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刚刚回府柳嬷嬷便已经在门外等着她,让她去到沈轻舞那里一趟,沈夫人原本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进去一瞧却见腊雪此刻正坐在一旁的春凳上,沈轻舞则手捧着杯盏,只悠闲的看着手中的杂记,便也猜到了是什么事情。

    “丫头,火急火燎的把我找来,是做什么呢?”沈夫人理了理衣衫对着灯光下的沈轻舞轻唤了一声,故作不知道。

    沈轻舞抬头,微微一笑“母亲……”

    而被突然叫到沈轻舞房中的腊雪原还揣着糊涂,却见她说是有急事找自己,可自来了后,她也只让自己坐在一旁,拳霸自己当作透明的一样,看不见,腊雪心下虽然着急,可也知道这个小姐在这府中的分量,自然在见到沈夫人的那一刻,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听嬷嬷说这个腊雪是母亲身边的人,我瞧她挺顺眼的,便想问母亲要了来,母亲可愿意?”

    “傻话,什么愿意不愿意的,一个丫头而已,不过这丫头我已经指给了你哥哥,你可与你哥哥说过了?”

    “哥哥身边侍奉的人还少吗,而且他最是疼我的,自然不会与我计较,况且嫂嫂现如今怀着身孕,哥哥除却上朝,回来便是片刻不离的陪着,嫂嫂身边已经有那么多丫头伺候了,也不差这一个,想来也无妨。”

    沈轻舞未曾提一句通房不通房的话,只故作不知的对着自己的母亲说笑着,沈夫人知道自己的女儿打的什么主意,腊雪如今在这儿,自然不捅破,只笑着绕着弯儿的与她说着,两个人打着太极,知道女儿脾气执拗,最终答应了把腊雪给了沈轻舞伺候,而沈轻舞又向着母亲要来了腊雪的卖身契,只让腊雪先到外头等着,自己与母亲有话要说。

    那腊雪苦着一张脸,说不出的滋味,却也无可奈何的只能够乖乖的走出了屋子,等候在外头的廊屋下,整个人仿若这里外相隔着的温度一般,从原本暖荣的春日,一下跌入了寒冬腊月里的刺骨。

    “嫂嫂如今有孕,母亲本就不该动了那样的心思,放个这样的人在哥哥的身边成天的晃荡,孕中最忌讳多思,这个腊雪的心思全都堆在了脸上,你让嫂嫂怎么想?母亲,你怎么竟然也会有这种糊涂的时候。”

    屋内,沈轻舞端着新的沏茶,放在了母亲的手中,对其不住叹息道“母亲忘了,我曾经深受其害,从前的嫂嫂便是孕中多思导致的难产,母亲难道还想再重蹈覆辙一次,我知道母亲担心沈家的子嗣,可这样的事情,让哥哥自己决定就好,胡乱的插手,若错了分毫,再伤了肚子里的小的,得不偿失,又是何苦!”

    沈夫人听得女儿这样说,自然也想起了那个满身是血,让她瞧着脚下发软,已然逝去的外孙,原想反驳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不想徒惹了女儿伤心,只抿了唇,轻叹道“罢了,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儿孙自有儿孙福,往后,你哥哥的事情,母亲不再插手就是,凭白的让你想起从前的事情,让你伤心,是母亲的不是。”

    “母亲……”听得母亲这样说的沈轻舞,只柔柔的靠近了她的怀中,依偎着轻唤了一声道。

    沈夫人留下了腊雪的卖身契在沈轻舞的手中,只让腊雪听从沈轻舞的话,在这里好好的侍奉,自云端落入地狱般的感觉,让腊雪脚下虚浮,她原本,已经是一只脚已经够到了云彩的人,现如今,却又跌回了泥地。

    腊雪不知道,沈夫人为何将她弃之不顾,明明是她许诺了让自己做通房的,这府中人人都知道的事情,现在再让她成为丫头,她还有何脸面见人!

    腊雪整个人似置身在冰窟之中一般,而沈轻舞却在此时已经把她叫了进去,身子虽在里头碳盆的灼热之下,渐渐回暖,而心却已经冰冷。

    “小姐……”腊雪跪倒在沈轻舞的面前,泪如雨下“求小姐放腊雪回到少爷的身边,腊雪感念小姐恩德,来世做牛做马的报答了小姐。”

    “做通房真的有那么好吗?”沈轻舞未回答她,只反问道。

    沈轻舞让柳嬷嬷查了记档,腊雪并非家生,是后头从人牙子那儿买来的,家里有父有母,还有个八岁的弟弟,因家境不好,才把自己卖了,贴补家里,算起来应该是个心地善良的丫头。

    “你知道做通房的女子,往后便要住在外院,非召不得进内院,逢年过节,只能远远的参拜了自己的夫君与主母,便是有幸生了孩子抬了姨娘,那孩子也只能够养在主母的膝下,唤你一声姨娘,唤主母为母亲。

    当然那些当然只是个好的例子,若是不好的,开了脸不得宠,便是活的连你现在的日子都不如,你现在尚有余钱贴补你家中的父母兄弟,可做了通房,除了每月守着那几个分例,旁的就没了来源,宅门院子里的生活你在母亲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也该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怎么富贵到了自己的眼前,反而还看花了眼。”

    “你跟在我哥哥身边许久,他却连心思都未动一下,你认为你能够撼动得了主母的位置,能够让哥哥专宠你一人吗?就是如此,你又能够保证你能生下自己的孩子,保证将来他前途无量,腊雪,我与你说这么多,不是为了告诉你旁的,只希望你认清了事实,回哥哥身边已经是不可能的,若你愿意,我给你两条路,第一条,便是你在我这儿好好的,等过了年,我亲自让了媒婆来,为你说亲,你这卖身契我直接撕了,只当没有这回事,再在你出嫁时,为你添置妆奁,必不让你委屈。第二条,那便是到了外头直接做了粗使丫头,在这院子里熬着,你若觉得哥哥身边能够容你,你也可以直接回到哥哥那儿去,看这日子过的如何!”

    沈轻舞看在她为父母兄弟将自己卖了的份上,算作体谅了她的一片孝心,并不打算为难了腊雪,而腊雪此刻脑中混沌一片,根本听不清沈轻舞到底与她说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唾手可得的富贵梦没了,若在回去,也不过是受人耻笑奚落,什么两条路,说到底,根本没有她选择的余地……

    再也支撑不住的她直接就这么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而在雅月轩,深夜醒来口中发干的宋氏由着身边的嬷嬷扶着她起身,舒活了下睡硬了的腰板,泯了两口茶水润了润喉咙,沈敬轩去了书房,未曾回来,那嬷嬷小声的与宋氏道“腊雪让小姐给扣下了。”

    “扣下了?”宋氏吃惊,不禁重复着,心中却也带着一丝丝的欢喜。

    “大家都是明眼人,那小蹄子风骚的,什么都摆在脸上,小姐把她叫走,自然是知道了,体谅了少夫人你,才会如此的,本来,老奴就觉得夫人这次太不上道,您这肚子里才有了他们沈家的根,夫人就巴巴的送来了腊雪,这让人怎么想?好在这府里还有个眼明心亮的,要不然,少夫人不定要委屈成什么样子。”

    贴身的嬷嬷为宋氏揉了揉腰后稍显僵硬的地上,止不住的说道,而宋氏在她的话音落下后,只一声叹息,这个腊雪在她的眼前晃悠也快一个月的时间,她虽瞧着不舒心,可到底是沈夫人送来的,她不能够因为一个通房而驳了沈夫人的面子。

    自己一样是宋家的女儿,可身份上却已经悬殊了许多,她是继室又是庶女,自己的母亲只是个侍妾,底气上便已经十分的不足,自嫁过来后,她唯一的心愿便是生下一个儿子,好让她挺直了腰杆在这沈府堂堂正正的做个少夫人。

    就算那腊雪让她瞧着心里头不痛快,她也只能在脸上咧着笑,随她在自己的面前如何,今儿个,也算是腊雪自己撞在了枪口上,沈轻舞在时,她便已经瞧见沈轻舞瞧腊雪的脸色不对,不想见她出了门不久,那腊雪便被叫了去,直到她熄灯安寝都未曾回来。

    心里头原本也是揣了那样的心思,希望着腊雪再也不再自己的眼前出现,却不曾想,当真沈轻舞为自己那样做了,不禁的,宋氏的心里带着满满的感动与感恩!

    “这下好了,眼前可算清静了,少夫人也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见宋氏脸上咧着开怀的笑意,身旁的嬷嬷不觉的长舒了一口气,畅快着笑道。

    “出去了,不准那样什么都放在脸上,既然腊雪小妹那儿留下了,那你便去给她把这里留着的行李全给她送了去,再给她从我的私房里拿两锭银子与她,也不枉主仆一场的情分!”

    宋氏便是这样一个谨小慎微的女子,哪怕心底里再怎么不喜欢腊雪,可面上却依旧要装着和善大度的模样,让这府中人都知道,她是个贤妻,大肚能容,并非是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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