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钱,王宇快步来到一座名为“阳关”的喧闹酒楼。

    选择这家酒楼纯碎是因为王宇喜欢酒楼的装修风格,很有秦汉朝时期恢宏大气的风格,这在烟雨江南的金陵并不多见。

    王宇随意选了一个空旷的座位坐了下来,很是低调的选了两道素菜和两道肉菜,再要了一碗粳米饭,开始默默吃了起来。

    在萧家,王宇虽然地位不高,但萧家家大业大,自然不会差了王宇的吃食,一日三餐还是能保证的。

    只是,一个文弱书生突然胃口大开,吃得比家丁护院三倍还多,这就是反常行为,会引起萧家的怀疑,在王宇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之前,王宇是绝不会让自己陷入到这种低级麻烦中去的。

    喧闹的酒楼当中,按照常理,自然不会有太多的空位,而王宇来了之后就能找到位置,原因在于王宇隔壁桌上,坐着一个头陀,一个年轻的头陀。

    头陀头戴戒箍,身穿黑色僧衣,脖子上挂着一串长长的念珠,透着俊朗的脸上还透着英气,显得有些帅气。

    一个头陀出家人自然不会让众人感到畏惧,只是信佛的头陀,此刻正在大口吃着的羊肉,正在大碗喝着的烈酒,以及放在手边上的朴刀总会提醒大家“我不是善类,远离我”,这就给了众人明显的信号。

    远离他!

    必须如此!

    此人不是善类!

    但也就是如此了,酒楼不会将头陀拒之门外,有些佛家信众还会虔诚的向头陀合什行礼,他们拜的自然不是头陀,而是他们自己心中的那座佛。

    即便如此,这些信众们,也不会坐到头陀身畔,哪怕他们会帮头陀会账。

    阳关酒楼之所以喧闹异常,口若悬河的说书人至少要占了一半原因。

    此时说书人刚刚说完了隋唐英雄传,又说起了本朝英宗故事。

    说书人柳召忠道:“话说英宗陛下北狩之时被辽人困在了北荒之地的田亩之中,翘首南望日夜盼归,然则国内成王殿下弟继兄位,已然登基称为景泰帝,朝中众多名臣如庞太师、包龙图、四王八公等亦坚决反对割让太原郡赎回困龙天子,英宗陛下心中悲苦,禁不住仰天长啸,真龙之泪洒于田亩之中,田中突然长出一匹黑色神马,俯首于陛下座前,待到英宗上马之后,黑色神马四蹄生风、脚踏祥云、快如闪电,绕开了辽人层层围追堵截,日行一万八千里,只是短短一日,就将英宗陛下送入了东京汴梁城!”

    “好!”

    “真龙天子,必有神灵护佑!”

    “神驹日行万里,某家倒要看看那些辽狗如之奈何?”

    众多食客们轰然叫好,铜钱碎银子噼里啪啦的撒到台上,柳召忠神清气爽、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继续讲道:“众位,逃脱辽国,英宗陛下的磨难却才刚刚开始,可谓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你道那当朝太后是谁?”

    台下众人开始议论纷纷,猜测道:“太后娘娘不是英宗陛下的母亲吗?”

    “莫非太后还能难为了陛下不成?那可是母子啊!”

    “先生刚刚已经讲过了其时成王殿下已经荣登九五,这可是一天二日,一国二君……”

    ……

    各种猜测不一而足,台下性急的听众向着说书人大叫道:“柳大师,莫要挑人胃口,快快讲来!”

    一锭金元宝竟然就那么直接的砸了过去,纵然是只有一两重的金锞子,却也值十两银子了。

    说书人看到场中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对打赏的豪客抱了抱拳致谢,才继续说道:“英宗虽然称那孙太后为母后,孙太后却不是英宗陛下的亲生母亲,只是英宗的嫡母而已,而成王,也就是曾经的景泰皇帝却是孙太后的亲子……英宗陛下感叹天不能有二日,国不能有二君,竟然自囚于困龙井内,然则景泰帝其时才年方一十二岁,哪里又懂什么治国安邦之道,登上皇位之后昏招迭出,仅仅三个月,忠直之臣远蹿天涯海角,奸宦小人充斥朝宇庙堂,把个万里大好河山弄得是日月无光、民生疾苦,就在乾坤即将倒悬之时,又是那匹田中长出的黑色神马,踏破困龙井,驼上真龙天子,一声嘶鸣,乘风驾雾般落入太极殿内!”

    “好!”

    “好!”

    听众情绪再次爆棚,这一次说书人没有卖关子,继续道:“太极殿中,英宗天子朝那景泰帝举起了天子剑,就在众多朝臣以为英宗要将篡位的景泰帝斩于剑下时,殿内却传来了啪——啪——啪——啪的声响……”

    柳大师说道此处,恰到好处的停了一下,台下有人小声猜测道:“莫非,此时那景泰帝正在拉着宫女伦敦?”

    “胡说什么?景泰帝当时只有一十二岁,毛都没长齐的小鸡崽子,有心也是无力哇!那啪啪声应当是大内高手出来护甲与英宗陛下交手时的声响。”有听众一幅武道宗师的派头解释道。

    “我却不这么看,想必那啪啪声,正是那匹黑色神驹,踏在金殿玉阶上的声音。”有读书人一幅福尔摩斯的样子推断道。

    充分的让台下听众互动之后,柳大师才摇了摇头,继续说书道:“那啪啪声,却是英宗陛下高坐皇位之上,把景泰帝按于膝盖上,褪去皇袍,拿着剑脊在——打龙臀——英宗陛下,噼噼啪啪一顿屁股抽下去,景泰帝顿时遭了秧,那龙臀上青一块、白一块、紫一块,景泰帝把嘴一张……”

    说道此处柳大师又是停了下来,“众位看官,可有人能猜到那景泰帝叫了什么?”

    “自然是大叫护驾?”有食客捧哏。

    柳大师情绪激昂道:“错,景泰帝哇哇大哭——直呼皇兄,王弟错了,孤不敢了!”

    轰!酒馆内瞬间发出一场轰然大笑:“那不就是打屁——股被打哭了吗?”

    柳大师也不介意,笑着说道:“不错,英宗陛下狠狠抽了自家兄弟一顿屁股,然后就在百官簇拥下复登帝位……”

    听众们听到这里无不赞赏,“也就是太上皇他老人家,心胸宽阔似大海,饶了篡位的幼弟,还能赡养心性歹毒的孙太后,还让废帝复归成王之位……”

    王宇听着这段评书嘴角直抽抽,这是萧家书房没有的现代史,王宇不曾看过。

    还好英宗复位之后没有杀死一个叫做于谦的忠臣,否则王宇还以为历史乱入到了明朝正统、天顺年间,听到柳大师后面说到蔡京、童贯、高俅等人,听到了花石纲、生辰纲这种熟悉的字眼,王宇心情稍微平静下来,至少知道历史的大势在哪了。

    至于评书中所说的黑马,王宇严重怀疑,那是一个不逊于《天龙八部》中乔峰乔帮主的大侠人物。

    果然,有人小声说道:“其实所谓的黑色神马并不是一匹马,而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侠,只是那位大侠助太上皇复位之后就消失无踪,世间再无他的踪迹,只在江湖中留下了他的传说而已。”

    有人自然是不信的,张口道:“那书生,莫要乱说,哪里有什么大侠?那是太上皇他老人家自有神灵护佑!”

    中年书生不屑道:“神马只是市井传说给皇家贴金而已,太上皇他老人家可未说过有什么黑马、神马……”

    一番议论,随着醒木拍在桌案上,再次悄然无声,却也印证了王宇的猜想,一个叫做黑马的大侠亦或者大宋帝国超级特工救了被俘的英宗,只是,不知道那个黑马大侠真名是不是袁彬或者哈铭,如果是那样,王宇反而能推断出些什么。

    稍后说书人又说了包龙图打坐开封府,说到了御猫展昭、北侠欧阳春,就连对英宗旧事不感兴趣的头陀也停下了筷子,仔细听着说书人讲述五鼠闹东京。

    有食客摇头晃脑的发着感慨道:“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纵横江湖,快意恩仇才是我辈男儿应当应为之事!”

    “一只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这是连知府大人都不曾有的气概!”又有食客心向往之。

    “那些都是话本故事,岂能当真?”有书生打扮的人不屑讥笑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东华门外唱名者才是好男儿!”

    “哼哼,兄台莫不是只盘踞在金陵一地了吧!”对方反讽道:“若是兄台到了山东,提一句呼保义宋公明,兄台就知道,不用穿云箭,宋大侠所到之处那也是万众敬仰的!”

    “兄台说的可是那及时雨宋公明宋大侠?”书生突然如打了鸡血般激动。

    另外一个人站起身答道:“不错,某家说的正是那宋公明,宋押司……”

    王宇听着这些议论感到好笑,不禁摇了摇头,这两人一唱一和显然是梁山安排下的托,只是梁山离着金陵八百里远,干嘛要到此地造势?正在狐疑间,头陀一双锐目看了过来,厉声质问道:“小兄弟,何故发笑?莫非他们二人说的不对?”

    王宇笑了笑,头陀威势虽猛,王宇却不怕他,平静答道:“我只是觉得现在的大侠也太廉价了!”

    头陀勃然色变,大手猛地在桌面上一拍,怒道:“你莫不是认为宋江宋公明称不上一声大侠?”

    随着头陀暴起发难,偌大的酒楼中竟然有五六个汉子站了起来,除了那两个被王宇认作是托的家伙和几个面色不善的食客,还有一个面目黝黑、声线极有特色的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冲王宇一抱拳,口中问道:“请教小先生,如若宋江宋公明称不上大侠,何人可称之为大侠?!”

    王宇看看对方额角并未有刺配的痕迹,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宋江本人,但既然对方问了,头陀又在旁虎视眈眈,倒是不好不答,王宇淡然道:“我非江湖中人,自然不知道有哪些人可称大侠……”

    在众人听来,王宇的话明显有示弱的意思,黑脸汉子脸上露出轻蔑一笑,却是不想逼迫过甚,“既如此,那却是在下孟浪了……”

    黑脸汉子说着就想坐下,揭过此事,却听王宇继续道:“但我却知道,打家劫舍、拦路抢劫的那是山贼、是土匪,与侠义二字绝对沾不上边的!”

    黑脸汉子顿时色变,一股杀气悄然出现。

    王宇仿佛没有感到酒楼中有人对他怒目相向,手中筷子放在桌上,悠然道:“何为大侠?我以为,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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