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湿衣的汽车刚刚抵达浣园官邸,隔着远远的距离,便见一抹白色的身影在大们外徘徊。何湿衣下车的速度是极快的,看见的果真是清浅。

    “外面风大,你怎么跑出来了,小西呢?”说着话,便是拉起清浅的左手,拽在手心儿里呼热气。

    在冷风中站了这许久,经何湿衣这一提醒,清浅倒也确实觉得身子僵冷,手上也是一片木然。但,比不得心头的冷冽。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何湿衣的脸上挂着暖暖的笑意。

    “我……我有话问你。”清浅抿抿嘴唇,微微泛着苦味。

    “这里风大,我们进去说吧!”何湿衣眼角余光瞥到清浅右手上拽着一沓报纸,心里已然有了计较。

    两人进到大厅,瞬间觉得暖起来,何湿衣又吩咐佣人泡来热茶。

    “看过报纸了?”何湿衣并不等清浅先问,率先开口。

    “嗯。”清浅心头一拧。

    “你信我吗?”

    “信。”清浅郑重的点头,看向何湿衣。

    “那你便什么都不要问。”何湿衣难见的严肃起来。

    “你没有,不是你。”清浅眼中瞬间亮起一抹亮光,人便蹭的从沙发上站起。

    何湿衣浅浅的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但看在清浅眼中却已算是默许。

    “这样高兴。”

    “当然,你与骆学长。我都不想你们有事。”清浅悬了一天的心,终于有了着落,说话的语速不觉快起来,脸上也变得欢喜。

    “我去看看厨房今晚吃什么,你先休息一下。”清浅说完,便轻快的朝着厨房里去。

    何湿衣就那样静静的立在原地,目送着清浅去向厨房的身影。

    窗外,太阳还未西沉,一抹残阳犹留恋在山坳间。官邸寂静,隐约可听见一两声鸟叫。

    他今天回来的这样早,但,她并未注意到。

    桌上的茶还在冒着徐徐热气,盏盖子的内面翻转放着。上面有着点点的水珠,想来确实是极滚烫的茶水。只是,清浅已经去了厨房。何湿衣端起桌上的茶盏,一口喝下。

    放下茶盏,正准备离开,便见小西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

    “你跑去哪里了?怎不好生呆在官邸里,照看着你家小姐?”何湿衣的声音里,夹着明显的怒意。

    “小姐遣我去了一趟报社。”小西见到的何湿衣从来都是温润和熙,哪里见过严厉的时候。一时间被唬住,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去报社干什么?”何湿衣心头已然明了,徒然生出了怒气,但脸上并没有显出来。

    “小姐……小姐,小姐想要我去打听一下老爷的下落。”小西思虑再三,并未将清浅让她去报社,打探骆川华的事儿说出来。

    她隐隐觉得,如果她说是为了骆公子而去,何少校会很不高兴。小姐上午看完报纸后的反应,也令她隐隐担忧。

    “嗯,知道了。你快去吧!你家小姐在厨房。”何湿衣颔首,转身去了楼上的房间。

    “是。”小西应了一身,便急忙退下。

    小西走去厨房的时候,心里一阵窃喜。但凝神细想,不由一阵胆颤。若是在平日,提起老爷,何少校必定会说些宽慰的话,今日却一派默然。想都这里,心头不觉又是忙乱,去到厨房的步伐加紧了几分。

    厨房里,清浅正与佣人一起准备着晚上的膳食。看见小西进来,微微一笑,朝小西招招手。

    “小姐。”小西期期艾艾的走近清浅身边。

    “打听的怎么样了?骆学长还好吧!”清浅正在帮忙佣人择菜,说话声伴着水喉的流水声一起出来,带着几许轻快。

    “小姐,何少校知道了。”小西担忧的看向清浅。

    “知道什么了?”清浅似乎还未醒觉过来。

    “我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何少校,他……他知道您派我去报社打听骆公子的事儿。他看起来好像很不高兴。”小西留心清浅的反应。

    清浅脸上本还挂着一丝笑容,听到后面,洗菜的手不觉停顿了下来。神色茫然,喃喃道:“生气了。”

    好像是在问小西,又好像是在自语。

    “小姐,您与何少校闹别扭了吗?”小西小心翼翼的问清浅。

    “我出去一下。”清浅都来不及擦拭手上的湿迹,慌乱的解下围裙递与小西,转身便步出了厨房。

    他一贯的性子,极少会在人前显露喜怒,在自己面前更甚。是自己对骆学长的心意他已察觉,生了气所以才迁怒与小西吗?

    清浅顺着长廊朝着客厅里去,长廊靠外的一侧是大扇大扇透明的窗户。窗帘被撩起,淡弱红醺的夕阳,透过窗明几净的玻璃,照进在长廊的地面上。清浅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忽略了什么。

    看着地上的那一抹阳光,突然醒觉过来,他今天比平日回来的要早很多。

    客厅里并没有人,清浅便上去楼上书房。

    楼梯上的地毯,过年的时候已换上了簇新的,踩在上面绵软而厚实。清浅穿着碎花拖鞋,踏上去一点声音也无。

    待会儿与他怎样解释呢?清浅的脚,已踏上了二楼楼梯台阶尽头上。也并没想出应对何湿衣的说辞,便禁不住定定的站在那里。

    她知道他是怎样心思敏捷的一个人,是容不得半句谎话的。

    “少校,接下来该怎么办?”吴午的声音从楼上长廊里传来,很低,但清浅站的位置却听的清楚。

    思及前几日在严宅,自己站在门外偷听他与齐霍谈话的那一次。清浅脸上微烫,决定站出来。

    “这次暗杀未成,骆公子,司令那边恐怕都已有了间隙。”清浅的一只脚已抬上了台阶,吴午的话又传来。

    只听了这么一句,清浅抬起的脚仿若失了力气般,徒然踏空台阶。

    “谁?”一声暴喝,吴午已出现在楼梯口,后面是走过来的何湿衣。

    四目相对,何湿衣的脸上,那一瞬间的神情竟是说不清楚。

    或悲,或急,或释然。

    “严小姐!”吴午惊愕的看向站在楼梯上的清浅,显然没有料到她怎么会在哪里。

    “你先下去吧!”何湿衣虽是与吴午说话,却并不看他,只一心一意的盯着清浅。仿佛盯着一块瑰宝,生怕清浅会凭空消失一般。

    “是。”吴午看两人脸色,自知犯了错,忙不慎的退下。

    “事实真的如报纸上说的那样,你想‘先下手为强’。”清浅的整个身子,都已全部靠在了楼梯扶手边沿上,脸上毫无血色。

    “是。”何湿衣面上恢复镇定,缓缓步下楼梯,走近清浅身边。

    “骆学长是你的弟弟,你的朋友。你怎么可以这样待他。”清浅不知从哪里生出了勇气,定定的迎上何湿衣的目光。

    “我想要得到那个位子,就必须这样做。”何湿衣拉住清浅的手想要佣她入怀,却被清浅避了过去。

    “那个位置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重要到你要手刃血亲。”清浅的身子无端端抖起来,不知是被气的亦或是惧的。

    眼前的这个人,好像又凭空生出了令一副面孔,是她全然陌生的面孔。

    “他不是我的血亲。”何湿衣的声音也徒然增高了几分。

    “你……”清浅气极,堪堪的扶着楼梯上的扶手,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何湿衣眼明手快,一伸手便将清浅揽入怀中。

    “你不要碰我。”清浅也不知哪里生出了厌恶,抬手一挥,手掌险险的插过何湿衣的耳际。

    “你就这么讨厌我。”何湿衣笑微微的看向靠在墙边的清浅。

    刚刚,一边要护着清浅,一边又躲避清浅这一挥。毕竟两人还是站在楼梯上,待何湿衣扶墙站定,已微微显出了几分狼狈。

    “我……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儿了,与人于己都是无益,好不好?”清浅回头看到何湿衣的笑意,刚刚一时突生的愤怒,渐归冷静,心里又渐于不忍。但仍是觉得何湿衣的做法卑劣了些,有心规劝。

    “嗯,我知道。”何湿衣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并不问清浅,径自划亮一根火柴。

    “呲”的一声响,火柴燃起,一撮小小的火焰自何湿衣的手掌之上盛开。

    清浅略看了一眼,站直身子,便往自己的房间里去。

    “为什么一提到骆川华,你就这样激动。”何湿衣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清浅身子一僵,并不回头,继续朝着自己的房间里去。

    隔了良久,吴午在楼下等的急了,禁不住想要去到楼上一探究竟。刚走至二楼的楼梯转角,只见暗处一点红光。到底是军人出身,他定神去看,却原来是何湿衣站在那里,手里的一支香烟,闪着小小的红光。

    那香烟一大截的烟灰犹掉在上面,何少校站在这儿只是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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