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放早上起来,本该在客厅沙发上睡得陈子已经不见了,毯子被叠的工工整整的放在那。

    徐放想了想,去敲尤礼的门,敲了半天也没人应。

    “尤礼。”他轻声道。

    “尤礼?”

    还是没有人答应。

    “那我进去了啊。”

    他轻轻地推开门,透过门缝看去,床上并无人,门大开,扑面而来的是一室的暖阳,床面柜子一尘不染,窗帘微动,哪还有尤礼的影子。

    徐放愣了几秒,转身快步的进了自己的卧室,边拨她的电话边往外走。

    他寻思,她不会背着他跟陈子走了吧。

    徐放快速换鞋,一推门差点和要同时要进来的人撞个正着,她手上的手机铃声正在响。

    “怎么不接电话?”

    尤礼劈头盖脸的迎上这一句,冷不丁的对上他有些怒意的眼睛,迟疑道:“这不……到家了么,我寻思就别浪费你电话费了。”

    徐放愣了一瞬,尤礼稍微推开他进屋,弯腰换鞋,“你要出门啊,我没想你能出去这么早,你打电话找我有事吗?”

    “陈子呢?”徐放自己松了口气。

    “我交给他点事,不出意外的话过两天他还得过来,到时候恐怕还得麻烦你一下。”

    徐放道:“你是送他去了?”

    尤礼:“嗯。”

    徐放:“不麻烦。”

    尤礼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这人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

    尤礼打了个哈欠,觉得真是困,她就不适合起个大早,于是准备去卧室补个觉,徐放跟在她身后,一直跟到卧室门口,一手抵住门板。

    尤礼困眼蒙眬。

    徐放道:“以后出门一定要跟我打招呼,现在是非常时期,走单不安全。”

    尤礼愣了下,点头。

    *

    周三。

    宣玉园。

    “沈先生在里头等你们呢。”管家模样的人自门领着两人一路往里面走。

    尤礼的心情少见的有些忐忑,反观徐放,倒是淡然。

    园内散养了不下十只狼狗,黑黄色的蹄子踩在铁栅栏上,龇牙咧嘴,目露凶光,仿佛徐放一行人是什么可口极了的食物一般的盯着。

    见徐放似乎蛮有兴趣,管家介绍道:“沈先生打小就喜欢狗,别看这些狗现在这么凶,但在沈先生面前一个比一个的乖巧。”

    徐放点点头,狗是认主的。

    此时,路也走到差不多了。

    路的尽头是一幢有些年头的建筑,仿古的外貌,和周围的绿色植被相辅相成。

    “这沈先生的品味真是不错。”

    趁着管家先进去的功夫,尤礼小声跟徐放唠叨。

    徐放偏头低笑,就听尤礼念叨:“和人家沈先生一比,我爹那是真的俗。”

    同样看着都是有钱人,人家沈先生是似苏州园林景,别致雅静,他爹就是土大款,暴发户,从里到外,写满了老子有钱。

    管家疾步从门里出来,做出请的姿势,俩人一前一后的进去。

    门从二人身后被关上,尤礼是相当不喜欢这种封闭感的,她回头看了一眼关门的管家。

    徐放安抚性的按了下她的肩膀,示意她安心。

    “后堂请。”

    管家的声音冷不丁的在身后响起,皮肤松弛的手从尤礼身侧伸出,尤礼被吓了一跳,徐放的手虚揽着她的腰身,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就这么一功夫,管家已经走到了俩人前面,引向进后堂的侧门。

    门后有条长廊,整条长廊上挂了有十个鸟笼,徐放目光所及,竟是十只乌漆漆的乌鸦。

    徐放眉头一凛,乌鸦是日本的吉鸟,但对大多数的中国人来说意味着不详,这沈先生竟然养了十只毛发黑亮,身材雄壮的黑乌鸦。

    尤礼也觉得唐突,她觉得跟进了鬼宅似的。

    她避开人轻拉徐放的衣角,徐放微低头,她踮脚,“这乌鸦见人了一声都不叫,眼珠子直盯着人看,怪渗人的。”

    徐放点头,的确,这廊安静的吓人,按理说不该的。

    “到了。”

    届时,管家回头,冲两人笑道。

    随后双手推开木门,刚才经过乌鸦廊的时候,尤礼就隐约的听到若有若无的调子。

    这门一开,总算清楚。

    这屋内,放的就是越剧《红楼梦》。

    屋内没开灯,却灯火通明,不知道多少烛台上的灯芯子都亮着火光,沈尔京就坐在一侧,背靠椅背,手扶茶盏。

    人一到,他微微抬起眼皮,目光略过管家,正落在缓步进来的徐放身上。

    那张脸,与十六年前一张波澜不惊,冰霜傲骨的脸交错,重叠,最后再拉扯开。

    他启唇一笑,八分戾气纵横。

    “你好沈先生,我叫徐放。”

    “徐成斌的儿子?”沈尔京的声音如同那张脸,依旧年轻,但是比起当年的少爷气多了些风霜磨练的沉稳。

    徐放:“是。”

    他问:“会唱吗?”

    徐放:“14那年继承父亲衣钵,如今在越剧团工作,能唱两句。”

    沈尔京:“唱来听听。”

    管家退避一旁,尤礼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对上徐放安抚性的眼神后退后一步静待。

    沈尔京出了名的脾气不好,能见就已经是给极了他们面子,听两句这要求并不过分。

    况且,他们有求于人在先。

    室内原本的唱词与男旦的声音叠成一片,高高低低各有韵味,沈尔京歪头看着徐放的脸。

    仿佛那日,清河灵庙,他坐,那人站,他听,那人唱。

    烛火微闪,各方一片寂静,只有呼吸蔓延。

    沈尔京低头扭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当年见你时,你不过才十来岁,刚及我腰高的小屁孩,如今也大有出息了。”

    他笑:“说句实话,我觉得你比你父亲唱得好,他太固执,过于冥顽不灵,就像块木头,难断难折。”

    “沈先生。”

    沈尔京抬手,拦截住徐放的话。

    “老张,你去喂喂我的那些狗。”

    管家躬身,退出房间。

    沈尔京缓缓起身,指着正对门堂的香炉道:“上柱香,你想知道的我全都说给你听。”

    徐放不知何故,只知需得照做。

    香炉下放着一盒上好的长香,徐放去点香的功夫,沈尔京似乎这才注意到尤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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