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方寒没有再来招揽鸢杰,想必还在适应新身份的变化,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方媛也在稳固境界,同样没有来找陈安,让陈安乐的远离这些杂事,一门心思把注意力放在之后的黑山城之行上。

    他不认为仙门的修士都是白痴,所以接下来的黑山城之行,必有一战,这是可以断定的,区别只在于自己将要面对的敌人有多强。

    在这一面,黑山通往无间鬼域的关隘城池起码有十几个之多,还要防止他们从野外强跃黑山,再加上妖族的牵制,仙门能分派出镇守刑留的人手绝对有限,所以陈安并不认为刑留城就是死地绝地了,这也是他敢于冒险强冲的因由。

    倘若真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他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哪怕在黑山城外的泥地里趴着,也比自蹈死地强。

    巳时初刻,流民队伍开始入城,由于他们是第一波,城中势力都十分重视,不敢检查太严,以防被这些外来者敌视,起龌龊;但也不敢检查太松,万一其中混入其他城池的探子可是不妙。

    近千人的队伍在各方势力联军的“保护”下陆续进城,并在巳时三刻被带到了东关校场,进行名义上的审核。

    孙万山和蒋固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不是应该登记造册后就分配住处吗,怎么还有“审核”这道手续,莫不是队伍中混入了奸细。可现在刑留城又不与其他城池开战,哪来的“奸细”一说。

    就在各位主事人都莫名其妙的时候,陈安却看向了一座石质高塔,这座高塔矗立在校场正中,灰白色的石质平平无奇。但陈安却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力场自高塔中扩散开来,缓缓扫过整个队伍中人。

    陈安被这道立场扫过,顿时感觉浑身上下完全没有秘密可言,好似身心中最深层次的隐藏都被揭露出来,曝光于白日之下。

    除了周围的普通人,鸢杰姚琴皆有所觉,纷纷面露惊惧之色,寻找主心骨般地向陈安看了过来。

    “不要动,”陈安依旧镇定:“等,等敌人出现,现在行动无疑会露出破绽,给敌人机会。”

    听了陈安的话语,鸢杰姚琴也强自镇定下来,连对方埋伏在哪都不知道,就忙着逃命,岂不成了鲜明的靶子,确实不是智者所为。

    “等会敌人现身,我拖住他们,你们先跑,不要再想着收集物资了,先能逃出去再说,只要进了无间鬼域,就安全了。”陈安如是说着,抓紧一切时间和鸢杰姚琴沟通到位。

    鸢杰目泛惊讶,盯着陈安想要看清楚他说的是真是假;姚琴的眼睛里也泛着疑惑,不明白陈安为何会如此的舍己为人。只是形式紧迫,抓紧时间沟通行止尚且来不及,哪还有时间去感动,去询问缘由,因此他们也只是静静听着,没有发表其他意见。

    陈安当然不会好心到去替鸢杰挡灾,他也不是什么大公无私舍己为人的人。

    之所以要留下来断后,是因为他十分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比谁跑的快的问题。而是一个比谁更重要,比谁更吸引火力的事情。

    经过这么多天的追逃,陈安心中早就有了本帐,虽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但根据仙门的反应,鸢杰是妥妥的第一目标,是仙门志在必得的人;而姚琴这个仙门眼中的叛徒则排在第二,需要抓回去做补充的;至于自己完全就是个搅局的,对仙门来说,能顺手干掉最好,若是干不掉,也不会花费太多的精力在自己身上。

    既然现实是这种情况,那还有什么好想的,当然是尽量让鸢杰先逃,他就像是个香饵,能把整个仙门的修士都调动起来。在他还外逃的时候,仙门根本就没有功夫顾及陈安。他逃的越远,逃的时间越长,陈安就越安全。

    否则陈安一不是圣母,二不是圣人,岂会这么好心,跑路还带着鸢杰和姚琴,又给治伤,又不离不弃的。

    地形不熟的确是一个原因,但也不是绝对的,对陈安来说侦查探路可是看家本领,哪用得着这两个不稳定因素来指点。所以从一开始他就计划好了,拿这二人当饵,在关键时刻抛出吸引火力,这才是他时刻带着二人不离不弃的真正目的。

    从某种程度上说,陈安只要保证自己不被人轻松的干掉,就有信心利用鸢杰把整个仙门调动起来,找到仙门防守的漏洞,为自己逃出升天铺路。这个计划本来是准备在通过无间鬼蜮和万胜山的仙妖战线时用的,现在迫不得已提前抛出,也是形式所迫。

    人心隔肚皮,鸢杰当然不知道陈安所想,有这么一瞬间他是感动的,可经过这么多年的蝇营狗苟,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为了族人忍辱负重,可以为了同伴奋不顾身,可以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西域雪枭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陈安去死,总比他自己去死强,况且这还是陈安自己主动要求的,他有什么理由拒绝。

    姚琴身为女子,心思细腻倒是有些感觉不对,但这些天陈安对他们悉心照料,诚心指导让她这个常年在山上修炼,涉世不深的姑娘颇为感动,完全察觉不到陈安的险恶心思。

    况且陈安主动要求断后,牺牲自己,保全他们,如此大义凛然,简直让人自惭形秽,甚至下意识地想到,他们武林中人不就是应该如此的义薄云天吗。

    也是陈安演技太好,前面又做了许久的铺垫,除了极个别心性极端,心态恶毒,擅以恶意揣摩他人的变态,完全不会有人往坏的方向去想。

    “不用如此吧,我们四散而逃,他们分兵来追,也未必就能追的上。”不拒绝是不拒绝,但客套话还是要说的,当然鸢杰也有自己的底牌,那就是即便他被抓住也未必会死。虽然阶下囚的生活并不好过,但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

    “敌我不明,暂定如此,若对方真的人手不足,再论其他。”陈安语气坚定,一言拍板。

    就在他们刚刚计较停当时,方媛施施然走了过来。这些天她没来找陈安,通过陈安交好鸢杰,主要是在稳固境界,当然也有自己的小骄傲。自己如今也算是一方高手了,哪能表现的施恩图报,这样太没有高手风度了。至于现在前来,却是有着正事。

    “小弟弟,原来你在这呀,我到处找你。等会审核时,你们就跟在我方家阵营中吧,也好有个照应。”方媛心思纯净向来不会掩饰,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出自己的来意。

    陈安仔细打量方媛一眼,可以确定这句话是方寒交代这小丫头这么说的。在方媛的想法里,自家大哥是在照顾面前的兄妹三人,可在陈安看来,方寒他还是不肯放弃招揽“程平”这么个化劲高手,这句话通过方媛这个强悍的“气功大师”的嘴说出来,即是示好,也是胁迫。

    现在的陈安可没心思去理会他们这些狗皮倒炉的事情,仙门追兵旦夕即至,与之比起来,方家蒋家那些事实在是太小了。

    就在陈安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身份回答时,他的心中忽有所觉,警惕地看向方媛的身旁,那里正站着一位身穿月白色长衫的人,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却自有一股深沉的气质,仿佛拥有着丰富的阅历,看透了世事的变迁,一如高山隐士般成熟镌秀,深邃内敛。

    他来到方媛身旁站定,面上带着和煦的微笑,拱手致意道:“在下阳朔,见过千面诡剑。”

    方媛没等来陈安回答,却见他走神般的望向一边,心下不悦,也随着他目光看向身侧,只见这里不知何时站了个身着月白长衫的青年文士,自己竟然没有发觉,不由诧异开口道:“咦,兄台你从哪冒出来的?”

    “御魂宗?”陈安也没想到对方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一出手竟然玩了个先礼后兵,是仙门眼高于顶根本看不起自己等人,还是对方的主事人太风骚在秀文雅。

    “御魂宗客卿阳朔。”阳朔再次自我介绍了一句,紧接着道:“我们的目标只是鸢杰,与君先生您无关,君先生要走,我不会阻拦。”

    阳朔既不风骚,也没有看轻陈安的意思,恰恰相反,他对陈安相当重视。虽然张彦霆极力封锁消息,但阳朔何等老成,还是打听到了一些干货。

    其他的可以都不在意,唯有乾坤大挪移阵。这套阵法乾坤四门极度稳固,一旦启动除非事先布下反阵力节点,否则连他都没有办法将之停止运转。而陈安居然能够出手将之打破,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后手,是一次性物品,还是能够再次使用的底牌。

    一次性物品还好说,若是能够再次使用的神通,自己面对又有几分把握?在没弄清楚这些之前,阳朔可不想贸然为他人试雷,对上君月一这个不稳定因素。

    所以他说完这句话只盯着陈安,根本不理一旁鸢杰惊诧和紧张,这家伙和仙门有着各种羁绊,底子早被摸透了,完全构不成威胁,而姚琴则更是被他直接忽略了。

    就在阳朔探寻审视的目光中,在鸢杰姚琴紧张的等待下。

    陈安目泛沉思,面上隐隐有着意动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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