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是个嘴毒的,如今但凡是侧院里头的,她都不打算给好脸色,那双喜自来的那一日,没见过后这府里的夫人,今儿一见竟然身边个个的都是泼辣货,也知道那一日,冬春不过口舌了两句,便给拔了牙,好汉不吃眼前亏,自然学乖的上前,忙不迭的对着沈轻舞请了安,叩了首。

    “姑娘让问,不过是要几样吃的,你怎么那么晚还不过去,是不是有心在偷懒。”

    彼时,双喜才跪下请安,外头叫嚷的呱噪声便已经传来,说话还带着点漏风,听着让人好笑,这声音自然便是让拔了牙的冬春。

    记吃不记打的冬春照旧那天王的性子,丝毫不见改的,又见将军给海棠找了两个新的丫头,只道自己跟在海棠身边时间长,便故意的摆起了大丫鬟的谱儿,整日的不给双喜与珊瑚好脸色看。

    “你们怎么吃的,怎么还傻愣着,还不赶紧去给姑娘做要吃的点心去,满屋子的香味,到现在都不见端出来的,小心我告诉了将军,扒了你们的皮。”

    “哟,你那儿牙不疼啦,到底是冬春姑娘,好大的威风,这声势,当真看我的汗淋淋的,往后,你们警醒着点儿,不然啊,她可是会请将军来扒皮的。”

    冬春的话音才落,沈轻舞便在一旁轻笑着打趣起来,冬春进来时没看到站在暗处的沈轻舞,这一声吓得她亦是一个激灵。

    厨房内双喜还跪着不曾起来,冬春一见沈轻舞亦是忙不迭的跪在了地上,空荡荡的牙根处,隐隐作痛。

    “两位姑娘快起来吧,这凭白的跪着,我们夫人可受不起,再让你们三言两语的捣腾了话传到将军耳朵里,还不定的让人说成什么话呢。”素心冷哼着看着跪地不起的二人,只恶语相向着。

    冬春一见到沈轻舞之后,只觉得牙根疼,又见沈轻舞身边又多了两个人,老的不苟言笑正容亢色,一看便不是好欺的,小的更不用说,嘴上的功夫了得,话中带刺,可是厉害。

    二人正跪着时,由珊瑚搀扶着而来的海棠一见这剑拔弩张的模样,面上只做惊叹“不知冬春与双喜哪里得罪了夫人,海棠在这里替她们向您赔罪。”

    她盈盈一福身谦卑的对着沈轻舞说道,心中却已经打起了响亮了算盘,也不打算让地上的冬春双喜起来,自己也就这么欠着身,故意的僵持着,日头以上,顾靖风马上就会回府,一旦寻不到人,他自然就会到这儿,也会看到她们主仆三人被欺负的一幕,到时候,便会又有好戏来瞧。

    沈轻舞原不打算与她们如何,而身边的柳嬷嬷却已经拉住了她,柳嬷嬷只站在一旁故意的由着三人这么跪得跪,欠身的欠身,也不让沈轻舞有所动作,只打算好好的教训了她们一番,也让她们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掐了点,算了时辰,在海棠都觉得自己拧巴的快痛死过去后。柳嬷嬷一身正气的已经立在了海棠的面前,眼中没有旁的,只义正言辞道。

    “老奴知道海棠姑娘如今是爷心尖的人物,可海棠姑娘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请适可而止,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若不无缘无故的来与我家小姐做对,我家小姐也觉对不会故意的为难了你,现今,您带着这两位奴才,二跪一欠身的,与我家小姐难堪,是希望这些话传到了将军的耳中,再来与我家小姐大吵吗?

    老身听说,海棠姑娘的父亲是位医者,有道是医者仁心,姑娘从小耳濡目染,也该仁心仁德才是,可您呢?您这腹中也是有孩子的,他也在看着听着,您这样为人,往后如何与自己的孩子树立榜样,一个即将为人母的人为何不能宽容对人,还是海棠姑娘早就打算了,演足了正妻作天作地,小妾宽容对人的戏码,来让爷对您捧着心,只道你是个好的,可这戏码,您一遍遍的演不累吗?

    我家夫人孩子性儿,受不得委屈,您这是算准了我家夫人的性子,故而一次次的欺负了我家夫人,然后再恶人先告状的,给我家夫人难堪?若真是如此,您的心,只怕也非将军看到的那样单纯。”

    一番话语直戳着海棠的心思,让她的脸讪讪的发红,舌头像是让人叼住一般,言语不得,应对不得,连气势都减弱了三分,而更要紧的是,柳嬷嬷说这话的时候,顾靖风就在她们的身后,全部的话,都听了正着。

    “怎么回事?”回府后的顾靖风一见府内的气氛不对,便让家丁带了一路来此,正巧听到了柳嬷嬷的一番言论,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气势,紧绷的脸,越发的肃穆。

    柳嬷嬷是沈夫人的陪嫁,后府内院之中一路沉浸出来的,什么样儿的人物都见过,海棠的眼珠子一转,她便知道海棠在想什么,自然不会让她轻易的得逞,姜到底老的辣。

    “旁的什么话,姑娘还是亲自向将军解释了,夫人陪着你折腾了许久,她也是累了,老身就扶着夫人下去歇息了。”

    顾靖风一来,柳嬷嬷只对着顾靖风略略的欠了欠身,之后,二话不说,便带走了还在发愣着的沈轻舞,让海棠就这么活生生的吃了一个闷亏,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头,不该意气用事,凭白让柳嬷嬷这个老妇占了便宜,只道那柳嬷嬷当真阴险。

    而沈轻舞还沉浸在柳嬷嬷刚才那一番不动声色的唇枪舌战之中,不禁的为之惊叹,这扮猪吃老虎的戏码,竟然就轻而易举的收拾了海棠,让她吃了闷亏,却不能喊自己委屈,厉害,这招她要学。

    “将军……”海棠看了眼面色铁青的男人,只一声轻唤,连带着自己都没了底气。

    “带你们姑娘回去休息吧。”顾靖风未曾回应她,只对着冬春双喜这般说道,也未听任何人的解释,就这么提步回了书房。

    他这段日子都住在书房,白日里会在侧院待着,今儿个连侧院都未去,直接去了书房,这让海棠心中懊悔,如今也只能憋着,想着等到来日,一定好好的修理了那老妇报了今日一仇才算完。

    回了院的沈轻舞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对柳嬷嬷的敬佩之心,柳嬷嬷便已经拉着她上座后,便对她循循教道“小姐,这往后,您可一定要控制了自己的脾气,千万的不能再与侧院的那位横着来,您啊,一定要学会了用软刀子杀人,刀不见血,只让她吃亏,就像今儿个似得,让她蹲在那儿小半天,可她愣是没占着一点便宜一样,这后院里头,有的是磋磨人的功夫,您只需要沉住了气,还怕整不死那小妖精。”

    “嬷嬷,可我也没打算和那小妖精斗啊,我现在就只打算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等那位带兵出征了,我就日日的在佛前祈求,祈求他不幸身亡,让我安然的做个小寡妇……”

    “呸呸呸……这话可不能胡乱的说,没点规矩,这世道哪里还有妻子指望着自己的夫婿早点死的,这传出去,让将军听到了,您是当真不想好了?”

    “嬷嬷知道你心里还有气,可这样的心思万不能再有,这往小了说,别人只道您是气将军的负心薄幸,在斗气,往大了说,翻了天,那可就是巫蛊诅咒,您懂不懂,这样的事情,哪里能够是您一个妇道人家能够胡乱瞎说的。”

    听得柳嬷嬷与自己讲起了通篇的道理,沈轻舞只耐心的听着,待其说完之后,无力的耷拉着小脸蛋,撇了撇唇,毫不在乎道的开口对着柳嬷嬷说起了自己的心思,奈何话音未落,嘴却已经让柳嬷嬷给掩了住,瞪着眼,只再不让她胡乱的说话。

    沈轻舞听得柳嬷嬷如是说,便住了嘴,巫蛊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里,是滔天的大罪,就算是皇后太后都承担不起的大罪,沈轻舞再犯浑,也知道,自己身为世家女,是绝对不能够带累自己身后的母家。

    “那嬷嬷?您说我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才能够离开这将军府,自由自在的过活?”沈轻舞捧着脑袋,很是虔诚的问着柳嬷嬷,柳嬷嬷只忍不住的对恨恨着。

    “小祖宗,那您为什么总要想着离开将军府,而不是把那贱丫头给踢出去呢?”

    “我踢她做什么,嬷嬷,您一不小心踩在了屎上,您还会为了出口气,再去碾一下那屎吗?”

    “那顾靖风就是狗,那海棠就是那一堆屎,顾靖风珍如珠宝的玩意儿,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甚至恶心至极,既然什么都不是,我为何要为了他们斗气,为什么我不能够选择痛痛快快的活,离了他们,海阔天空的,谁都不碍着谁,嬷嬷,要不然您教教我,怎么作天作地的让顾靖风痛痛快快的与我和离了,才好吧。”

    听得沈轻舞那一番言论,让柳嬷嬷一阵牙疼,她闲磕着老牙对着沈轻舞循循善诱的那么久,只希望她能够开窍,却没想到,这小祖宗,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当真气结……

    柳嬷嬷不再说话,藏在袖下的手,只摩挲着那一包槐花根淘浆出来的粉末,下起了另一番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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