权的遗留问题,以及各番邦属国的回礼问题。
    到最后的时候,王曾上书,奏称,淮南、江浙一带,出现了饥荒,希望朝廷早作定夺。
    只是此事在满朝文武眼里,似乎都没有争权和给番邦属国回礼更重要,所以最后只得到了一个着淮南、江浙一带各地衙门密切关注灾情的定语。
    下了朝以后,在刘娥黑着脸的情况下,赵祯强留下了寇季,带着他到了宫里,一起去品尝李太妃做的糕点。
    自从李太妃出现以后,赵祯身上少了不少刻板,多了一些孩童该有的欢乐。
    赵祯带着寇季在宫里盘桓了一圈,细细的数了一遍李太妃在刘娥面前回护他的事情。
    听得出,李太妃跟赵祯的感情不错。
    最后,赵祯带着寇季到了自己的宫里,把李太妃做的糕点拿出来给寇季吃。
    李太妃在赵祯回宫以后,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赵祯身边。
    屏退了那些伺候赵祯的宦官、宫娥,她亲自动手,伺候赵祯。
    赵祯一手搂着李太妃,一手捏着糕点,再看着寇季陪在自己身边,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他小嘴吧嗒吧嗒的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着话,就没停过。
    寇季陪着赵祯说了会话,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武艺上。
    赵祯叼着糕点说:“娘娘说,朕年纪还小,不适合习武,容易伤到自己,所以让朕别习武了。”
    寇季瞥了一眼在一边一脸宠溺的看着赵祯的李太妃,沉吟道:“李太妃怕官家习武,伤着自己?”
    李太妃听到这话,埋怨道:“官家每次习练完了武艺,总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他本就是大宋最尊贵的人,犯不着为了习武去吃苦。
    他要是想要,天下习武之人皆可为他所用。”
    寇季皱着眉头,低声道:“所以……官家因此,荒废了武艺。”
    李太妃闻言,瞥向寇季,皱眉道:“本宫怎么从你的话里听出了不悦。”
    寇季拱手道:“不敢……臣只是觉得,习武贵在坚持,贵在持之以恒。臣也没想着官家能练习一身高超的武艺,臣只是想让官家在习武的路途中,学会坚持,学会持之以恒。”
    李太妃眉头一挑,沉声道:“这么说,官家之所以习武,还是你窜所的?难怪姐姐屡劝不止,原来是你在背后捣鬼。”
    李太妃冷哼道:“你们这帮子当臣子的,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们总想着让官家按照你们的想法活,想方设法的教唆他。
    却没有一个人问过官家,他到底想活成什么样。
    也没有一个人在乎过他的意愿。”
    寇季微微一愣,沉声道:“太妃是对臣让官家习武有怨言?”
    李太妃丝毫不留情面的道:“不错!本宫就是不愿意看到官家受苦受累。他是大宋最尊贵的人,就该享受大宋最大的富贵,而不是去受苦受累。”
    寇季拧着眉,低声道:“官家不受苦受累,那受苦受累的就是天下的黎民百姓。”
    李太妃掷地有声的道:“本宫只在乎官家!”
    赵祯见两个人有吵架的趋势,就苦着脸道:“娘娘,寇季,你们能不能别吵架……”
    寇季缓缓起身,对赵祯拱了拱手道:“官家,臣告退。”
    赵祯有些急了,“寇季,你好久不见朕了,不再陪朕说说话吗?”
    寇季瞥了李太妃一眼,淡淡的道:“话不投机半句多。”
    李太妃冷哼了一声。
    寇季再次拱了拱手,离开了赵祯的寝宫。
    寇季走了以后,赵祯有些失望的望着宫门口,对李太妃道:“娘娘,朕就他这么一个朋友。
    满朝文武,都把朕当小孩子看,唯有寇季把朕当成朋友。
    他不在乎朕的身份,也从没想过在朕这里索取什么,他只是把朕当成了朋友。
    现在,朕唯一的朋友,被你赶走了……”
    李太妃愣愣的盯着赵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没料到,赵祯对寇季的感情这么深。
    她又哪里知道,在赵祯被刘娥压的最凶的时候,在赵祯最无助的时候,是寇季出现在了赵祯身边,给了赵祯一丝温暖。
    在赵祯最悲伤、最难过的时候,也是寇季陪在他身边。
    若不是他的身份,决定了他不能跟寇季称兄道弟,他真的很想叫寇季一声兄长。
    赵祯放下了手里的糕点,认真的对李太妃道:“寇季觉得朕习武有益,那么朕就不能荒废武艺。朕已经荒废了好几日了,今日要全部补上。”
    说完这话,不等李太妃阻拦,赵祯已经跑向了宫外,去他习武的场所了。
    李太妃盯着赵祯离去的背影,暗暗咬牙,“姐姐说的没错,寇季不该出现在宫里。”
    李太妃阴沉着脸,对宫里的宦官、宫娥们吩咐道:“以后寇季若是出现在宫里,你们就把他拦下,绝不能让他单独见官家。”
    “喏……”
    宦官、宫娥们齐齐答应了一声。
    但她这么做,注定无用。
    有陈琳这个内奸暗地里帮赵祯、寇季互通书信,她阻拦不了赵祯跟寇季交流。
    ……
    寇季离开了皇宫,回到了府里。
    刚进府门,就撞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爹?”
    寇季望着站在寇府门口,翘首以盼的寇礼,一脸愕然。
    寇礼瞧见了寇季,格外亲切,他笑呵呵的凑上前,打量着寇季,道:“臭小子,一段日子不见,你长高了不少,也壮实了不少。”
    寇礼抬手想去拍寇季的肩头,想跟寇季表现的亲近一点,但是寇季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一板一眼的施礼。
    “孩儿见过爹……”
    寇礼干巴巴一笑,收回了手,道:“不必多礼。”
    寇季询问道:“爹,您怎么到汴京城来了?您在华阴县有官有职的,擅离职守,容易被人弹劾。”
    寇礼解释道:“朝廷有朝廷的规矩,你爹我知道。我也没有冒犯朝廷的规矩。华阴的事务有县令、县尉料理,不会出岔子。眼看要到年节了,年节休沐也快到了,我早到汴京城几日,也不碍事。”
    寇季闻言,缓缓点头。
    每年到了年节,朝廷都会封衙,休沐,时间还挺长。
    寇礼提前早退一两日,赶到汴京城跟家人团聚,别人也挑不出太大的错。
    毕竟,这么干的可不是一两个官员,朝廷大部分官员都这么干。
    只要在他们早退的这些日子里,各地衙门不出乱子,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追究。
    “咱们回府说吧。”
    寇季邀请寇礼回府,寇礼却站在门口,不肯挪脚。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你祖父还没下朝?”
    寇季闻言一愣,上下打量着寇礼,疑惑道:“您要等我祖父下朝?您不会又闯什么祸了,打算让我祖父帮你料理吧?”
    寇礼闻言,赶忙摇头,“没有没有……”
    顿了顿,寇礼不好意思的道:“就是你爹我新娶了几房妾室,没有知会你祖父,怕他不乐意,所以想提早见到他,向他请罪。”
    寇季神色古怪的道:“你不会把她们都带到汴京城里来了吧?”
    寇礼低声一笑,缓缓点头。
    寇季叹了一口气,盯着寇礼道:“爹啊,要我说,小妾您纳了就纳了。留在华州,你想怎么样怎么样。带到汴京城里来,在我祖父眼前晃荡,您不是找骂吗?”
    寇礼尴尬的道:“她们都没出过远门,你爹我就是想带她们到汴京城里见见世面。”
    寇季瞥了寇礼一眼,懒得再跟他说话。
    他觉得寇礼带那些妾室到汴京城见世面固然是一方面,更多的肯定是为了臭显摆。
    寇季对寇礼拱了拱手,“那孩儿先进去了……”
    寇礼拦下了寇季,“你等等!”
    “有事?”
    寇礼点头道:“我临来的时候,刑部来了一道文书,说要抓张华入京。县令和县尉就托我把人带进了京。我把人押解到了刑部,刑部说并没有此人获罪的卷宗。
    我带着人从刑部出来的时候,撞上了刑部的曹郎中,他说张华是你要的人。
    我就把人给你带回府里了,如今就在柴房关押着。”
    寇季听到这话,一脸意外的道:“张华到了?”
    寇礼点头。
    寇季拔腿要走,却被寇礼叫住了,“季儿啊,此人在华州,少有薄名,若不是刑部下文书抓人,明年说不定能考中秀才。他要是能连登三甲,对华州华阴县,也是一桩不小的政绩。他到底翻了何事,值得刑部下发文书抓人?
    刑部下发的文书上称,此人通敌卖国。
    可你爹我在华阴县的时候,仔细的盘查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他通敌卖国的罪证啊?”
    寇季不好跟寇礼解释,逮捕张华,纯粹是他的主意,他就推脱道:“此事涉及朝中隐秘,爹您真的想知道?”
    寇礼闻言,果断摇头,“那我不问了。”
    寇礼当官数月,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手段。
    寇季见寇礼不再追问,对寇礼拱了拱手,匆匆离开了府门口,直奔府上的柴房。
    等到了府上柴房以后,支开了守在柴房门口的寇府护卫,进入到了柴房里。
    一进柴房门户,就看到了一个比他大了三四岁的青年,坐在地上的干草上。
    青年见寇季出现,目光落在了寇季身上,并没有言语。
    寇季盯着他,沉声道:“你就是张华?”
    张华盯着寇季,眯着眼道:“你是寇季?”
    寇季冷哼道:“你年龄不大,心思却不小。居然敢窜所胡庆到汴京城里来认亲。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么做?”
    张华盯着寇季,沉声道:“我让胡庆上汴京城认亲,只是顺势而为,想送他一份前程,并没有刻意的谋划什么。
    我却没想到,你会为了这件事牵连到我,居然会冒大不韪,动用私权,让刑部出文书抓我入京。”
    寇季微微一愣,沉声道:“你猜到是我所为?”
    张华冷冷的道:“我张华得罪的人并不多,但是有本事把通敌卖国这顶帽子扣到我头上的,也只有你。从衙门里的人,拿着刑部文书,闯进我房里,抓我的时候,我就知道,必然是胡庆来汴京城认亲恶了你,然后你迁怒于我。”
    寇季一愣,质问道:“既然猜到了是我陷害你,那你为何不在入京途中,喊冤抱屈?”
    张华听到这话,愤恨的咬牙道:“以你寇季今时今日的地位,以你寇府如今的权威,我纵然喊冤抱屈,也没有人会搭理。
    没有人会为了我张华,得罪你寇季,得罪你寇府。”
    寇季冷笑道:“照你的说法,是我寇季在仗势欺人,欺负你。”
    张华恼怒的道:“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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