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庆宫在紫禁城东,东华门以北,御马监隔壁。

    此处最早叫清宁宫,是太子居所。在后世,慈庆宫已然消失不见。清朝时在原址修建撷芳殿,再后来又扩建成了南三所。清官剧里面脑残粉最爱的阿哥们,基本都在南三所里长大的。

    事实上早在天启末年,当时由于天启帝无子,慈庆宫就变成了张皇后的寝宫。到了崇祯朝,直到太子纳妃之前,张皇后依旧居于此。

    张皇后名叫张嫣,是天启皇帝的正宫皇后。

    由于当年天启帝病危时,张皇后一力在病榻前主张由当时还是信王的朱由检既位,所以崇祯上台后,对这位寡嫂便非常敬重。

    崇祯不但为张嫣上尊号“懿安皇后”,而且终其一朝,张皇后都受到了皇帝最高规格的尊敬和礼遇。

    为什么自古以来,人们拼死拼活都要争一个从龙拥立的大功呢?就此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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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天光明媚,不凉不热,又正值清明时节,是一个郊游散心的好日子。然而在御花园里把臂同游嬉戏扑蝶这种活动,对于某些人来说,就不那么合适了......譬如嫂子和小叔子。

    所以大家就只能坐下来喝两杯啤酒吃点烤串聊聊闲话慈庆宫门前的汉白玉月台上,正有一场露天宴饮正在举行。

    说是宴饮,其实就是在茶几上摆了些瓜果点心,没有啤酒也没有小龙虾,是比较休闲的中古时代冷餐会。

    冷餐会主客各自只有一位,其余在周围的那些宫女,女官,太监,侍卫,统统都是打工仔,得站着。

    身穿红色袖衣,加着霞帔和红罗褙子,头戴珠翠凤冠,坐在茶几后边主位上的,自然是慈庆宫主人,“颀秀丰整,面如观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樱,鼻如悬胆,皓牙细洁”史评为中国古代五大艳后之一的张嫣张皇后。

    而在张太后左手边,头戴金丝翼善冠,身穿黑锦团龙常袍,面容清瘦,留着两撇小胡的年轻人,就正是庞大明帝国的主人:崇祯皇帝朱由检。

    此刻的崇祯,正面带笑容看着月台下两个童子在表演杂耍。童子技艺精湛,忽而倒立,忽而叠身,最后又用一个十分惊险的单足支撑翻滚动作结束了表演,获得了满堂彩。

    “嗯,小人儿戏得好,准是吃了师傅苦头的,看赏。”

    张皇后今年24岁,正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年纪。可现在是礼教横行的17世纪,成为寡妇好几年的张嫣,说话老气横秋,已经开始处处以长辈心态来要求自己了。

    发完赏后,年轻的小嫂子转头看了一眼更年轻的叔叔,发现对方貌似微笑着连连点头,却有点神游天外,眉宇间还停留着一丝淡淡的愁绪。

    轻叹一口气,张皇后伸出手,举起桌上的木樨露说道:“皇帝,且饮茶。”

    “哦!”反应过来的崇祯,急忙端起面前的玫瑰饮子喝了两口。

    “如今鞑虏已退兵,皇帝应对朝堂那些人事也日见纯熟,咱们最难的一关算是挺了过来。待皇帝再年长些,日子终归会好起来的。”

    放下手中晶莹透明的玻璃直升杯后,张皇后缓缓说道:“皇帝,对朝政切不可时时挂念,以防伤了心神,要有张有弛才好。”

    “朕晓得了,谢皇嫂提醒。”

    年轻的皇帝听到这里,眉宇舒展了一些,点头应是。

    看到皇帝和皇后相谈甚欢,一旁伺候的老太监便知趣地拍拍手,然后下一组出来献艺的伶人就来到月台下,准备给贵人们表演一段精湛的鞠蹴戏。

    就在这时,坐在月台上的皇帝眉毛又皱了起来伶人背后的宫门处,一个人影正从远方奔跑过来。

    崇祯眼力不错,所以没过多久,他就看清了来人那一身大红色的斗牛服。这一刻,皇帝的脸色瞬间冷硬了下来能穿着高级太监服色在宫里放肆奔跑的,最大可能就是司礼监的人,也一定预示着出了大事。

    忽的一下,崇祯从椅上站了起来。他已经看清了来人的面目:司礼监秉笔方正化。

    自从登基以来就没遇到过任何好消息的年轻皇帝,早就把出好事的可能习惯性屏蔽掉了,所以当他看到气喘吁吁的来人时,心中已然预演了好几种突发情况:是鞑虏又回兵了?是蓟镇方向又出乱子了?抑或是九边又有警情?

    这一刻,皇帝脸色铁青,方才稍稍松泛的态度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而陈皇后也知机地挥了挥手,示意太监将伶人驱退。

    伴随着全面冷场的,则是越来越近的方正化。

    很快,当方正化跑到月台下时,断断续续的大喊声就传了过来:“皇爷,大喜,大喜啊,前线大捷,大捷啊!”

    “嗯?”原本背着手,阴沉着脸的年轻皇帝突然间愣住了,然后他满脸诧异地扭头看了一眼陈皇后,仿佛想印证一下自己的判断:是朕听岔了吗?

    陈皇后同样一脸懵逼,姣好的面孔上全是茫然,貌似还带了了点恐惧的神情,很无助得和自家小叔子对视了一眼。

    好在答案很快揭晓了。只见方正化一溜烟从台阶跑上来,然后“噗通”跪在皇帝面前,一边大喘气一边说道:“禀,禀皇爷,前,前线大......大,大捷,总兵曹,曹,曹川,那个阵斩,斩阿敏,缴获四,四千,贼人首级......”

    咣当一声,皇上晃着脑袋就往后退了一步,椅子被撞到在地。下一刻,皇上一脸冷硬地跨前一步,指着方正化狠声骂道:“蠢材,把话说清楚,是阿敏又斩了哪路总兵!?”

    “皇爷,阿敏被斩首了,是咱大明的总兵斩了阿敏啊!”

    “啊!”

    皇帝大张着嘴愣了一下,捋顺了思路后,又躬身指着方正化沉声问道:“莫不是又来了谁家的战报欺哄朕?”

    看到皇帝指着自己鼻尖,正在微微颤抖的手指,方正化清楚,皇爷看似沉稳,实则胸中早已沸反盈天:“有人头啊皇爷,有人头在路上!阿敏的,还有四千壮鞑的,都在路上!”

    一脸诧异中,完全不能相信这个答案的年轻皇帝,这时又缓缓起身,扫视了周围人一圈,最后还是和嫂子对了一眼。

    在确定自己没有幻听后,皇帝脸上一瞬间变成了潮红色,激动之下他咳嗽了几声,然后问道:“消息是何人传来的?”

    “禀皇爷,是温宗伯。”

    “我可扑你老母!”......崇祯要不是年岁轻,这时已经被脑筋急转弯搞成脑溢血了:“那温体仁是礼部尚书,何来的战报!?”

    “禀皇爷,这战报是温家下人送进城的!”

    年轻的皇帝急切间又咳嗽了几声,然后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和方正化再这样交流下去了:“温体仁何在?”

    “就在慈庆宫外等着给皇爷报喜呢!”

    “那还不快传!”

    “诺!”

    下一刻,一个腿脚灵便的小太监发疯一样向宫门处跑去。

    温体仁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皇帝喷火的眼神中,用比平常略快的速度,不疾不徐地来到了皇帝面前。

    “微臣参拜......”

    “免礼,免礼,来人,给温卿赐座!”

    超级不耐烦的皇帝第一时间打断了老温的礼节。

    看到皇帝已经被彻底吊起了胃口,于是老温不再卖关子,就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老温的故事是这样的:之前由于和熊文灿有旧,所以这次跑来勤王的某曹姓总兵,前不久从天津派人带了些福建土产给老温。

    与此同时,曹总兵在写给老温的信中还抱怨了一番处境。其中包括南兵水土不服,将他困在了天津卫,以及战局混乱,他感觉无处施展等等情况。

    这个时候,古道热肠,精通兵法的温尚书就在回信中给曹总兵指了一条明路:不要来蓟镇参加会战,曹将不妨出奇兵从南边直接攻打永平三城,断敌后路,说不定能见奇效。

    然后事情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走了下去:看到温府信使带来的信件后,曹总兵依言而行,仗着属下枪械犀利和偷袭,打了永平三城的鞑子一个措手不及愚蠢的鞑子完全没想到会有天降神兵从南边过来偷袭。

    将永平三城的鞑子各个击破后,曹总兵又率领士气高涨的雄兵直奔三屯营。当城头上的鞑子看到阿敏的人头后,当即士气全无开始出城逃散。

    然后占了三屯营的曹总兵,很快又迎来了从遵化跑路的硕托。

    就这样曹总兵在军事家温尚书的妙计指点下,采取分割战略,一举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胜利,留下了包括阿敏在内的总数为四千的鞑子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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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温体仁的故事后,崇祯已经激动的不能自已,连连追问道:“爱卿,你所说之事,可有凭证?”

    “有,有!”

    温体仁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

    这封信笔迹工整,一看就是由经常处理公文的师爷写出来的。

    这是正常情况,由于在古代很多武将都写不好信,所以都是由武将口授,师爷代写信,最后再盖章画押就ok了。

    这封信是以曹总兵的口气写的。上面的内容不外乎是感谢温尚书给他指点了明路,令他斩获了大批鞑子首级。于是他在战斗结束的第一时间,就在三屯营的城头写信给温尚书报喜。

    信上还说了:就在写信的同时,孙承宗的大军也已经会师在了三屯营城下。所以由前方将领分别发出的捷报很快就会到达京城。曹总兵也会在不久后,带着4000人头来京城给皇上贺喜。

    用颤抖的双手看完这封信后,崇祯又一次从椅中站起,迫不及待地大声说道:“来人啊,传骆养性、周延儒、王之心即刻来见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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