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沉寂的皇宫里有了好消息,静卧许久的皇后初醒,皇帝匆匆赶至凤祥宫,大喜,即下令,待皇后身子痊愈之后,设宴庆祝,邀各王公大臣一同赴宴。

    宁白自受了寒,便一直卧病在床,小安子得了三殿下吩咐,在旁时时照顾着,偶尔三殿下也会前来探望,还吩咐了宫人们好生伺候,怠慢不得。

    皇后此病初愈,已不必在吃药,只管好生恢复着,这才有了此刻青元候在了宁白的床旁。

    青元端着盛着半碗汤药的药碗,一边给自家徒弟喂药,一边皱着眉头,道:“你自小身子骨如何为师最清楚不过,短短寒冬就能让你病卧在床?这为师可不信。”

    宁白虽乖巧地喝着药,神色却淡漠无光,脑子里想的全是容玉的死,和应祁的狠。

    青元轻叹了叹气,道:“这些年来,你左右不过都是小病,喝了药,第二日就好。为师虽上了年纪,但清楚的记得你大病的次数,一次是将你从南楚带出来,病了七日,一次是将你父亲的遗物带到你眼前,那次,病得最重,有足足半月之久,再者便是此次,告诉师傅,究竟发生了何事?”

    闻言,宁白回过了神,抬眼看着青元,眼角不禁有些润了,“师傅,宁白遇见了昔日南楚的故人,而那位故人,前几日……因我丢了性命。”

    青元青年时本就是个行走江湖的郎中,对各国皇室之事一概不知,抚养宁白,为报答昔日南楚宁王救命之恩,并不认识宁白口中所说的故人。之后,见宁白对医术极具天分,便收作徒弟,他也无忧后继无人。

    这么多年,宁白从未说过遇见过什么故人,怎的一到了皇宫,就遇见了故人?

    宁白将汤药喝完,青元便接过药碗放在靠床头的木凳上,思索片刻,缓缓道:“你的性子,为师清楚,定是愧疚极了,伤了心,才这般卧病在床,待过些时日出了宫,回了余苍镇,再给你那位故人烧些纸钱,立个灵位,也好有个魂归之所。”

    宁白垂眸,点了点头,她清楚,此时是在北梁皇宫,就算是出了宫,也不可任性妄为,师傅为了她,躲藏数年,如今又是处于险地,她一向理智,冲动可不是她会做的。至于容玉……她也只能愧对于她了。

    青元在宁白屋子里待了好些时候,黄昏时分才离去,皇后的病虽是好了大半,可也得不时地候在旁侧,以免出了失误。

    转眼间,慕归雪等人在客栈里也待了许多时候了。偌大的皇宫,寻一个人可不是一件易事,阿莘手握白羽令,势必要先找到再说。

    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慕归雪轻放下手中的螺黛,启唇道:“进。”

    房门被打开,来者是芸姑,“姑娘,马车已经备好了。”

    慕归雪并没有即刻应声,而是捻起桌上的红纸,对着铜镜,红纸贴近了唇边,双唇浅浅抿了抿,一抹朱唇娇艳地映入眼帘。

    瞧见镜中的自己,慕归雪这才满意的起身,走近芸姑,“走吧。”

    慕归雪今日着了件鹅黄色的衣裳,出了屋子,便戴着轻纱围罩着的斗笠,走出客栈,一路走来,没人看到这头戴斗笠的女子究竟是何模样。

    出了客栈,原本乖巧地候在马车旁的容思,见到慕归雪,快步上前道:“师姐可来了,让容思好等啊。”

    慕归雪素手掀起轻纱,看着容思,浅笑道:“师姐这不是来了吗?”

    容思看见了慕归雪的模样,有些惊讶,与师姐相识这么久,她还从未见过师姐如此精心地施加粉黛。

    “我自小就觉得师姐是容思见过得最漂亮的女子,如今师姐打扮一番,容思觉得更漂亮了。”

    慕归雪眸光温柔地看着容思,瞧着容思这般讨喜的模样,慕归雪不禁伸手轻轻捏了捏容思的脸蛋儿,柔声道:“你今日这张嘴是抹了蜜吗?”

    闻言,容思清澈的眸子充满诚恳,拉着慕归雪的袖子,笑道:“师姐本就是最漂亮的女子。”

    突然,身后的芸姑高喊一声,“姑娘小心!”

    还未等容思转头看个明白,便被一个力道拉进芸姑身旁。待转过了身,便看见马儿受了惊地抬起两只前蹄,马蹄之下还有一个穿着破烂的男子,男子满脸污垢,看不清模样,倒看清男子瞪大了双眼惊恐万分表情。

    慕归雪眼疾手快,迅速在马蹄落地之前将那个惊恐的男子拉了出来,马蹄落地,慕归雪用尽了力气拉住马儿的缰绳,却仍止不住马儿的躁动。情急之下,慕归雪从腰间掏出匕首,割断了连接马儿与后车的绳索。绳索一断,马儿发了疯似的往前驰骋,与此同时,慕归雪骑上了马背,头上的斗笠被疾风吹得老远,也顾不得了,死死拉住缰绳不放丝毫,可似乎没用。

    驰骋的马蹄声响彻整条寂静的街道,不少人寻声望外之后惊呼不已。

    不知何人焦急地喊道:“前边可是闹市啊!”这话,慕归雪听进了耳中,闹市可是人群集聚之地,马是她的,就算杀了,也不能伤了人!

    慕归雪一手拉死了缰绳,一只手握紧了腰间的匕首,眸中尽是狠戾,身子稍稍前倾,手中握紧了匕首,扬手,刺进了马的脖颈,马儿嘶声长啸,脖颈的血喷涌而出,眼看着马即将倒地,慕归雪轻身一跃,安然无恙地站在了一旁,神色淡然地瞥了一眼围观的人群。

    马没了气息,不再挣扎,闭上了眼倒在血泊之中。许多人问声而来瞧热闹,围着马小声议论,有的惊叹,有的惋惜……

    “秦将军到了。”不知何时出来的一个身披盔甲的兵卒高声喊道,众人纷纷屏退左右。

    片刻,慕归雪见到一队身穿盔甲的兵卒踩踏着军靴,声音齐整且有力。领头的是个年轻且气宇轩昂的男子,皮肤略微黝黑,右手悬空着,左手有意无意地搭在腰间的剑柄上,眉宇微皱,扫视一番周围的状况,自然也瞧见了那匹倒在血泊中的马。

    如此波澜不惊,定是见识过大风大浪之人,想必是那位兵卒方才喊道的“秦将军”了。

    一兵卒查探了周围的情况,走至那将军面前,道:“禀将军,那马已经没了气息。”伸手指向慕归雪,“很多人都看到了是那位姑娘动的手。”

    秦未抬眼看向慕归雪,眼神幽深,透出一丝惊讶和深深的怀疑。秦未并未作声,而是移步至马旁,伴着盔甲的摆动声蹲下,伸出手,拔出那把刺进马脖颈的匕首。

    在拔出匕首那一刻,马脖颈里的余血忽然喷射出,秦未虽闪得快,但右侧的脸颊上仍沾上了少许的血。

    秦未拿着匕首,走到慕归雪面前,将沾了血的匕首递给她,认真地说道:“姑娘,这是你的东西?”

    慕归雪淡淡瞥了一眼匕首,看着秦未,如实道:“是。”

    秦未忽然笑了,“即是姑娘的东西,在下便还给姑娘。”

    慕归雪蹙眉,明显不悦,“这把匕首沾满了血,我本打算不要了的,将军还是将它扔了吧!”

    秦未将匕首凑近了仔细瞧了瞧,“这可是把好匕首,若是不要,岂不可惜了。不过是血而已,洗去就是了。”说着,便唤来手下:“将匕首洗干净了,再还给这位姑娘。”

    秦未此举,却让慕归雪疑惑,总感觉意图不简单,“将军此举何意?”

    “在下自然是在感谢姑娘出手相助,救了绥阳百姓,也替在下抓住了一个逃犯。”接着,有两个兵卒将方才马蹄下那个穿着破烂的男子带了上来。

    随即,容思和芸姑穿过人群终是找到了慕归雪,容思手中还拿着方才被风掀掉的斗笠。

    容思见到慕归雪,迫不及待地说道:“师姐,终于找到你了,你不知道,那个穿着破烂的竟男子是个逃犯,还好我及时擒住了他,才没让他跑了。”

    慕归雪看着容思,眸色柔和了几分,打趣道:“若是连一个逃犯都擒不住,那师姐也不会带上你一道下山了。”

    一旁的芸姑面露担忧,上前问道:“姑娘可有受伤?”

    慕归雪摇了摇头,道:“我没事的,芸姑。”

    “芸姑不知,一匹马,哪里能伤得了师姐。”还在满心欢喜的容思无意看见了那匹倒地的马,忽然泄了气一般,“可是师姐,我们的雇来的马,没了……”

    此时,秦未却抢先慕归雪开口,“在下可以赔一匹马给姑娘,就当聊表在下的感谢。”

    慕归雪的神色再次冷淡起来,“无须将军破费,小事而已。”

    说完,慕归雪便带上斗笠走了,芸姑和容思生怕走差了,一路上紧步跟着。

    秦书婉的马车,离人群不过几丈,方才发生的事,她也实实在在的看到了。可让她好奇的不是所发生的事,而是和事有关的那位姑娘。

    秦书婉微微偏着头,轻声道:“娆儿,你觉不觉得那个姑娘,长得像一个人。”

    娆儿日夜跟在主子身边,主子心里想什么也摸得清七八分,“小姐是说,那姑娘长得像宁大夫?”

    “你也看出来了。”秦书婉直直盯着那姑娘的身影离开。

    “小姐不会以为那姑娘是宁大夫变的?小姐可是见过宁大夫的,明明是个俊俏男子,又怎会是个漂亮女子呢?”娆儿想着,不禁想到宁大夫那日与她说话的情景,柔声细语的,可好听了,又怎会是方才看到的那般冷酷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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