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明醒来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其实他是被值班护士推醒的,要不是看他胸口还有起伏,护士可能就直接要叫主治医师过来了。

    醒来后的决明迷迷糊糊,满脸的疑惑,他眯着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只记得昨夜胃痛发作,自己是被疼晕了过去,那种疼痛,简直毕生难忘。

    “决明先生,您该进行常规检查了。”

    护士的声音将决明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他迷糊着眼问道:

    “你们是不是落了纱布在我肚子里,这两天我都觉的怪怪的。”

    护士被他的问题问的一愣,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道:

    “您可真会开玩笑,我们不会犯这种错误的,应该是术后的正常反应,一会带您做个详细的检查,您就知道了。”

    决明呼了口气,他其实只是起床气有些大,心里并不糊涂,便朝着对方露出了一个自认为还算和蔼的笑容:

    “那走吧,检查完我还要去吃饭呢,我今天是可以吃饭了吧?早就听隔壁病房的人说,你们这的南瓜粥不错……”

    护士笑而不语,招呼同事将决明扶上了轮椅,同时心里也在想着:“年纪轻轻的,比自己也大不了两岁,希望这活宝的性格能让他多坚持一段时间,唉……”

    因为决明的情况比较严重,又是连续做了三次手术的病人,所以医院给他安排的检查简直细到了骨头里。

    从上午的八点左右开始,差不多到了中午才刚刚结束,这还是一路畅通无阻的情况下。

    而中午时,在和主治医师交谈完后,决明就被男护理慢慢的推出了办公室。

    “等等……”一道声音拦住了他,负责他的主治医师急匆匆的走了出来,再一次劝道:

    “决明啊,其实医院是可以给你减免一部分费用的,情况特殊甚至可以全免,我建议你还是再试一试。”

    “邹大夫,仁者医心,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我真的不想再治下去了,我看的懂那些报告,其实上次也没切干净对吧?现在这个状态,除非给我换个胃,否则基本是没招儿了。”

    “其实现在人工……”邹大夫还是不肯放弃。

    但却被决明打断:“邹大夫,生死无常,您从医三十年,应该更明白这个道理。”

    决明是笑着说完的,随后便离开了办公室,只留下了邹大夫无声的叹息。

    病房中,决明安静的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阳光明媚,那碗南瓜粥被摆在桌子上,冒着热气。

    “吃吧,吃一口少一口。”他心中无奈的叹道。

    决明端起了南瓜粥,温热的香气自鼻孔钻入,带来了一阵强烈的饥饿感。

    他知道,这是自己已经许久没有正经吃过东西了。

    决明尝试着盛出一勺粥,缓缓吞下。

    热粥顺着食道流进胃里,一股热流也从喉咙处慢慢流下。

    “啊……舒服。”

    即便只是简单的南瓜粥,但对于决明空荡荡的胃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美味。

    虽然胃部还是有些别扭,但总比饿着要强。

    热粥的美味让决明食指大动,大快朵颐的将其收拾了个干净。

    “嗝……”

    决明打了个饱嗝,满足的躺在床上:“好久没有吃这么饱了。”

    病房中只有决明一个病人,喝完了热粥的他又一次安静地躺在了床上,回想着自己短暂的一生。

    温热的暖意徘徊在肚子里,让他感觉到一阵舒服,突然,一股瘙痒的感觉从胃部传来。

    决明很难描述这种感受,胃会痒?起码他是从来没听说过,但这种感觉却又是实实在在的发生着。

    决明撩起衣服,看着肚皮上的伤口:“是伤口愈合的感觉么?”

    他试着挠了挠肚皮,但无济于事,如隔靴搔痒。

    胃部的痒感越来越强,决明忍不住翻了个身,却带来了更加剧烈的疼痛。

    “卧槽,这特么怎么回事,不是说今天可以吃饭了么?”

    疼痛感伴随着瘙痒不停的加大,那种难以忍受的炽热也再次袭来。

    决明死命的揪着肚皮,忍受着这怪异的感觉。

    终于,疼痛与炽热到达了一个顶点,实在是无法忍受的决明不由的大喊了一声,举起拳头狠狠朝着肚子砸了一拳。

    骤然,肉痛代替了胃痛,之前的感觉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了决明额头的冷汗,还意味着他刚刚经历了一场不可明说的痛苦。

    决明一脸不可思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慢慢低下头,拿开了捂在肚子上的双手,眼中充满了震惊。

    在他的视线中,本应是带着伤口的肚皮此时放佛变成了透明,微微散发着淡青色的光芒。

    他甚至能够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内脏与肠部,也能分明的看到自己已经被切了快一半的胃部。

    刷!决明猛地抬起头,盖住了衣服,冷汗再一次流了下来。

    “完了完了,这特么是要变异了啊,幻觉,都是幻觉。”

    自我欺骗的决明安慰着自己,又是慢慢的撩开了衣服,淡青色的光芒映入他的眼眸,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事实。

    这时,情况再次发生异变。

    本来缩水快一半的胃部开散发出比其他部位更加强烈的光芒,好在这是白天,窗外的阳光打了不少的掩护。

    在决明已经呆滞的目光中,如今豌豆形状的胃部轮廓开始变得模糊,逐渐被光芒覆盖。

    随后那团淡青色光芒如水般在肚子里打着转,似乎想要找到某些出路,钻出决明的身体。

    决明的下巴快要拖到了床上;“这算怎么回事?我的胃有自己的想法?还是说这么多年我亏待他了?好像是没怎么善待过……”

    决明一时大脑失了神,正用胡思乱想来欺骗着自己的震惊。

    而肚皮下那团青色光芒四处乱转找不到出路,正一股脑的向着肚皮外钻来。

    决明的肚皮微微鼓起,钻心的疼痛让他闷哼了一声,决明看着那团胃部化成的青色光芒,又是一拳砸了上去。

    “给劳资安分点!”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招居然意外的管用,青色光芒挨了一记重拳之后,马上变的安静起来,老老实实的呆在了原地,随后光芒逐渐减弱,肚皮也开始渐渐恢复实感,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这时,听到决明之前喊叫的值班护士也推门走了进来:

    “决明先生,您有什么事么?”

    决明扭过头,神色复杂的看着对方:“我说我的肿瘤成精了你信不信?”

    “啊?”护士惊疑了一声。

    “那啥,我想再做次检查,再仔细一点的,行么?”

    “奥,可以,我这就去找邹大夫,您稍等。”

    护士离开后,决明重重的摔在了枕头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生死无常啊,绿巨人?章鱼博士?还是小蜘蛛?”

    决明突然变得有些兴奋,这是天降大运?反正不是什么正常现象,反正要比自己马上就要入土来的好。

    不久后,以为决明想通了的邹大夫急匆匆的走进了病房。

    “决明……”

    “邹大夫,我想通了,您再给我做一次检查吧,要最详细的那种。”

    “好,好。”

    邹大夫连忙点头,招呼护士和护理把决明推了出去。

    时间渐过,一转眼太阳就已经落了山。

    邹大夫皱着眉头坐在办公室里,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刚刚的检查报告,不知道该怎么向决明坦白。

    看着邹大夫复杂的神色,决明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邹大夫,有什么情况您就直说吧,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坏消息可言的了。”

    “啧……不对啊,这不对啊,你这……癌细胞怎么会扩散的这么快……”

    “您给我看看吧。”决明朝着邹大夫伸出了手。

    无奈的邹大夫知道他也是个医学生,有些事情不如让他自己去看,便将手中的检查报告递了过去。

    决明接过报告,仔细地看了起来。

    “……确认癌细胞已经迅速扩散到剩余的胃部组织……”

    决明摇了摇头:“这次恐怕做手术也没用了。”

    “决明……”

    “邹大夫,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行么。”

    “……可以,你先回病房吧,我晚些再去看你。”

    之后男护理便把决明送回了只有他一个人的病房里,今夜的月光并不明亮,那颗圆球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躲在了云层的后面,似乎也不愿意看到决明惨淡的人生。

    决明一个人躺在床上,还是看着天花板发呆,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只要一想事情,他就喜欢望着天愣神。

    想着检查报告上的诊断结果,决明觉的这事没那么简单,不仅是邹大夫,连他也知道,刚刚做完第三次手术后不久,癌细胞即便顽固,也么可能这么几天就扩散到整个胃部。

    而检查的过程中,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照出来的片子上,胃部还是那个胃部,完全像没有白天那样,变成一团。

    其实还有一点引起了决明的疑问,假如……假如真有这个扩散速度,那现在他就不应该仅仅是胃癌这么简单了,可报告上在其他部位并没有检查出癌细胞。

    更重要的是,他今天做了两遍检查,上午的那一次分明没有这么严重。

    可到了下午,就变成了完全扩散了?这不合常理。

    他不由得又想到了白天时,自己肚子里的异象,一定和它有关!

    决明伸出手撩起了衣服,露出有着一道伤口的肚皮,喃喃说道:“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他伸手敲了敲,没有半点反应。

    “难道要吃南瓜粥才有效?”

    但随即被自己的奇怪想法逗的轻笑了一声:“管他那么多呢,明天再拿一份南瓜粥试一试就好了。”

    说着,决明翻了个身,盖好了被子,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被子下,衣服下,决明没有发现,他的肚皮又开始变的透明,胃部再一次化成了青色光团,在里面缓缓游荡。

    但这次青色光团似乎学乖了,小心翼翼没有发出半点动静,只是在偷偷的摸索着是否有其他的出路。

    而熟睡的决明,也在患病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陷入了梦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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