楉冰这几天有些郁闷,因为她发现,木灵根的灵力的确好控制,因为无论怎么爆发,都不会有太大的输出。

    她虽然和崂山道人说过“因为喜欢,所以握在手里,就是幸福”这种话,但不到最后一刻她还真不想放弃。

    怎么办呢……

    楉冰靠在床上发呆,这种时候她需要来本书冷静一下,而且不是那些越来越难看懂的天书丹方,那会让她更加烦躁。

    小时候带来的书她已经翻过无数遍了,这几年她又没下山,昆仑也没有除了修炼以外的书,这几本她都能把剧情背下来了。

    楉冰很后悔当年怎么不多带几本上来,或者那唯一一次下山的时候怎么没有先见之明,把镇上有意思的书全搬回来。

    嗯?

    楉冰点点额头,说到那次下山,她好像是带回来了一本书,那本被当作奖品的《纪念剑谱》。

    由于这本书的名字过于雷人,再加上楉冰当时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遭到了欺骗,所以拿回昆仑后就放在书架上吃灰,一次也没翻开过。

    楉冰在书架上找了找,拿出这本《纪念剑谱》,书的质量还不错,用的是上好的玉面纸,光滑防潮,纸本身的香味就防虫蛀,用白马鬓毛绳扎得紧紧。

    楉冰倒是希望里面的内容能配得上这书的好品质,好歹也是一个大庙里发的剑谱。

    结果翻开后看到第一句,楉冰就有些后悔自己拿这本书解闷了。

    -阁下,恭贺你得到了这本纪念在下功绩的书,记录了我入道几百年的经验,我相信,既然你有如此运气,定能在这本书中受益匪浅。

    楉冰认为自己还是小看这位著者的脸皮了,这个纪念,居然还是纪念他的功绩?这得是有多自恋啊?

    还什么运气,看一本也许全都是废话的书的运气吗?

    深吸一口气,楉冰做好了这是一本垃圾书的心理准备,就当放空大脑看看。

    书里接下来的内容废话和正经话七三分,除去那些过于文饰的笔墨,其实读起来还挺有趣的,就是一本名人小传,只不过这小传是本人自己写的。

    楉冰侧身躺在床上,一只胳膊撑着脑袋,另一只手翻着书。

    -感谢你读完了在下的丰功伟绩,这一定是阁下无趣生活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呵,确实挺浓墨重彩的,楉冰反嘲一句,掂量着剩下还有半本的书。传记没了吗,那还有这么多页是写了些什么?

    -如果你读到了这里,就说明,阁下是真的非常无聊又空闲,既然这样,便请阁下一览本人编纂的剑谱吧。

    楉冰这才想起来她刚才跑偏了,这不是小传,是剑谱啊!

    谁家家谱有一半都是在夸自己的?要真放铺子里卖,定是一本都卖不出去,客人翻几页就扔下走了。

    -众所周知,修剑是一门非常有深度的学问,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凡人都能学好的,怎么也得有在下十分之一的风度才貌才行。

    -而修真界中,火、冰、雷灵根被当作剑修的最好苗子,木灵根被当作剑修最下品的人选,因为即使修为高深,木灵根也无法最大限度发挥剑修的实力。

    楉冰已经被打击得都深了,现在又看到这种言论,再怎么乐观开朗,也有些怨念。

    -我认为,这种定论完全就是狗屁!

    嗯?楉冰眼神亮了一下,难道事情还有点转机?

    -如果能找到正确的修炼方法,木灵根就是剑修中最强的那类角色,只是修真界的修士过于孤陋寡闻,也只有在下这般睿智的人物才能得其奥秘。

    楉冰急匆匆地翻了一页,发现著者还在讲废话,方才那副心平气和的样子全无,低声骂了一句。

    最后拿三分之一的书页就是剑谱了,那著者也是个话痨,好像生怕别人不能理解他这般与常识相相悖的说法,在每页的谱子上都标明了注解,一本剑谱,三分之二的废话,剩下的跟童生学的四书五经一样又臭又长,简直不伦不类。

    但楉冰粗略地看了一遍,发现还是能懂的。

    这剑谱并不记录招式,而是灌输一种理论,合理地使用灵力,发挥木灵根的优势,用最小的输出得到最好的战绩。

    -别人抡剑上来砍你,你就慌了神,用最大的力量抡回去?暴殄天物!就算你面对的是天王老子,也得冷静下来好好想,那些招式用多少灵力就可以挡回去,你得像个守财奴一样守着你的灵力。

    —心平气和地和对手慢慢耗,耗死他!他会越来越累,灵力枯竭,而你还灵力丰足。

    —或许木灵根剑修不能速战速决,但打持久战,别人不一定是你的对手。

    —控制,对其他修士来说是个难题,但对木灵根来说,便是基础。

    —控制你的灵力、气息,控制你的剑,让它为你所用,从本性上来说,木灵根其实才是最容易完成人剑合一的修士,只是从没人试过,也没坚持修炼到那种境界。

    楉冰看完几段话,感觉自己进入了新世界的大门。

    凝神记着剑谱,页数虽然不多,但一种招式可以举一反三,需要认真想想。

    躺在床上空想什么也想不出来,楉冰干脆提了茐笼剑去林子里头,照着剑谱挥着,几招下来,内心便有所感悟。

    回想前几日与师兄的那番比试,楉冰没能如愿以偿的那几招,若是能用上这个剑法……

    啊啊啊!可能就赢了啊!

    但凭空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楉冰打算明日再去寻师兄们实践一下。

    若是真的有用,那这本剑谱可就是她的宝贝了!是她身为劣势的木灵根绝地反弹的唯一机会!

    这么想,那次她的运气便是极好的,这剑谱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没用,就是一堆占地的废纸,到她手里也算是变废为宝了。

    还好当年的她抱着点希望把书领了,还顺手带了回来,没有因为夏知秋的嘲讽把它扔在客栈里。

    楉冰抱着剑谱,仔细地翻看了一遍,想知道哪位修真界大能能够打破常理传统,研究新的方向,写出这东西来。

    封面上没有署著者的名字,书中小传的部分也都是用“本人”“在下”这样的第一人称描写,那些记述下的事件,就楉冰这些年所知道的修真界大佬们,没有一位是能对上的。

    滚在林子的草地上,被吹来的叶子瘙痒地打了个喷嚏,楉冰这才想起天气还没完全转暖,四月的夜晚还着实挺冷的,她一件单衣躺草地上,可别受了风寒。

    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的束发一下子散开,蓝色发带掉落在地上,长发落在肩头,裹挟着皂角的香味,把她包成一团。

    楉冰抬起头,月光洒在她的桃花眼里,眸子像能亮光一样,藏着星星。

    下月初二,她便要十岁了。

    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有人护着她,有人关心她,有人愿意陪她,吃喝不愁,虽然累了些,但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楉冰不自觉地哼了一段歌,摸着脖子上的仿喉结,她戴着这个也有一年了,自己的原声是怎样的,她竟有些忘了。

    取下捏在手心里,楉冰唱着歌,跳上了树枝。

    衣冠不整,披头散发,鞋子还被她甩在了树底下,楉冰现在就像个从那户人家偷跑出来的小姑娘,和平时端方得体的模样完全不同。

    她平时也并没有拘束着自己,也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出生便扮男儿,她便一举一动都是男儿。

    只是在这样的夜晚,她第一次感觉,什么都抛弃掉后的她,很自由自在,很想放声高歌一曲,把整座峰的人都引来却也没关系。

    实际上她确实那么做了,但这附近只有她和师父师叔三人居住,所以并没有引来什么人,倒是惊动了深林的群鸟,扑腾着十几只一起飞散。

    平时的她,现在的她,都是真实的,所以她才从没有怨言,真情实感地爱着她所拥有的一切。

    嘴巴尝到了泪水的咸味,不夹杂任何情感,只是觉得在这样的氛围下,她应该流泪。

    楉冰想起了崂山道人,她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应该和崂山道人同岁。

    崂山道人被情所扰,为情所困,当年楉冰太小还不懂,这几年也一直清修,对这事仍然一知半解。

    她父母感情很好,她和师兄们感情也很好,但这两个东西,怎么看都不是一种,也联系不起来。

    算了,长大后应该就懂了,不懂好像也没关系,昆仑那么多光棍,也不多她一个。

    楉冰跳下树,就这么拎着鞋子走回了屋,连半个人都没见着。

    回了屋她才想起来,她还不能休息,蓍蒿真人布置的那几炉丹药,这几天她太失落了所以一炉都没炼!

    好在因为楉冰心情大好,看了剑谱后非常兴奋,精神充沛,随便绑了头发就坐在地上,抱着伶禀鼎炼丹了。

    明儿个多睡会儿,起来去找夏知秋试试剑谱……

    ……

    “楉冰你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学了什么功法,为什么我用重剑都打不过你的长剑!”夏知秋和楉冰打了半天,有些灵力不支,微微地喘着,而楉冰却好像还有很多灵力一样,源源不断地输出。

    几天时间,怎么变难缠了那么多?

    夏知秋因为入了筑基期,取了本命法器,现在升级成了橙衣弟子,领了新衣裳,但没穿几天就被磨损的很厉害,看来夏知秋也是下了狠劲在练剑。

    “我的剑加入灵力,攻击那么重你也可以打回去,这小胳膊是怎么做到的?”夏知秋捏捏楉冰的手臂,虽然是有些薄薄的肌肉,可手感还是挺软的,他一只手就能握住。

    “当当当当!”楉冰把《纪念剑谱》掏出来展示给夏知秋。

    “这个……不就是那个暮云庙很傻的奖品吗?你还留着啊?”夏知秋对这东西还有点印象。接了过来。

    “小秋秋,建议你不要翻前面的,直接从一百零八页开始看。”楉冰真怕夏知秋一个暴脾气把这书撕了,连忙提醒。

    夏知秋垂着小狗眼表示疑惑,但还是从后面开始看,见到那么多注解的时候差点放弃,耐着性子读完,脸色变得很凝重。

    “你……除了我,还给别人看过吗?”

    “没啦,昨天晚上才读完,上手练了两下。”估计塞给别人看也没多少人信吧?这著者前面的言论就能气走绝大多数人。

    而且楉冰也没那么心大,她也是有自己小心思的,有一点点自私,这种好东西,她能白白送到别人眼前吗?

    夏知秋松口气,赶紧把书塞回楉冰手里让她收起来,“你也真是心宽,这种东西要收好,不能给别人看。”

    “可我们不是兄弟吗?小秋秋又不是别人。”就是因为要是不跟夏知秋和江穆棱说这件事,她不仅会罪恶感爆棚,还会憋死,所以才带着书来见夏知秋啊。

    夏知秋脸红了一下,习惯性傲娇,“说得倒是好听,我也没完全信这书,要是真像书上写的这样,木灵根剑修早就崛起了。”

    “不论怎样,总会有破解的方法,多打几场,总能发现的,来,再打!”

    时光流逝,当年岁过去,带走的不应该只有叹息,还有虚虚实实的回忆,形形色色的人,各种各样的事。

    就像在峰底亭子外的草地上,橙衣少年与蓝衣少年的舞剑相交,敞心之谈。

    楉冰在生辰那天大清早,就收到了江穆棱的飞信:

    “楉冰兄,别来无恙。

    几年未能有时隙相见,深感歉意,穆棱有幸得楉冰兄为友,实属荣幸。

    十岁生辰之际,愿你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楉冰晃着信纸,觉得还真是有江穆棱风格的生辰祝福,她师叔都说不出这种一板一眼的话。

    信封里还有东西,有些重量,楉冰觉得可能是生辰礼物。

    想起往年江穆棱送的生辰礼物,不是书就是辟邪的檀木手串,楉冰已经不抱期待了,纯属想要得到江穆棱的心意。

    掏出信封里的东西,楉冰还是小小吃惊了一下的。

    那是一根玉制的男子发簪,束发的时候没什么用,只是一种装饰品。

    这发簪款式很简单,顶多就是雕了几根翠竹在簪头,但成色很好,摸着也舒服,看着赏心悦目。

    穆棱自己挑的,还是问了别人?

    楉冰就是惊讶了一下,就美滋滋地用上了,完全不知道江穆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挑簪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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