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军不可轻动,那么关中防备,则更加要小心谨慎。如今陈仓有大将军亲自驻守,自然不用担心。”

    “只是不知汧县守将王双,能否守得住此地?还有新平郡,又当派何人前往?”

    曹睿终究不是简单之辈,在得知可能没有足够的粮草支撑大军平复安定后,便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把心思转向防守。

    “王双虽有勇力,但前几年先是被东吴所败,后又被东吴所生俘,军中威望不足,短时虽可保汧县可无忧,但非长久之计。臣以为,陛下最好再派一亲信前往,以慑全军。”

    刘放建议道。

    曹睿听了,点了点头,觉得有理,于是问道,“何人可往?”

    “骁骑将军秦朗,生性谨慎,又通武略,更重要的是,他与蜀虏有深仇,陛下可遣之守汧县。”

    秦朗的父亲秦宜禄,早年仕吕布,奉命出使袁术,袁术把汉朝宗室女嫁给他,其原配杜夫人和儿子秦朗留在下邳。

    后来曹操围攻吕布于下邳,关羽请娶杜氏。曹操见杜氏美貌,自纳为妾。

    秦宜禄归降曹操后得知此事,屁都不敢放一个。

    后来张飞以夺妻之仇劝说秦宜禄叛曹,秦宜禄遂随张飞出走,哪知没走多远,这货又后悔了,欲重返回曹营。

    张飞这暴脾气哪忍得住,于是当场就把他给杀了。

    所以刘放说秦朗“与蜀虏有深仇”,原因就在于此。

    秦朗随母在曹府生活,受曹操所喜,让他做了自己的继子,与府中公子同衣同食。

    秦朗容貌得其母之传,甚是俊美,又生性谨慎低调,深得曹睿之心,经常伴随曹睿出行。

    即便曹睿登基当皇帝后,每次召见他,都是亲热地叫他的小名“阿苏”。

    如今曹睿一听刘放推荐秦朗,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舍,“阿苏虽说有才,唯恐年纪尚轻,难以服众。”

    “陛下,骁骑将军乃是陛下亲信,世人皆知,前往汧县统军,正是显示陛下对汧县的重视,谁敢不服?”

    “况且王双颇有勇力,汧县南边两百余里就是陈仓,又有大将军作为倚靠,即便是蜀虏翻越陇山而来,大将军亦来得及率军前往增援,有何所忧?”

    曹睿听了,仍是有些犹豫,看向孙资,“孙爱卿以为然否?”

    孙资点头,“骁骑将军久历各地,游遨诸侯间,见识不凡,又生性谨慎,如今陛下身边最合适领军者,也就只有他了。”

    此次蜀虏寇边,曹睿本想着关中有大将军曹真镇守,又有张老将军领军增援,应该已经足够了,所以再没有调各地的将军跟随,只带了亲信前来长安。

    如今连接损兵折将,一时间军中竟没有合适人选统军。

    曹睿看到两个心腹皆推荐秦朗,当下就算再不舍,亦只能同意,“也罢,就让阿苏前往。那新平郡又当如何?”

    同时想着阿苏乃是自己最亲密的人,若是此番能在军中立下功劳,以后也好升迁,这也算是好事。

    “陛下,如今蜀虏主力放于陇右,安定郡不过是乱民所扰罢了。河北援军不日即将到来,其领军者乃是辅国将军鲜于辅。”

    “其人深知兵势,到时只需让他驻守新平,伺机而动,则关中无忧也。”

    刘放胸有成竹地说道。

    曹睿点头,“也唯有如此。”

    刘放和孙资从殿里出来,走到无人处,孙资低声问道,“那安西将军可曾得罪于你?”

    刘放摇头,“自是没有。”

    “粮草之事,陛下迟早会知道,他既然没有得罪于你,你又如何去开这个口?”

    孙资有些不解地问道。

    “只是受人所托罢了。”

    刘放淡然一笑。

    “谁?”

    “清河长公主。”

    孙资闻言,眼中露出骇然之色,倒吸了一口气,左右看了一下,这才悄声问道,“这清河长公主竟是欲害自家夫婿?”

    刘放和孙资共事多年,两人又同掌机要,彼此间早就建立了同盟,说话倒也不用遮掩。

    刘放听到孙资这番话,脸色微微有些阴沉,“夏侯楙在关中多年,多蓄美伎,清河长公主早就心生怨恨。”

    “偏偏其人没有武略,又好营生,这两年不但把关中的粮食卖给了陇右豪族大家,甚至还从关东倒卖粮食。”

    “如今大军缺粮,其人当是首罪。既然清河长公主愿意大义灭亲,我就是在后面推一把,也算是为国除害了。”

    两人刚说到这里,只见前头有人步伐匆匆地跑来,不是夏侯楙之谁?

    双方擦肩而过,各自见礼而别,看着夏侯楙的背影,刘放和孙资相视一笑。

    待别人都走远了,确认没人能听到他们说话,孙资这才又轻声问道,“秦朗暂时被调离陛下身边,那还有一个曹肇,当如何是好?”

    “此事急不得,曹肇之父曹休,如今乃是大司马,算得上是大魏第一重臣,我们暂时先避其锋芒,以后再寻机会。”

    刘放眼中闪过精芒,缓缓地说道。

    “也唯有如此。”

    孙资点头。

    与此同时,夏侯楙进入殿内,刚行了一礼,“臣夏侯楙见过陛下。”

    就听得上头皇帝隐含着怒气的声音问道,“夏侯楙,我且问你,如今关中屯粮,还有多少?”

    夏侯楙一听,只觉得耳中“嗡”地一声巨响,额头冷汗汵汵而下。

    看到夏侯楙脸色苍白,不敢抬看自己,曹睿终于确认了刘放所说的事情,当下拿起案上的砚台就砸了过去,怒气冲冲地问道,“我问你现在关中府库的粮食还有多少!”

    尖锐地砚台角砸中了夏侯楙的额头,鲜血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夏侯楙也不敢躲,只是伏趴在地上,身子颤抖不已。

    “陛下息怒,臣已经令人从关东那边购粮,如今正加紧运过来……”

    “我问的是这个吗?”

    曹睿猛地站起来,冲到夏侯楙面前,一脚就踢了出去,正中夏侯楙的心窝,把他踢翻了个跟斗。

    只见曹睿脸色狰狞无比,咬着牙问道,“我问的是现在关中粮草还能供军中多少时日!”

    前头兵力不足,又有武都之败,所以对安定民乱顾上不。

    如今关东援军到来,蜀虏的注意力又全部放在陇右,无暇东顾,正是平定安定民乱的最佳时刻,偏偏就被粮草束缚住了手脚。

    等从关东运粮过来,陇右早就没了不说,只怕安定都要归蜀虏所有!

    曹睿想到这里,只觉得自己到了长安以后,时运当真是不济到了极点,偏偏连身为皇家宗亲的姑父都要拖后腿,他越想越是怒火冲天,当下又是猛地一脚踢过去。

    夏侯楙只觉得眼前发黑,喉咙一甜,嘴角竟是溢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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